第陆拾贰章，风落雪月江湖客（下）

    雪月城。

    雪月城之中有着江南小景，也有巴蜀风俗，穿着方式也同中原有所不同，因现在正是采茶之时，多有茶商往来，城中多数是茶农带着包好的茶饼在街边叫卖，这些茶皆是在雨前便采摘好了的，然后制作成为茶砖、茶雕……

    城中建筑也是各有不同，有着左右对称的木制阁楼；也有着黄泥制成土坯小屋，经过一些装饰，显得别具一格倒是不显突兀；也有着在河边常见的的吊脚楼，各派建筑皆在其中，布局合理，包罗万象。

    一些楼阁之下，摆放着各色物品，竹编、宝石、泥塑、茶雕……更有甚者还有当街叫卖孔雀的，人来人往倒也颇有乡土之风。

    雪月城分为内外两城，内城相比于外城又要讲究许多，官府衙门、茶园饭庄、阁楼书院……倒是多了些文性。

    一座酒馆之内，王翁抬起酒杯，饮了一口，然后又用左手拿筷子，夹起一颗花生米放入口中，仔细咀嚼，再饮上一口酒，脸上满是满足之色。

    谢诗道见状笑道：“你看看你这样子，哪还有点剑神的风采？就像是几年没有吃过花生米一般。”

    王翁倒也不顾其他，只是淡然一笑道：“总是要回味一下曾经的江湖，老夫记得昔年到益州，也是同你饮酒小聚，这转眼之间已是一甲子。”

    听到王翁的话，谢诗道也是微微一笑，夹起一颗花生米放在口中，然后再饮上一口酒，仔细回味也是微微一笑道：“确实，这才是昔年的江湖，那时那有什么恩恩怨怨？路见不平一声吼，行大道但愿无愧于心，转眼之间，江湖已去，故人已秋，还当真是怀念啊！”

    王翁大笑道：“若论这煽情，除了楚合还得是你，都快将老夫的眼泪给说出来了。”

    谢诗道抬起酒杯，和王翁碰杯笑道：“这也不知道是谁前说起来的？”

    饮了一杯酒后，王翁正色道：“你当真想好了？你可以不去的……”

    王翁话还未说完，谢诗道微微摇头说道：“到了你我这一个岁数，还得选吗？曾经的江湖，谁都想要做一位大侠，现在的江湖……”谢诗道摇了摇头继续说道：“争名逐利，皆以利益为首，哪还有什么江湖之气？完全就是世家之风啊！”

    “天地大道，皆有不同，我们江湖，那时只要能够生存下来便是英雄，我们都老了。”

    “春秋啊！当年我刚刚踏入江湖，看到天下之民，我也曾想成为一代圣人，但后来我发现即便是成了圣人又能如何？我不是你孤身一人，等真的达到了一定的高度，我要去考虑家族，考虑利益，我想独善其身，但我没有那个能力……太祖高皇帝立朝中原，欲统九州，我当时做出了选择，但最终的结果又是如何？世家、宗族，谁有真的愿意交出自己手中的利益呢？”

    “你来雪月城不会是让我听你谈这些家族往事吧？”王翁笑道。

    谢诗道轻轻摇头道：“倒是忘了。”

    突然两人一静，相互看向窗外。

    “感受到了吗？”王翁问道。

    谢诗道点头道：“没有想到那小子已经做到了。”

    “走吧。”

    “走。”

    两人身形一动便消失在了原地。

    正好此时小二送了两壶酒，却没有见到人，左右观望时，一只手伸来，用低沉的声音说道：“这是酒钱。”

    就在小二转头之时却不见人，之前手中的铜钱已经放在了桌上，小二有些纳闷但也没有说什么，收起钱便开始整理桌面。

    苍山之巅。

    一人握剑，不见身动，剑气飞散，将周边积雪化为积水，剑浮于身前，双指轻动，剑飞而出，剑之所过，石裂尘落。

    “看来你有所领悟，不错。”身后一道声音传来。

    少年回头，随即俯身道：“见过三城主。”

    “以身养剑，剑气固身，这一条路可不好走啊！”段睿逸微微摇头道。

    少年郑重点头道：“我知道这一条路的危险，我不会放弃的。”

    “你若当真想好了，我也不会阻拦你，不过你想要成为剑仙，单凭这还不够。”

    “我……”

    “已经够了。”

    王翁和谢诗道两人来至。

    段睿逸见到二人抱拳行礼。

    王翁轻轻点头说道：“以身养剑，乃江湖少有，需要极大的勇气，剑之道，在行也在勇，你已经踏出了第一步，接下来便是要磨砺自身，此次的百花大会你可以寻找一些高手过招，以此来看看自身的实力。”请下载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不错，自春秋中期以后，这世间能够真正的做到以身养剑之人，不出单手之数，其中便有一位扬名于江湖，不过他的道，并不适合你，你只能自己去寻找，剑之道，需靠自身。”谢诗道轻抚胡须说道。

    “向我出一剑，我看看你现在的能力如何？”王翁说道。

    “这……”

    段睿逸说道：“两位前辈皆是江湖名士，你眼前的这二位更是站在顶峰，有两位前辈指点你还在等什么？”

    “我知道了。”少年点头，汇聚剑气向着王翁挥出一剑。

    王翁轻轻点头，只是挥袖便将剑气化解，“不错，剑气已经有了形状，我能够从这一道剑气之中感受到一丝剑势，以你这个年龄能够做到如此属实不易。”

    接着王翁轻轻抬手，少年手中长剑脱手，朝着王翁飞去，长剑入手，王翁轻轻一挥，剑气随之展开，气不伤人，剑气如海，向着四周扩散，单是挥剑便有如此之力？

    谢诗道笑道：“看来那一战你寻到了一线，祸福相依啊！”

    “侥幸而已。”王翁一笑，转身挥出一剑，这一剑直击一处突出的岩石，两者相碰，岩石开裂，尘埃落定之后，一道剑痕，深入岩石一尺余。

    “此一剑，是老夫能够帮到你的，此剑之中蕴含剑气、剑势、剑意，这是我的剑道，虽同你的不同但却有了借鉴之处，以你的领悟能力，因该能够从中悟出自己的剑道。”说罢王翁将剑重新丢给了少年。

    少年俯身行礼道：“多谢前辈。”

    王翁摇了摇头说道：“这是你的悟性，这一剑留有我的真气，能够在这雪山之巅保留一段时间，若是在他消散之时，你还未悟出自身的剑道，那便下山历练，道江湖之中去看看吧！也许在江湖之上你能够寻到你的剑道。”

    “是。”少年抱拳道。

    王翁点头，随后同谢诗道离开了。

    段睿逸微微摇头，略有些吃惊说道：“你小子还真是好远啊！”

    “三城主，这两位前辈他们是什么人啊？”

    段睿逸说道：“适才留下一道剑气给你，便是春秋剑神，他可是这江湖所有剑客最为敬仰的一位，好好悟剑吧，待三日之后百花大会开始，你再下山。”

    “是。”少年抱拳，看着王翁离开的方向，呢喃道：“春秋剑神啊！”

    “真是没有想到，你会为了那小子留下一道剑痕，这可不是你的风格啊！想当年有多少天才年少便能够领悟剑势，也未见你如此，这是怎么了？就因为他以身养剑？”谢诗道问道。

    王翁微微摇头道：“在他的身上我看到，看到了年少时我练剑的影子，当时的我也是同他一般，整日悟剑、习剑、练剑，直到后来，我在练剑之时遇到一位高人指点。他也是留下了一道剑痕便离开，我在那道剑痕出一座便是三月，才勉强悟出一剑，后来我又再次遇到哪位高人，他传授了我三剑，然后离去。相隔几年，我立冠，于学宫夺得剑道魁首之位，再见哪一位高人，我当时洋洋得意，同他问剑，但不论是怎样出剑，都无法接近于他，我知道山外有山，人外有人。我欲拜他为师，但他却无心收我，再到后来我同国柱爷争战，同百越国师那一战之后，他才真正收我为徒。”

    谢诗道听后说道：“原来如此，当年那一战，我闭关研究阵法，后来听闻剑圣万里借剑，重伤百越国师。也是从那时开始，世间之人知晓，剑圣已有传人，后来江湖传扬你的事迹，从一剑开江到西蜀一战，你真正成为一代剑神。没有想到，你同剑圣是这般认识的，你莫不是想要收下那小家伙？”

    微微摇头否认道：“他的剑道，比我更难走，他若成功，自然能够一代剑神，送他一剑，我希望他能够在殿下危难之时，助他一臂之力，我此去，多半是回不来了，所以要做出一些安排。”

    “逍遥王？他的确是一位不错的亲王，不过想要登上那个位子，还少了些东西。”

    “什么东西？”

    “狠。”

    王翁看着谢诗道，他也知道谢诗道所言为何，但是他知道萧若渝难以做到。

    谢诗道继续说道：“逍遥王是难得的一位正直的君子，所以我才会让谢家后辈暗中保护他，甚至让他们进入暗卫，这不单单是我看到了他的潜力，更是他那为百姓的心。陛下的几位皇子我都看到过，大皇子勇猛，才智过人，适合带兵不适合政治；三皇子狡诈，做事能够滴水不漏，且不择手段，身后有琅琊王氏为后盾，这不是为君者所做之事，即便他有心，但终究会成为一枚棋子；四皇子虽年幼，但却有着大志，深谙儒家之法，法家之学也能贯通，他善于藏，这一点倒是可政渊王一般无二；五皇子痴迷于剑道，向往于江湖，再加上他那桀骜不驯，逍遥自在的师父，对于朝堂之事，他又能够有几分心力？逍遥王，若是论背景，他有着哪一位做他的师尊，有你担任王府的管家，更别提他那几位师兄了。江湖几大宗门、世家、城池基本上都在暗中支持逍遥王，自春秋至今，你可见有谁能够做到这点？不过他的道很难走，哪怕是我，以周易之法推测，也无法看清啊！”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我所能做的只是对殿下往后的路，多几分保障罢了，我走之后，所布下的棋子也会同聚长安，接下来的事情便看殿下的了。”

    “你还真是费心费力啊！真是想要看看，你我离开之后，逍遥王马踏江湖又将会是一场怎样的风景？”

    “但愿到时候，那些藏在暗处的老鼠不会出现吧！”

    两人说着便朝着山下走去。

    段睿逸站在半山的凉亭之中，看着二人远去，无奈的微微摇头，转身看向身侧的黑衣人说道：“将雪月城的事情都告诉希之吧，至于这二位，就延缓半月再说。”

    “这……”

    “也算是我答应他二位的，毕竟这件事若是现在告知希之的话，那后果，谁也无法预料，你是暗卫的人，应该知道你家主子的脾气，他若是发起火来，连钦天监他都敢拆，就这样吧。”

    “是。”

    段睿逸想了想说道：“派人去学宫一趟，告诉临城让他去长安吧，学宫的事情交给其他人便好。”

    “诺。”

    “去吧。”段睿逸挥了挥手，黑衣人转身离去。

    “你倒是真够忙的啊！”元思衡出现在他身前说道：“我找了你半天没有想到你在这里，这是准备将事情告诉他了？你就不怕他直接发火？”

    “我这里不是在想办法吗，谁会想到两件事情完全凑到一起了？现在还加上了一位公主和一位皇子，公主我能看住，若是皇子闹起来我可是管不住，只能靠你了。”

    “靠我？”元思衡不由得向后退了两步说道：“还是算了吧，我可不想再次看到，铁骑南下。”

    “那就交给……”

    “他？”两人同时看向山下说道。

    “我看行。”元思衡点头笑道。

    “你就不怕他出关之后收拾你？还是你觉得现在以你的实力能够打得过他了？”

    “这……我还有事，你先忙。”元思衡说道直接飞身逃离。

    段睿逸微微一笑道：“看你那胆子，算了还是我来吧，谁让我上了这一条贼船呢？老头子你可真行，下次一定扒光你的胡须。”说罢转身走下了苍山。

    --------------------------------------------------------------------------------

    （本章完）灵昀子的朝云啸乾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