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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八章 二人心近

    谢必安睨他一眼,语气凉薄至极:“她好容易逃离大秦牢笼,怎会因小小朝拜便远归大秦,这岂非天方夜谭。”

    陆寿昌以一拳锤进掌心,含着愧意恍然大悟道:“倒是忘记戈兰还有位傀儡皇帝,按着今年形势,怕得是他们的王君亲自来向大秦纳贡称臣了,作为太妃的公主,恐怕担心一旦来了便难以逃脱,自是不肯来。”

    谢必安只是揉揉眉头,似是不欲多谈:“六月十三本官早已远赴东南亲征长鸮,此事交由礼部便可。”

    陆寿昌自是凝眉,不解问道:“谢大人如今是朝廷的主心骨,坐镇京城便可,为何非要亲征战场,杀鸡用牛刀,这岂非大材小用?”

    谢必安不赞成的摇摇头,“东南沿海一带民智未开,作风彪悍。真与长鸮无可避免打起来,他们帮哪边还未可知,若只有一介武将坐镇,恐难以服众,若是长鸮未平再引来百姓起事恐是不妙,还是本官亲自去罢。”

    陆寿昌自是明白他是什么意思,便也轻叹一声:“若是如此,您此次出征定是要带邵邓将军前去与在姚安的列布将军回合了罢。”

    谢必安微一颔首:“不错,彼时与他二人兴安打仗,对东南地形熟悉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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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寿昌自是知晓国内局势动荡,抿了抿唇,似是下定了决心似的说道:“若是外患强敌,我们大可用赳赳秦兵将其灭亡,可若是内忧,却不好处置,此次藩王作乱被镇压,不定下次哪位藩王又要起事。”

    谢必安一双凤眸亦在他话毕之时变得暗淡深沉:“你是说,大秦合该有一位正统帝王,而非谢某这般名不正言不顺的把持朝政,否则封地藩王会为了皇位纷纷起事,此次是平度王和荥阳王勾结长鸮,不知下次就又是哪位藩王又勾结哪个边陲小国,意图一举登上大宝?”

    陆寿昌一撩袍角:跪下的身姿亦是铮傲的,他不过微一颔首肃声道:“此话确是大不敬之话,但也是一句无错之话。”

    谢必安睨他一眼,面上是一贯的似明非明,似喜似怒:“此话你来说,是无过错。”

    陆寿昌暗暗攥紧拳头,终是问道:“下关斗胆问一句谢大人可是有合适人选?”

    谢必安睨着他沉肃身形,无声哂笑一声,便别过视线瞧向秦章仪常坐的织蓝矮榻,眸光悠远似是陷入了某种回忆:“先帝在世之时,党争频繁,国土丢失,世人口诛笔伐秦昭帝是昏聩无能的帝王,殊不知,他是太过明智,亦是太仁慈,才有如今局面。”

    陆寿昌知九千岁不欲理会这等大逆不道的问题,便也只好接道:“臣寒窗苦读之时曾阅览昭帝纪,斗胆衍猜谢大人所言是说,万岁爷将十七位皇子中本是辅佐之才,亦或是无能之辈的纷纷提点培养为有胆识有韬略的国之栋梁,这才使皇子们都认为自己有资格一登大宝,这才发生最后震动朝野的五皇子和废太子之争,使朝廷丢失理都,被天下百姓耻笑,沦为笑柄。”

    谢必安眸光微微迷蒙,似是回忆当时惨烈局面:“你说的不错。彼时皇子们个个自视甚高,都欲降服对方为自己效忠,最后闹得那般凶狠,自相残杀,兄弟阋墙自是不足为奇。”

    说到此处,谢必安忽得吭笑一声,想起一位公主就在这座宫殿里,在一个极悠长的寒夜里,用汩汩泪水将自己胸前亵衣打湿一片,那种沁凉,几乎凉进心里,那是她在为残害兄弟姊妹而心痛内疚,想到此,他不禁幽凉开口道:“兰章公主真不愧是昭帝亲自教导出来的女儿,二人在俗事六亲上,过分仁慈。”说到此,他只别过脸去默默说了一声:“这并非好事。”

    陆寿昌微微蹙眉,亦是开门见山,直言不讳:“您对公主狠,公主对您也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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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闲暇时众位同僚亦道,只要戈兰的统治者是兰章公主,便能断定戈兰绝不再犯大秦,可若是以今日情形分析,倒也不见得。”

    陆寿昌是当朝九千岁一手抬举到宰相之位的寒门学子,忠君爱国之心自是日月可鉴,即便是这番话,谢必安亦是不恼,只是含了几分戏谑的心思冷冷道:“在此内忧外患之际,攻打自己的母国,是兰章公主能做出来的事。”

    “公主是这样出其不意的。”陆寿昌恭声道:“加上公主并不与秦国生意往来,转而与周边小国来往频频,这分明不欲与大秦交好而转往了另一边,来日谢大人出征西北,还不知戈兰如何,若是戈兰起兵,只怕隔岸观火之国亦会纷纷搅混水。”

    谢必安只想起她在得知自己体内有一道蛊毒时目眦欲裂的惶恐,不欲明说,只冷冷笑道:“且看公主如何。”

    陆寿昌自是考虑良多,想起今日之事,终究还是郁郁开口道:“臣身为六部内阁之首,自是与高鹤大人一齐为朝廷效犬马之劳,今日之事,臣斗胆直言,高大人所做,不妥。”

    谢必安依旧以洞若观火的泠然眸光睨着下首陆寿昌一张平淡无波的脸,淡淡道:“本官自知陆大人为人,你说便是。”

    陆寿昌这才道:“近日六部和渊文阁为了倪慎作弊一案忙的团团转,高大人也为了藩王作乱一事四处奔袭,昨日在闹市天龙街有一小贼偷了礼部侍郎的钱袋,他骑在马上瞧见,只派拱卫司千户带三人将那小贼当街活活打死,为礼部侍郎解恨,这并非秦国律法所有之法。”

    “除此之外,他的行事臣万死不敢苟同。下官以为,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若是有扰乱国秩之人之事,合该处置查办地光明正大,不偏不倚,可高大人向来是严刑拷打,对有势者网开一面换取人情,对无钱无势者,严厉处置,手段之残忍,倒像是泄愤似的,轻者倾家荡产,重者曝尸荒野,是以在名门望族中,高大人的德行人人称赞,可在平民百姓中,直教天下人不敢言不敢怒,下官以为,这并非为臣者所行之事。”

    谢必安眸光忽得黝黑一片,他无知觉去转动手上青玉扳指却没摸到,这才想起早已不在自己身上,几指摩挲几下,冷笑道:“君子怀德,小人怀土,君子怀刑,小人怀惠。”

    “他若是秦氏血脉,想必是个好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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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大人!”陆寿昌惊呼一声,似是不敢置信谢必安会说出此话,若是昭帝在世,这便是大不敬之语,以高鹤这般小人之心和低贱之身置喙为君者,他是惊惧万分。

    谢必安不以为然,只悠悠站起身来:“起身罢,同往奉先殿议事。”

    陆寿昌见他面容疲惫似是不愿多说,只掩下心头惶恐,点点头,轻步上前以自己手背垫着他的手腕欲扶着他向前,不备谢必安躲开手,只淡淡道:“不必这般,且走罢。”

    陆寿昌无奈叹气:“若是公主瞧见大人如此,只怕也要心疼了。”

    谢必安迈步的身影一滞,便望天扶额笑道:“公主只恨谢某没死在西北战场,陆大人天方夜谭了。”

    陆寿昌依旧是一副一本正经的模样:“世人皆道旁观者清,当局者迷。臣只但愿谢大人与公主之间,不是一厢情愿便好。”

    谢必安只敛了眸色,以一贯不疾不徐的步伐迈步向前,不置一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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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月十一晚,和风微凉,明媚黄晕的圆月高悬咸阳宫上方,向来死气沉沉的沈府亦在倾洒下的月光中更添几分诡异谲艳。

    十公主生产完已然将近四个月,这天晚上,沈修文抱着襁褓中的婴孩沈榆关时时逗弄玩耍,粉雕玉砌年画娃娃似的小公子在父亲怀中咯咯笑不停,戴着玉镯子的小胖胳膊在空中不停抓着,十公主坐于榻上静静瞧着父子二人共享天伦的画面,嘴角亦不由得露出柔和静美的笑意,沈修文不备转过来与她对上一眼,她便几不可闻的红了脸,却别过脸去,凉凉道:“夜深了你还抱着他作甚,只交于乳母抱回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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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修文便一敛眸色,用额头抵抵小公子额头,逗弄着递到乳母怀中:“宝儿睡觉觉,挥挥手,对母亲请晚安,真乖!”

    待仆从们一一退下,他便依偎到十公主身边,将她整个人包裹在自己怀中,温声抱怨了一句:“合该再披一件衣服,瞧你身上冻得冰凉。”

    十公主心下微暖,并未推开他,只凉凉冷哼一声以示不用你多管闲事。

    二人自成婚之日到今日,她也未曾给自己个好脸儿,沈修文对此习以为常,也不恼。

    想起适才,眼前这个将“存天理灭人欲”贯彻到底的渊文阁大学士竟也微微红了耳朵,他轻柔地抓过十公主的手,低声道:“修文从不曾口出荒唐言,该是如何便是如何。”请下载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他忽得凑上来吻吻她的耳垂,在耳边低声呢喃道:“公主适才一笑,甚美。”

    十公主的脸登时如十里红云映照天际,脑中白光一闪变成空白,她微微垂首躲开他呼吸时的热气,以一种难以招架的语气搪塞道:“兰章公主···”

    “今晚没有兰章公主。”沈修第一次以强硬非常的语气打断她:“以后也不会再有兰章公主。”丁香种子的枕上权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