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团圆宴
14、团圆宴 谢康桦走出谢岐的书房，谢臻在门口朝他躬身示意，指了两个平常在家主院里服侍的公奴随侍谢康桦，自己告罪进了家主书房去服侍谢岐。 为迁就家主处理公务的时间，主宅午饭一般都不会很早，谢康桦带着两个公奴回了幼时母亲居住的院里，见庭院里果然草木茂盛，屋内洁净如昔。 只是……故人已去，这又有什么用呢？ 更别说家主不过不知何时随口吩咐一句罢了，时刻盯着备自己来“检查”的是谢臻，干活儿的又是本就在母亲身边服侍的家奴们。 谢康桦和煦地问过曾经母亲院里那位大管家的衣食起居，又赏了照料院落内外的家奴，道几声辛苦。进了屋，也不去碰仿佛只是沉睡了十余年的主卧，只去了自己幼时所住的房间。 到了午饭时，有家奴过来请他。他揉了揉太阳穴，起身去家主院里。 既然是嫡长回来了，自然是要办个团圆宴，“一家人”一同吃的。 谢康桦今年二十二岁，却已有十余个弟妹，除了他母亲还在世时一个外室养的女儿比他小了三岁之外，最大的也比他要小十二岁——谢康桦知道，自己那位父亲恐怕觉得这已经是他作为谢氏家主，看在跟夫人的情意上给了夫人天大的脸面。 此时谢岐的“后宫”里能上桌的也就是他长女与次子的生母，也就是在谢康桦母亲过世三年后从外室一举抬为二夫人的宁若眉。其余服侍谢岐的多是谢家家奴，不管有无名分都未曾脱了奴籍，也就没有与谢岐同桌而食的资格。 主宅规矩重重，谢康桦到时除谢岐外众人皆已落座，只留着谢岐的主位与左手第一把椅子谢康桦的位置。 众人见谢康桦进来，不管情不情愿都站了起来，包括始终没有正室身份的宁若眉。 长桌两侧皆是比桌子高矮差不多的孩童，谢康桦看着他们再不耐烦也不至于拿他们撒气，示意众人坐。 他径直走到自己的座位，还未落座谢岐便已进来了，众人再次起身。 谢岐走到上首，温和地按了按谢康桦的肩示意他坐，父子两个先后落座，谢岐才开口让众人坐下。 众人落座后，侍立在厅中的公奴中有四人上前，两两分别在谢岐与谢康桦身后站定—— 按规矩，妾侍与庶出子女在与家主、嫡出子嗣同桌时是没有家奴服侍的。谢康桦扫了眼最下手两个才六七岁的孩子，回头示意自己身后的公奴去末尾那两个孩子处伺候。 两个公奴愣了愣，扫了眼谢岐，见谢岐没说话，便分别躬身，退到最年幼的少爷与小姐处。 谢岐只做未见，宁若眉眉目间有些不悦却也没敢开口，下面年纪仅比那两个大一点的男孩却不忿地嘟囔：“不过就是早出生几年，有什么了不起的！” 谢康桦抬头扫了那男孩一眼，没将他放在心上，再自然不过地取了面前的毛巾擦手。 然而他不计较，却有人替他计较。谢岐伸手敲了敲桌子，丝毫没有在谢康桦面前温和甚至有些软弱的慈父模样，冷冷道：“安朴，你出去。” 那孩子的母亲程氏向来与宁若眉亲近，没少被宁若眉所出的二少爷谢安枫挑唆了当枪使，却没想到一句话便惹了祸，委屈地看看谢岐又看向宁若眉。 宁若眉是最知道旧事的，涉及谢康桦并不敢多说，又顾忌与程氏的情分，安抚地打圆场：“家主，难得大少爷回来吃顿团圆饭……” 一边说着，她从谢岐身后的家奴手里接过毛巾，亲自伺候谢岐擦手，谢岐倒是由着她动作，然而目光仍看向八少爷谢安朴，没有丝毫转圜余地道：“安朴，立刻出去。还是要让你母亲来带你走？” 宁若眉只觉脸上火辣辣的，在一众孩子面前失了脸面，不由看向谢康桦，却只见谢康桦一副与他无关的模样。 谢安朴恨恨咬唇，瞪了谢康桦一眼，红着眼圈跳下凳子跑了出去。 谢岐却没轻轻放过，让家奴们将他的餐具餐椅撤了下去，又示意家奴们将他旁边年龄最小的九少爷谢安榕的位置往上挪了一位。 这便是以后家宴没有谢安朴位置的意思了。 宁若眉不知饭后该怎么跟程氏交代，脸色又青又白。 谢岐却没看他，只等家奴们安静地搬完位置，将下首子女们一一看了一遍：“你们大哥脾气好，不与你们计较，我却是容不下对他不敬的。看好了，这便是下场。” 下首两排少爷小姐们不论大小，都低了头称是，谢岐这才动筷。 谢康桦跟着拿了筷子，扫了眼自己动作后才敢取筷子的弟妹们，之前在母亲院里时的酸涩情绪却如退潮般消失得一干二净，只觉得好笑。 若是当初这般尊重母亲也罢了，如今在自己面前大动干戈地唱这么出戏，是指望自己感激他不将旁人所出的儿女当儿女，还是感激他只把自己当亲生子？ 随着众人跟着动筷，气氛到底微微轻松起来。 在谢康桦碗里的米饭下去不到三分之一时，谢臻在餐厅门口禀报，道谢陆回来了。 谢岐看向谢康桦，谢康桦朝谢臻一点头，开口让谢陆进来。没想到谢陆人还没进来，却听门口有些嘈杂。 谢康桦一皱眉，手里筷子停住，扬声：“谢陆？” 门口顿时安静下来。 片刻后，谢陆走进来，在门口便跪了，十足恭敬地膝行到谢康桦跟前俯身叩头：“下奴惊扰主人用饭，请主人赐罚。” 谢康桦看了谢臻一眼，却对谢陆道：“怎么回事？” “回主人，程夫人求见家主，正巧下奴前来服侍主人，因此请下奴帮忙……通传。” 谢臻瞧了眼谢岐的脸色，没敢站着，跪了接口解释道：“主人、少主，陆先生母亲今早服侍八少爷，程夫人赏了五十鞭，正在候罚。” 谢康桦回头看了脸色冷下来的谢岐一眼，放下筷子，脚尖示意谢陆抬头，扬手便是一巴掌。 谢岐铁青着脸重重搁下筷子，谢臻忙叩头请罪。 两排孩童都大气不敢出，厅里一片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