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 为亲情而变得慌乱无措，为爱情而变得软弱动摇（剧情可略）
“——从结果来说，应该是拔掉了克莱因殿下内心的一些小芥蒂才对。” 美丽的花园中，小动物们或躺或坐地围绕在金发的男人身边。罗德里格斯一边温柔地抚摸着小动物们，搅动着手中的食盆。他虽然提倡人们不要吃肉，却并不会让被自己救助的动物们一并吃素。根据他的解释，这是遵守自然界的“弱肉强食”。在喂食了小猫小狗后，他又拎起装着干草的篮子，走向不远处聚集的兔子们。白色、灰色、棕色的毛绒绒的小动物们，立刻争先恐后地跑到了罗德里格斯的脚下，亲昵地蹭着他的脚面。 “陛下大概不太喜欢这样的体贴。”罗德里格斯淡然地带着微笑，“说起来，虽然他会毫不留情地下令处死贵族们，肃清针对自己的敌人，惩罚侮辱施尼斯西亚之人，但他依旧是个温柔的皇帝。” 和罗德里格斯正相反，正在浇花的雪之贵女，身边没有任何一只小动物。这并不是因为它们都在吃饭，而是因为她本身并不受小动物的欢迎。如果不是因为受伤需要换药，恐怕那些之前被她抱在怀中的小动物都会因为感觉到本能的恐惧而拼命逃开吧？ “他还在生我的气呢，我也真是……只是因为克莱因殿下太出色了，一瞬间被他迷住，就提了一些忠告。”莉泽洛特垂下眼睫，银色的睫毛就像是抖动落下的雪花，“那真是一位非常好的殿下，如果陛下那天觉得厌倦了，我会努力先于你们之前把他抢到手的。” “仅仅是交谈了几句，就已经迷上他了吗。你很聪明，并不是那种只看别人外貌和家世的肤浅女人。” 面对金发男人调侃似的问句，莉泽洛特拿起浇花壶，对着他微微一笑：“感谢您对我做出如此高的评价——您也十分中意他，所以我才会对您分享我对他的思慕之心。” 从根本来说，皇帝打心底对这个少女有着类似于钦佩、或者说是看重一样的感情。是因为少女的聪慧吗？因为少女也是和埃尔德·奥古斯特一样在家中排行第二，和皇帝本人一样是不受重视的第二子？不过他能够确定的是，少女的才智可以为皇帝所用，并且她对于克莱因也有着类似于好感一样的感情。 “因为是从他身上看到了没有的东西，所以每个人才都会那样渴求他吧？” 少女说着，又低头开始浇花：“陛下爱他的慈悲与始终如一，康纳博士爱他的青涩与好学，奥古斯特先生爱他那在情欲中挣扎又稍微带点强硬的模样，加西亚公爵爱他那份从未动摇的骑士般的信念——别看公爵现在那样忠诚，请您一定要警惕他才是。” 如果有谁能够有威望和实力威胁到皇帝之位，也只有加西亚公爵。尽管现在看来他是一位忠心耿耿的元帅，但是在以后却说不准会不会被人利用。想到这里，罗德里格斯也点了点头。 “维尔斯特先生爱他内心的纯情与高洁，那正是他早已经失去的东西……卡尔曼先生，您的所求之物，我也不便多嘴。” 银发的少女挽起耳边的发丝，眼中闪烁着含情脉脉的光芒。 “如此有魅力，能够成为仁君的皇太子，真是可惜……” “而你喜欢看到他因为自身的感情产生的挣扎，莉泽洛特小姐。”罗德里格斯无奈地笑着，抚摸着跳上他膝头的小兔。眼角有着淡淡的细纹，温柔抚摸着兔子，还被其他小兔子簇拥的金发男人，看起来就像是一个人畜无害的中年绅士。 “如果他知道了自己弟弟的事情，难道不会更加挣扎吗？”莉泽洛特弯起唇角，“真是出乎我的意料，阿尔伯特·斯特林，与他的哥哥完全不像。仅仅是知道了哥哥的遭遇，就对他造成了如此大的打击？还是说这只是单纯的无谋？” 罗德里格斯先是一愣，随后无奈地眯起眼：“请不要这样推测，毕竟还需要更多情报去佐证。” “贵族们在郊外别馆的集会，还有施尼斯西亚周边国家开始增长的失踪人口的数量，以及维尔斯特先生派出的用来俯瞰王国内变化的使魔传回的消息——” 拿出剪刀开始细心打理盆栽，莉泽洛特柔软地眯起深紫色的双眼，歪着头，修建盆栽的枝叶：“奥古斯特先生传回的信息，还有加西亚公爵身边那个留守的副手的报告，我都已经看到了——想来陛下虽然生气，却还是想要向我求证一些事情。” “您怎么看呢？” “虽然有谋反的举动，但准备工作至少也要持续一年以上吧。”莉泽洛特用事不关己的语气说，“陛下对于他们私建工厂和拐卖人口的举动，大概有那么一点点生气——他最生气的应该是提供了王族身份作为后援和掩护的阿尔伯特殿下，毕竟那区区几座工厂和消失的人口成不了什么气候。” “所以果然是阿尔伯特殿下在谋划吗……”罗德里格斯叹了口气，“除此之外呢，您还有什么猜测？” “唔……” 眼睛稍微向着玻璃温室外瞥了一眼，看到那没有完全藏起来的衣角，莉泽洛特装作不在意地说：“那就要等陛下消气了之后再当面进行建议了……不过真是可惜，阿尔伯特殿下居然如此极端，若是被克莱因殿下知道了，他会很担心吧？” 外面的衣角已经停留在那里有一段时间了；即便是处于动物养育室的视觉死角中，罗德里格斯也已经隐约察觉了有人在偷听，所以一直在和莉泽洛特含糊其辞。听到莉泽洛特的暗示，他更是加深了笑容。是啊，除了那个人之外，还会有谁偷听这些呢？ “如果他依旧一意孤行的话，陛下也要对他加以制裁，那时候谁都救不了阿尔伯特殿下了……” 外面慌乱的脚步声逐渐远去，银发的少女轻轻撩起头发，叹息了一声。 “只是克莱因殿下有时候未免太过仁慈……对于不听话的弟弟，打一顿不就好了么？” 外面快步离开，脑中一片混乱的克莱因显然不是这么想的。在上次自己与皇帝的争执过后，他本以为自己可以重新安下心来，继续重复着学习、复健和……挨操，但没想到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一切争斗还在继续进行着。 阿尔伯特，联合了贵族们，想要—— 然而事实上，罗德里格斯也有没告诉莉泽洛特的事情；也许是并没有戏弄少女的那种闲情逸致，或者只是单纯地认为少女不需要知道，他扣下了一部分情报，只呈交给了皇帝。 身为伊纳夫帝国的皇子……不，伊纳夫王国的小王子，居然能够放下身段，那样去取悦贵族们。各种令人觉得有趣的玩法，在报告中一一呈现，这些都是由公爵原来的副手伊莱特直接交给自己的。那是一个和公爵不同，头脑非常灵活的学院高材生，因为战争而投身报国，最终成为了公爵在战争期间的副官，战后也负责王都的治安而留在了伊纳夫。 “就算是维尔斯特先生，看到后也会大开眼界吧？” 他出神地抚摸着膝头眯起眼昏昏欲睡的小白兔，被动物簇拥着，想象那位皇太子殿下知道此事后又会作何反应。他会露出痛苦的表情，将责任归咎自身吗？ · 克莱因在飞奔回自己的卧室后，抱着书，心神不宁地喘息着。如果莉泽洛特和罗德里格斯的话是真的，并不是因为察觉到他在外面而故意说给他听，那么就是说……阿尔伯特，正在勾结国内的其他贵族……准备举兵起事？怎么可能，仅凭着仅仅几座工厂…… 听起来，陛下已经知道了，可是他对待自己的态度一如往常没有改变。这个时候应该去找谁？如果直接找陛下，说不定会惹对方生气，更重地处置阿尔伯特—— “阿蕾莎。”他摇晃铃铛，唤自己的贴身女仆进来，“加西亚公爵今天在皇宫吗？” “在的。”阿蕾莎躬身回答，“按照现在的时间，应该已经结束了和陛下的谈话。没有意外的话，应该是在房间内。” 克莱因心神不宁地走出房门，快步走向公爵的房间；在看到门口出现的人是皇太子时，公爵露在外面的那一只冰蓝色的眼睛宛若春水般融化。 “克莱因！”他先是高兴，然后才注意到克莱因的面色，担忧地将他带进房间中关上了门，“怎么了，你看起来面色不太好，发生什么事了？” “布莱恩……” 青年抓住公爵的胳膊，第一次露出了符合他年龄般的有些恓惶的神情：“布莱恩大人，您知道……您知道有关于我弟弟阿尔伯特的事情吗？” 公爵的身体立刻僵住了；他摇了摇头，宽慰地扶着克莱因坐下。但是克莱因已经看出了他的不自然，反手便抓住了他的手：“卡尔曼先生和莉泽洛特小姐……我听到了他们的讨论，他们说阿尔伯特……阿尔伯特和贵族做交易，被陛下知道了……那孩子绝不可能谋反……” 无语轮次的克莱因只要想到弟弟可能遭遇的事情就浑身发抖；谢林王子以及兰柏的王室成员们的遭遇还历历在目，他从来不恨弟弟对自己的咒骂和疏远，他只担心弟弟能不能过的好一些。尤其是作为战败国的王室，仅仅是还能够活着臣服于新的皇帝就已经是一种幸运，而且阿尔伯特真的想谋反，也绝对不可能成功…… “帮帮我，布莱恩大人……！”青年死死地抓住公爵的手，“阿尔伯特……他不能……” 看到方寸大乱的克莱因，公爵急促地呼吸着，不知道是因为焦急还是因为愤怒。这副失去了理智，如同无头苍蝇一般的举动，若是被自己那多疑的表兄看到，还不晓得会怎么想。明明之前他们两个的关系似乎好了一些，克莱因看起来也愉快了许多。 虽然喜欢面前的青年，可是公爵毕竟是比他要年长十岁的帝国元帅。就连克莱因也经常遗忘这一点，因为平时的公爵除了眼罩和脸侧的疤痕外，看起来就像是一位高大普通又温和的绅士。他一把抓住了青年的肩膀，将他牢牢按在床上，直视着他的眼睛。 “冷静下来，克莱因！”他注视着克莱因，仿佛要看进他的双眸深处一般，“陛下还没有做出决定！而且这也只是情报的汇总推断而已，没有直接证据能够证明阿尔伯特殿下正在组织一场谋反！” 克莱因身体一抖，整个人仿佛如遭雷劈一般。他完全失去了平日里的冷静，只听到了前半句话：“陛下还没有做出决定……也就是说不会抓他是吗？他不会做出那种事……” “克莱因！冷静下来！” 男人不得不提高了声音，单膝跪下来双手钳住他的身体，摇晃了两下：“没有直接的证据陛下是不会抓人的，不要这样——” “不……我是说……” 克莱因满脑都是谢林那时候惊惧的表情，彻底陷入了混乱之中。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模样，公爵咬了咬牙，提高声音：“克莱因·斯特林！” “布莱恩大人……” 青年那无助又迷茫的眼神令人心生怜惜，那完全是一副为了弟弟着想的表情，甚至已经顾不得失态。一边欣慰于青年会在最无助慌乱的时候来找自己，但另一边公爵觉得自己有必要让他看清目前的情况。 “克莱因！”他厉声喝住慌乱的青年，“先考虑你自己！如果他真的要谋反了，你要怎么办！你要去求情吗！” “我……我会去求情……”克莱因期盼地看着他，“公爵大人，您可不可以……” “你是说，”公爵冰蓝色的眼睛看着他，“你要我为了一个可能会谋害我的表兄，我所效忠的皇帝的异国王族，为他求情？” 浑身的血液一瞬间凝结，克莱因定定地看着他，仿佛刚从梦中醒来一般。 “现在还没有确切的证据指向他策划反乱，而即便他真的策划了，”公爵一字一顿地说，“那就相当于整个伊纳夫都将在他的带领下起兵叛乱，他根本没有考虑你的性命会如何！” 克莱因愣愣地看着他，而公爵狠下心来，眯起眼睛：“他甚至很有可能只是借助对抗施尼斯西亚的名义想要篡夺你的继承权——这样你也要为他求情吗？” “若是他想要王位，我可以让给他……我只希望他不要做出什么傻事……希望陛下能大发慈悲……” “你是说你要为了你那不懂事的弟弟，一个无视了你的牺牲，回到国内后根本不管你死活就开始拉拢贵族和骑士的弟弟，放弃你的王位？”公爵死死地盯着他，“你要为了他放弃你的人民，放弃伊纳夫可能和平的未来？” 这下，克莱因真的说不出话了。 “如果是劳瑞，他就不会这样做。”公爵那利剑般的目光，一直刺到他心里，“我送你回去，不要想着求情，也不要再关注这件事——一个认不清大局，只知道满足自己欲望的王子，即便现在陛下不处罚他，他也会自食恶果。你是皇太子，即便身在异乡，你也是伊纳夫的第一顺位继承人——你首先要对你的国民们负责，明白吗？” 克莱因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神情恍惚中被公爵送回了卧室。或许是感觉到自己说的有些重了，公爵又陪着他坐了好一会儿，一直到傍晚用餐时间才跟着罗塞塔离开了克莱因的起居室。 如果阿尔伯特想要王位，就让他拿去——这是克莱因再纯粹不过的愿望。但公爵说的是正确的，如果任由弟弟这样和国内的其他贵族勾结，说不定就会犯下什么大错。到了那时，自己的性命怎样无所谓，可是弟弟会遭受怎样的痛苦？ “阿尔伯特……” 从公爵的表情来看，所有人都知道他的弟弟在策动一场阴谋，而自己现在才知道事情的进展。 “——那么，您要好好对克莱因殿下道歉喔，公爵大人。” 清脆的少女的声音落下，鞋跟的声音远去。公爵打开门，看到的就是克莱因维持着自己走的时候坐在床上的姿势一动不动，垂下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克莱因，怎么不叫人点上蜡烛？阿蕾莎说你没有吃饭——” “……布莱恩。” 克莱因目光呆滞地看向他：“怎么会变成这样？阿尔伯特，他不是那样莽撞的孩子，他一向听话……” 公爵看着他，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该怎么做，布莱恩？”青年望着他，“如果是陛下，又会怎么做，请您告诉我。” · 月光如水，倾泻在城堡的中庭上。载着少女的马车已经离开，罗德里格斯在返回的途中，看到了站在门口的皇帝。 “布莱恩告诉我，他听到了你和莉泽洛特的谈话。”男人红色的眼眸看着他，“莉泽洛特因为克莱因时伊纳夫的皇太子，一直不信任他，甚至认为他会影响我和其他人决策的心智，便开始不断向他施压，这我理解。那你呢，卡尔曼？你想要什么？” 在楼上黑暗的房间中，克莱因的衣服一件一件被公爵脱掉。他光裸着身子被放在床上，被敌国的元帅压在身下，细细亲吻抚摸。 而在城堡的中庭内，皇帝与他认识时间最久，最为信任的副手对视着，仿佛时要看穿他的真意一般。 “您变了，陛下。” 不知道从哪里跑出来了一只兔子，径直跑到罗德里格斯的脚下，亲密地蹭着他的皮鞋。卡尔曼捞起弱小的白兔，放在怀里抚摸着那柔软的皮毛。 “您因为他而变得软弱了，在以前您从来不会这样。若是遇到任何有可能威胁施尼斯西亚的要素，您都会第一时间，不分对错，一律将那种危险掐死在萌芽之中。” 他的手指埋在兔子的白色毛发中，漫不经心地抚摸着。戴着眼镜的金发男人，沐浴着月光，看起来温柔沉静，值得信赖。 “换成是过去的您，这时候早已经签发了手令，派加西亚公爵前去指挥抓人，处理掉那些不法贵族，并且将阿尔伯特·斯特林掉在城门口示众。”他歪头看向赤红色眼眸的男人，“这样也能确保克莱因殿下能够顺利继承王位，对于施尼斯西亚更有利。若是您顾虑克莱因殿下的想法，您大可以找一些其他的借口，让他不得不相信阿尔伯特殿下是死于意外，但您没有这样做。” 黑发红眸的皇帝看着他，准备等他把话说完；而在他的头顶上，皇太子殿下的房间中，青年被男人抱起来，搂着腰，在他的腰下面垫了枕头。 “您因为一个来自战败国，比自己小了十岁的皇太子而动摇了，陛下。” 卡尔曼·罗德里格斯棕色的眼睛，就像是蛇瞳一样紧紧盯着他：“为了某个人变得软弱，进而动摇，犹豫不决，这不是您，陛下——您大可以重新将他当做余兴，为时不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