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梦令(昙妃旼妃在雀云庵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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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雀云庵来了两个顶好看的人,小沙弥好奇,跑到院子里看。他形容不出两人有多好看,贫瘠的词汇只能让他一味地感叹着真漂亮啊。 其中一人棕金发色,长发披肩如瀑如缎,看得他不禁摸摸自己光秃秃的小脑袋,暗自伤心。 他跟师父说,也想有这么漂亮的头发。 师父笑着说,那是烦恼丝,有了它,尘世间的烦恼便多了,再也理不清。 1 小沙弥又见到他们了,他们正站在院子里的槐树下说话。 漂亮的衣衫不见了,穿着跟他制式一样的青色布衫,头发也绾起来,只用木簪插着。他暗自可惜,可同时心里又惊叹,他们依然是那么漂亮,弯弯的眉,星星般的眼,还有红润的嘴唇。他从没看过如此娇美的嘴唇,红得像后山上的莓果,馋得他想咬一口。 黑发美人发现了他,向他招手,他伶俐地跑过去,仰头道:“贵人金安。”声音脆脆的。 棕金色头发的美人笑了,变戏法似的掏出个纸包递给他。 他打开一看,里面是几块饴糖,吃到嘴里,比蜜甜比果香。 “两位贵人从宫里来吗?”他问。 黑发美人点头:“你如何知晓?” “住持说的,他说你们来祈福,为去年地动中死去的人抄写经文。” “我们每日抄写,拿到佛前烧了,那些死难的人便可入轮回,脱离苦海再世为人。” 他想了想,摇头:“可我听师父说,那些不入轮回的都是自己不愿意的,他们执着生前,无论旁人如何努力,都不得解脱,非得自己看开才行。” 两位美人忽然都不说话了,良久才传来一声叹息。 2 日子久了,小沙弥终于知道他们的名字。黑发的叫周桐,棕金色的叫颜梦华。 他想,宫里来的人就是不一样,起的名字都透着贵气,不像庵里的人,随便叫个大毛二毛三狗四狗。 他喜欢跟他们在一起,听他们闲聊,说宫里的事,也喜欢看他们抄佛经,那些字太漂亮了,他都舍不得拿到佛堂烧掉,每次都会抽出几张收藏起来。 不过,每到午后,他就会被他们打发走,因为他们要睡午觉。 有一次,他落了东西又回去取,隔着门听见里面有深深浅浅的呻吟,他本能觉得不该打搅,飞快地跑了。 他把这事告诉师父,师父先是一愣然后又摸着他的脑袋说:“别告诉其他人。” 他问为什么。 师父意味深长:“红尘中的人,都是可怜人。” 3 庵里的海棠树开花了,小沙弥很喜欢那些粉白小花,常去那树下捡花瓣。 一日,他过去时发现周桐站在树下。风一吹,漫天落英,头发上肩上全是一片粉红。 他看呆了。 “你们这树是怎么养的,怎么花开得这么好?”周桐问。 他回答:“没人养,听他们说以前就是空地,后来不知何时发了芽,没人管它,就自己长成了。” 颜梦华从不远处走来,插口道:“这才是无心插柳柳成荫。想你那落棠宫里养了两个人专门侍弄海棠树,可每年开出的花还不如这一半多。” 周桐叹口气:“也不知道现在如何了。” “别说你的树了,我的小金桔估计也死了。” “要是我宫里住了其他人,兴许还能照看一下我的树。” “那可未必,新人入住拔光旧主花草的事也有过。” 周桐瞪他一眼:“坏死了,也不说些好听的。” 小沙弥听不懂他们在说些什么,但依然笑得开心,声音真好听,像唱歌一样,耳朵听了都上瘾。 4 入夏,小沙弥似乎又长高了一截,衣服裤子全短了,正好凉快。 他已经开始跟着师父和其他僧人读经了,空闲时间少很多,但还是一有空就往周桐和颜梦华两人的院子里钻。 一天,他一进门就看见院子中央的老槐树下支了个躺椅,铺着凉席,颜梦华靠在躺椅上眯眼打盹,布衫敞开半露胸膛,裤子因为天气炎热而卷到小腿,两个脚丫光溜溜地叠搭在一旁坐着的周桐腿上。 他刚想说话,周桐比了手势让他安静,继续为颜梦华打扇子。 微风有节奏地袭来,带着一股草药香,他抬头看,海棠树上挂着个香熏球,白色的烟气从镂空的花纹里四散。 周桐小声跟他解释,里面放了艾草,可以熏蚊虫。 颜梦华这时醒了,慵懒地看他,说:“给我拿杯水。” 他跑到屋子里倒水,桌上有个白玉做的小葫芦,他好奇地摸,沁凉沁凉的,可舒服了。 等他端着水出去时,手里还攥着。颜梦华坐起身,润了嗓子,笑问:“喜欢吗?” 他点点头,然后又连忙摇头,把玉葫芦放到躺椅上。 “你知道它值多少钱吗?” 他想了想,说大概五吊钱吧。这是他能知道的最大的数额了,上次听住持说佛堂的屋顶坏了,修葺需要五吊钱,可就是这些钱,愣是拖了半个月才凑出来。 周桐在一旁道:“你别逗他了,他哪里知道。” 颜梦华用脚趾动动玉葫芦下方系的红穗,漫不经心道:“每根丝线要一吊钱,你数数一共有多少根线。” 他拿着葫芦数起来,可丝线太细太多,根本数不清。 “这是皇上给我的玩意儿,冰玉做的,除了夏天拿手里凉快,没别的用处。”颜梦华凑近他,故意小声说,“它值白银三千两。” 他吓得手哆嗦,这是他从没想象过的数字。 颜梦华摸着他脸蛋儿,笑得灿烂:“小心收好,送你了。” 他于目瞪口呆中把东西捂在怀里走了,连步子都比往常稳许多,走出院子时听见周桐说:“这么贵重的东西你倒是舍得。” “再贵重,也不过是个玩意儿罢了……” 5 几天之后,来了几个人,小沙弥听师父说是北方藩国灵海洲的使者,来看望他们的王子。 他们一进院子就把周桐赶了出来,只留颜梦华在里面,王子是谁不言而喻。 院门合上,他和周桐趴在门缝往里瞧。 院中的人在说话,他听不明白,但周桐的表情越来越凝重。随后,他看见了惊人的一幕。 颜梦华顺从地跪在地上,一个人挥舞着藤条抽下,每打一下,颜梦华的身体就哆嗦着摇晃,撑在地上的双臂随时都要软下去。 周桐脸色惨白,没有再看,拉着他的手躲到拐角处抹眼泪。 他问:“他们为什么打他,他做错事了吗?” 周桐说:“他什么也没做错。” 使者们走了,路过周桐时都狠狠地拿眼睛剜他。 周桐不理他们冲进院子,他也跟着跑进去。 颜梦华歪在地上,手里攥着封信,满脸泪痕,周桐气道:“你当的是什么王子,任人欺负。” 颜梦华倒了几口气,慢慢说:“是父王……罚我。” 小沙弥在一旁看着,惊呆了。从没见过这样的父亲,派人千里迢迢而来就是为了打人。可祈福不是好事吗,颜梦华的父亲为什么要罚,他想了半天还是搞不懂。周桐把丢在地上的藤条交给他,让他拿到灶房当柴火。 颜梦华拉住周桐的袖子:“那是父王赐下的训诫之物,不能……” “不能什么,你还要供起来吗?”周桐一努嘴,“快烧了去,看着就肉疼。” 6 此后好多天,小沙弥都没再见到他俩。一方面是经文多了,另一方面他病了。 等他病好时已经到了七月初。 后山的野葡萄熟了,他摘了一些挑出最好的一枝洗干净拿给他们。他去时院子里静悄悄的,屋门虚掩着,里面传出粗重的呼吸声。 他抑制不住好奇,探头往里看,床帐挡得严实,床架却晃得厉害。 他刚要转身却看见帐子里伸出个手,朝他勾手指头。 他端着葡萄走近些,稍稍拉开帘子,里面的两人赤着身子交缠在一起,颜梦华道:“给我们送葡萄来的?” “后山的野葡萄,比外面卖的甜。” 周桐捏了一个放嘴里,直说好吃,又剥个大粒的,喂给颜梦华。 “确实甜。”颜梦华说,“今儿的事是我们疏忽了,原该是锁门的。你会说出去吗?” 他摇头,说不会。 周桐问为什么。 他还是摇头,说不上来,师父曾经的话他还不理解。 “罢了。”颜梦华说,“你走吧,别再过来了。” “为什么不能来?” “因为我们也要走了。” “回宫去吗?” “是……祈福结束了。” 他觉得回宫应该是高兴的事,又可以穿好看的衣服,戴漂亮的首饰,吃好吃的东西,但不知为何他在他们的眼中却看到了哀愁。 7 他们走的时候,雀云庵门口停了两辆豪华的马车,后面跟着好多人。很久以后,小沙弥才知道,那队伍有个气派的名字叫做仪仗。 不过此时他没闲工夫去想其他人,经常去的小院现在有人把守,于是他爬到树上去瞧。 院子里,周桐和颜梦华又穿回了漂亮的衣衫,五彩的缎子把他们衬得格外艳丽,头发上别的宝石簪子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不多时,他们被前后簇拥着走出,周桐抬头望了一眼树上,停住招呼他下来。他跑到跟前,周桐拿出一叠纸:“我为你抄的,给你求平安祈福。” 颜梦华也停下来说:“我送你的葫芦收好了,要是过不下去了就卖了它,记得三千两,一个子儿都不能少,要不你就亏了。” 8 院子又空出来,老槐树下再无躺椅,海棠树下再无美人。 有时候小沙弥还会去转转,总觉得他们还在似的,一进去就能听见他们之间的调笑,还能看见树下的两人一坐一卧地摇扇纳凉。 一日,他在空屋里坐着,手边是一串野葡萄,他学着周桐的模样慢慢剥皮,送入嘴中,但无论如何学,都学不出那优雅中的万一。 他有些懊恼,不经意低头,发现床架和墙之间揉着一团纸。 纸展开,是灵海洲的顺天王写给颜梦华的信,上面总共只有两个大字。 他拿着信去找师父,师父看了良久,最后把纸撕了,感叹,又是一阵血雨腥风。 他不明白那两个字为何会有如此大的魔力,师父把他搂在怀里,喂他吃葡萄。 那是他们的人生,作为过客,我们忘了便好,继续过我们的生活吧。师父说。 很快,空闲的小院有了其他用处,小沙弥渐渐忘了那两个顶好看的人,也忘了信,就像做了一场梦,梦醒了,人去了,唯有在某处静躺的玉葫芦见证一切。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