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云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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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 云梦 滚滚雷声过后,雨势虽减小,但也没有要停的架势,一口气下了两多个时辰也不见放晴,天空中依然昏暗无光。 而比这更加阴郁的,是夏太妃此时此刻的心情。 “你再说一遍!”他挺直腰板坐在主位上,双眼紧盯着厅中下跪的人。 那宫人快速道:“轿辇在途中崩毁,应常在摔伤,现在正于庄逸宫休养,太皇太后下令彻查,已经派人捉拿了尚寝局司舆司六十余人。” 再听一遍之后,夏太妃的心情并没有比之前更好,他挥手让人下去,对玄青气道:“那老东西竟然毫发无损,你是怎么办的差?” 玄青同样不解,按说这计划应是天衣无缝的。 几天前,阿瀛又找过他一次,表示因为日期提前太多,来不及做手脚。他们商议半天,最后定下了一个颇为大胆的计划。 轿辇使用之前,孙银会进行最后的查验。阿瀛则在查验合格之后找机会溜进去,把几处关键所在撬开拧松。这样一来,轿辇在使用过程中会逐渐松垮,最后乃至散架。 玄青把前后事情理顺,说:“一定是应常在的缘故。阿瀛为了保证轿辇不至于一下子坏掉,只撬松了正中位置下的木板,其余地方没敢动。” “你的意思是,应常在不知何故坐在了主位,顶替了老家伙?” “应该是这样没错,否则他又怎么会摔伤。” 夏太妃恨恨道:“这下全完了,那老家伙大难不死肯定要变本加厉报复回来,很快就会找到这来的。” 玄青道:“不会的,主子且宽心,这事儿有孙银顶着,治他个玩忽职守的罪名就行。” “孙银是傻还是哑,不会申辩?”夏太妃没好气道。 “任他如何喊冤都没用,轿辇是他亲自查验过的,这账自然要算在他头上。” “众目睽睽之下,我让人进到轿辇里去,这就是洗不清的嫌疑。”夏太妃指着玄青道,“我一开始就说这计划不行,你们非说没问题,现在可好,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玄青白着脸,无话可说。心想,如果死的是太皇太后,就算查到永宁宫,也自有瑶帝保着。可现在,苦主没死,就连瑶帝也得由着太皇太后胡来。 “抓去的人都关在哪儿?”夏太妃问。 “慎刑司。” 夏太妃已经没了最初的慌乱,冷静下来后仔细想想,靠向椅背:“下去准备,我要走趟碧泉宫。” 玄青起身往外走,刚到廊下就听外面有人砰砰砸门。不多时,一个小宫人连滚带爬跑进来:“门外来了御林军,说要搜拿犯人。”他预感大事不妙,快步折返殿中,正好和夏太妃撞上。 夏太妃也听到砸门声,问他怎么回事,他说了之后,夏太妃一脸惊诧:“什么犯人,怎么会在我宫里?” 玄青不敢抬头。 夏太妃一看这副模样,就知道肯定有事发生,当下大怒:“有什么事瞒着我,还不快说!” 玄青急道:“那个阿瀛……在……在这儿……” 夏太妃惊道:“你怎么敢让他进来!当初不是说好他做完就回去的吗,为什么又回到我这儿了?” “他害怕万一事情败露……” “糊涂!”夏太妃指着鼻子骂,“你这蠢货,要是在我宫里把他抓住,那摆明了就是我指使的。” “……”玄青不是没想过这点,只是人算不如天算。 夏太妃问:“那个叫阿瀛的,他人在哪儿?” “在偏房。” “你去把他交出去,就说他自己翻墙进来的。” 玄青没有动,站在原地犹豫不决。 “去啊!”夏太妃催促。 正在此时,就听门口有人说道:“太妃此举是要过河拆桥吗?” 殿中两人齐齐回头,只见阿瀛已经卸下装扮恢复原身,正站在门口看着他们。 互相对视一瞬,阿瀛已迈腿进到殿里,反手关上门。他绕过玄青,直接来到夏太妃面前,说:“太妃把奴才交出去,就不怕奴才说出前因后果?” 夏太妃问玄青:“你会说出去吗?” 玄青赶紧道:“奴才就算粉身碎骨也不会透露半个字,一切都是奴才自己做的,与永宁宫其他人无关。” 夏太妃又对阿瀛道:“听见了吗,你就算和盘托出也自有人给我顶着。” “他顶得了吗?”阿瀛不紧不慢道,“是您给奴才打扮成先帝之人模样的,也是您坚持让奴才登上太皇太后的轿辇,这些事只有您能调度协调,玄青可做不了主,因此,这件事您开脱不了。” “简直放肆,你这是威胁我吗?”夏太妃火冒三丈,“你以为你是谁,敢这么与我说话!” 阿瀛不卑不亢:“奴才只是提醒一下您,别忘了约定。” 夏太妃狐疑:“什么约定?” 阿瀛急道:“您想不认账吗?” 夏太妃莫名其妙,再见玄青已是面如死灰,突然明白过来,厉声道:“你背着我答应了什么?” 玄青双腿发软,强撑着身旁的桌面才没有倒下去:“奴才说……事成之后……您能把昼嫔从冷宫里救出……” 夏太妃惊呆了,怎么也没想到竟会是这种近乎于不可能完成的承诺。他反手就是一耳光,骂道:“吃里扒外的狗东西,这种话也能随便说?!” 阿瀛此时才明白过来被玄青骗了,揪住他的衣服使劲儿摇晃:“你说过能救他的……你说过的,骗子!” 玄青被摇晃得七荤八素,好容易挣脱开,跪在夏太妃脚边,求道:“奴才知错了,可现在事已至此,您就答应了吧。” 夏太妃露出既痛苦又愤怒的表情,双眼就差喷出火来,上前又踹了玄青两脚,恨道:“你现在长本事了,敢背后阴我!” 玄青吃痛,捂住被踢疼的肚子,继续哀求:“您就答应了吧,您神通广大,一定能办成,要不然……”话音停住,他适时地往边上瞅。 阿瀛会意,马上跟着道:“这件事太妃一定要给个说法才行,奴才不能这样糊里糊涂地被人当剑使。否则……”宫门外隐约传来拍门声,等候搜捕的御林军已经不耐烦了,阿瀛确定那急促的叫门声音已经钻进夏太妃的心里后才缓缓继续,“奴才到了慎刑司,可扛不住什么大刑,到时候也顾不上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而您这个太妃之位恐怕也就做到头了。” “你们这是合起伙来坑我。” 玄青听着外面的声音,焦急万分:“要是把他送出去,永宁宫上下都得死。” 夏太妃张嘴想骂人,但最终什么也没说出来。 这时,有个宫人在殿外说:“主子,门口的人说要是您再不出面,他们就直接闯进来了。” 夏太妃看着面前一站一跪两个人,面容扭曲到极致,对阿瀛道:“你先回偏房等候,不许出来。”然后又叫来两个人,把玄青关到杂物间去听候发落,自己则稍稍整理一番,来到宫门处。 宫门外,为首的一人彻底失了耐心,直接推门而入。只听哎呦一声,入眼便是倒在地上的夏太妃。霎时间,满腹牢骚都在那明眸美目下化作虚无,他下意识欠身,说了声太妃金安。紧接着又如梦初醒似的忙不迭请罪,伸手要把人扶起来。 夏太妃避开那伸过来的手臂,抬起胳膊拢头发,流光溢彩的纱袖半落到臂弯:“下雨天正是睡觉的好时候,你这是有什么十万火急的事儿,扰了本宫的清梦不说,竟还私退闯进来,把我撞倒。” 那人是守卫内宫城的统领,姓王,二十五六的年纪,把事情经过一说,最后道歉:“实在对不住了,您先起来,地上湿气入体会落下病的。” 夏太妃却不动,任凭雨水淋下,就这么歪在地上,身体凹凸成一道玲珑曲线,被湿漉漉的薄纱衣服包裹住的肩背、腰窝、臀部和小腿是那么的富于诱惑力,看得王统领直咽吐沫。 夏太妃面上不显什么,实则心里已是七上八下,从对方口中说出来的话印证了之前的猜想,孙银的确喊冤叫屈,并供出玄青曾找过阿瀛的事实。而现在对方之所以还能客客气气也是因为孙银没有确凿证据证明阿瀛藏在这里,所以太皇太后只能下令搜查,而非硬闯拿人。想到这里,他发出一声哀叹:“既然是太皇太后的旨意,那就进来搜吧。只是这人年纪大了经不起摔,似乎现在是起不来了,我这腰啊腿啊屁股啊都疼得要命,要散架了。烦请王统领搜查前先请个太医来,给我正正骨。” “这……”请太医的事肯定是不归御林军管的,可眼前的人也确实是他用力推开宫门时给撞倒的,王统领一时拿不定主意了。 只听夏太妃又自言自语:“哎呦,疼死我了,骨头要散架了。我的梓瑄啊,你睁眼看看吧,你走之后,我都被人欺负成什么样了,早知这样,还不如当年追随你一起,咱们俩在地下快活去。” 王统领起初听得糊涂,过了一阵才冷不防想起来,先帝的名讳可不就是梓瑄二字。恰巧这时远处又传来一声雷,声音不大却十分绵长,尾音滚过天空,过了好久才消失,像极了天公发怒前的低吟,又像是某位在天之灵对人间祈祷的回应。“您……”他亲自弯腰扶住夏太妃的臂膀,“太妃息怒,您就可怜可怜我们这些当差的奴才吧,您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别说先帝了,就是当今皇上也得把奴才生生拆开。” 夏太妃哼哼:“那我也得能起来才行啊,我后半辈子若是瘫了,定要告御状,让你们陪我一起瘫。” 王统领汗水雨水湿了一头,说道:“实在是对不住,都是我们冒失了,给您赔不是,您大人大量,就饶了小的们吧。” “行了,你不是职责所在吗,搁这道什么歉呢,赶快去搜啊。不过咱们丑话说在前头,你们要找到了便罢,若找不到,这个惊扰的罪名也要担着,等皇上回来,我依然也要告上一状,让皇上数罪并罚。” “这……”王统领一惊,连忙把已经步入永宁宫的人又撤了回来。他望着雨帘后的宫殿出神,剔透的琉璃瓦下到底有什么秘密于他来说真的是无所谓的事,犯不着为了主子们之间的纠葛而耽误自己。 夏太妃看出他的犹豫,趁机道:“我也是倒霉,不知怎么就被孙银那小子给讹上了,偏偏说我这里藏了个人。我不过是前几天让人找过他一次,怎么就有了窝藏的嫌疑呢。” “……” “再说,孙银是尚寝局司舆,车辆轿辇的维修调配都需经过他之手才能完成,现在他把责任推到别人身上,这也太不厚道了。” 夏太妃说得情深意切,王统领听了不由自主点头,加之左右看看,觉得没什么异样,心中下了定论,说道:“既然太妃说没有,那就是没有,小的们岂敢再打扰,只是您这腰……” 夏太妃手撑地,慢慢爬起来,也不管衣服上沾没沾泥水,笑道:“现在又渐渐不疼了。” “那就好,那就好。” “王统领年轻有为,日后定会高升的。” “卑职谢您吉言了!”王统领以从夏太妃的话里感受来自未来的荣耀,心中大石落下,带着人离开了。一时间,原本站满人的院子又清空了,仿佛从来没来过。 夏太妃冷笑着一甩袖子,独自来到关押玄青的杂屋,将浸湿的衣服脱下,随意扔到地上,只穿了素白里衣,用脚去碰跪坐在地的人:“我该拿你怎么办呢?”他边说边在狭小的空间中找了个矮柜当凳子。 地上的玄青一直在侧耳听外面的动静,确定夏太妃把人打发走了,神色平静道:“主子想怎么办就怎么办。” 最初的愤怒已然过去,夏太妃现在很有些荒诞不真实的感觉:“你以为我不敢把你怎么样吗?” “您有生杀予夺的权力,况且这事儿本就是奴才的错,您如何处置都是应当。” “你要觉得这副低姿态就能让我饶了你,那可就大错特错了。” “奴才不求宽恕,只求您能救下昼嫔,让他脱离苦海。” 夏太妃嗤笑:“你都自身难保了,还想着别人?” “他是被冤枉的。” “宫里被冤枉的还少吗!”夏太妃不屑,“就在刚刚,你不是还伙同阿瀛把失察的罪名扣在孙银头上,这难道就不是冤枉?” 玄青无言以对。 “你光想着昼嫔无辜,可我就不无辜了?你自己心怀叵测却还要拉我下水,可够缺德的。” “奴才想不出别的办法……” “所以就把我架出来吗?”夏太妃指着他道,“昼嫔在无常宫里,我能有什么法子救人,你求我还不如求皇贵妃,毕竟他管着后宫所有事。” “就是皇贵妃把昼嫔弄进去的,他怎么肯再放出来……” 夏太妃哼了一声:“你既然知道不好办,还非要向阿瀛许下承诺?” “若非这样,他就不愿配合……” 夏太妃气笑了:“因此你还是为了我的计划能顺利实施才迫不得已说的了?” “是……” “你还敢说是?!”夏太妃随手抄起边上的一截麻绳,不断对折又打开,极力压抑着想抽人的冲动,将满腔怨怼都发泄在粗绳上。 玄青听着绳子抻动声音心底泛凉,余光警惕又恐惧地瞄着夏太妃的手,生怕被那绳子勒住脖子。 夏太妃注意到他的惊恐,玩味道:“你知道宫里有道刑罚叫吊钟吗?” 玄青点头,那是太皇太后发明的一种酷刑。 夏太妃进一步解释:“知道为什么庄逸宫的奴才个个忠心耿耿吗,就是因为这道刑罚的缘故。据说施展时,先捆住手脚,将绳子一端做成套索拴住某个倒霉蛋的脖子,再将绳子另一端系在横梁上,高度就以那人踮起脚尖勉强支撑身体为宜。如此吊上两个时辰,再威武不能屈的人也得求饶。” “……” “若是有那特别不服管教的,就这么吊上一两天,人迟早脱力站不住,就跟缢死无异,只不过那过程可是缓慢又痛苦。”夏太妃的手往玄青脖子上一划,“要不我也学学太皇太后,你说你能坚持多长时间呢,一个时辰还是一天?” 玄青稍稍歪过身子,避开那根不详的却又嫩白如水葱似的手指,战战兢兢不说话。他觉得,自己是一刻钟也坚持不了的。 夏太妃见他面有惧色,嘲道:“刚才还说任凭处置,怎么现在又怕死了?” “人都是怕死的。”玄青不确定道,“您真要这么处置奴才吗?” “那如果我说只要你死了我就想办法救出昼嫔,你愿意去死吗?” 玄青分不清这到底是不是玩笑话,夏太妃的脸上看不出任何破绽,神情平静得就好像在跟他商量晚饭吃什么一样随意轻松。 夏太妃又道:“给你个能救主的机会,你要还是不要?” “奴才……愿意。”玄青强自镇定,叩首道,“只希望您能言而有信,不要诓骗奴才。” 夏太妃沉默了,扔掉绳子站起身,在仄逼的空间内来回走了几步,良久之后才长叹一声:“你呀,是吃定了我舍不得让你去死。” 玄青听出言外之意,心知这条命算是保住了,按耐住欣喜,求道:“您就想想办法吧。太皇太后一回来就对那应常在格外恩宠,宫里的门阀势力又要死灰复燃,与其等着他扶持一个贵族当皇后,还不如咱们自己先下手为强。” 夏太妃冷眼:“我倒没看出你也是野心勃勃,看来我这永宁宫庙小容不下你,非要去那高高在上的宸宇宫才行。” 玄青咬牙承认:“是,奴才一心想攀高位,成为半个主子,昼嫔就是奴才冲上去的唯一通路。” 夏太妃不可思议道:“你把宝押在一个被废的庶人身上?” “奴才自诩有些眼力,若是昼嫔能挺过这一关,将来定能平步青云。” “你凭什么这么觉得?”夏太妃好奇,“皇上都已经把人忘了,他翻不了身。” 玄青摇头:“这其中一定别的原因,奴才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肯定出了差错。” 夏太妃是见过昼嫔的,有几次在御花园,他远远地瞧过几回,并无过人之姿,气质也很平淡,杵在人堆里根本不显眼,但也许这就是与众不同的地方,想当年,如昼也算不上花容月貌呢。 既然能冠之以昼字,那足可以说明瑶帝对其的喜爱程度之深。难道真的像玄青所说昼嫔的失宠另有隐情? 他低头看了一眼,记起刚才的话,其实玄青说的没错,宫里已经有一位门阀贵族出身的太皇太后,若再出一位事事倚靠那老东西的傀儡皇后,那他的日子可就没这么滋润了。 而提起皇后之位,他又气不打一处来。当年他也是封后的热门人选,只因那方氏一句“商人之子不宜身居高位”的荒诞理由,与皇后宝座失之交臂。 万幸的是,他虽没有成为皇后,但依然保有荣宠,并且被赐下嗣药,有了孩子。 想到这里,他忽然情绪激动,手不得不压住心口,否则那颗乱跳的心就要蹦出胸膛。只因他和方氏发生口角,那歹毒的贱人便哄骗他的孩子一连吞下数粒花生,当他赶到时,孩子的脸都憋紫了,最后在他怀里痛苦地死去。 而更让他无法接受的是,方氏竟将此事解释成意外,毫无忏悔之意。他披头散发地跪在先帝面前要求主持公道,可最后得来的也仅仅是孩子被追封为亲王的哀荣和一个极近隆重的葬礼。 可他不要这些,他不管不顾地冲先帝嘶喊叫骂,要求杀人偿命,可先帝也只是呆坐着,动也不动。时至今日,他仍能记得先帝悲痛的面庞和无可奈何的话语:“太后出自云梦方氏,帝国最大的门阀,朝中大半之人和他们都有联系……” 是啊,他就算再受宠也不过是个商人之子,尽管家中能够日进斗金,但也还是不入流的货色,在那些贵族眼中全身上下都是铜臭味儿。 从那时起,他开始暗中关心朝政,逐渐意识到,虽然后宫不得干政,但实际上后宫的人都以自己的方式干预着政事走向,其中最大的利益集团莫过于门阀贵族,他们联合起来吹枕边风,让所有利好政策都向他们倾斜。而像他父亲这样有钱无权的人其实和露天摆摊的小商贩没有任何区别,同样没有话语权。 是时候做出些改变了,先帝已经受够了这些贵族们的欺压,到了瑶帝这一代好容易找了个借口废掉冯皇后,绝不能再让太皇太后扶植另一个傀儡上位。 玄青察觉到夏太妃面色阴晴不定,小心中带着一丝讨好,唤了他一声主子。 夏太妃说:“你知道什么人才能从无常宫出来吗?” “死人。” “你是想让他假死?” “是。奴才想过了,唯有假死,才能让他安全离开。” “你可真是天真,你想的招数其他人就不曾想过?” “……” “那你知不知道,但凡从无常宫运出去的死人都是需要检验的。”夏太妃用手一比划,“三指宽的烙铁压在眼睛上,眼珠子能给烫化了,就算是真死了的都能打个哆嗦活过来。” 玄青是第一次听说此道程序,无比惊悚,一时六神无主:“那要怎么办……” 夏太妃阴恻恻道:“死人不行,活人更不行,唯有……半死不活。” “您有法子了?”玄青眼前一亮。 夏太妃对他这副急急的模样感到非常不爽,突然有些嫉妒起昼嫔,他道:“刚才不是说了吗,你死了我才想办法救人。” 玄青没想到要动真格的,身上骤凉,惊惧道:“主子真要奴才去死吗?” 夏太妃居高临下:“你当我开玩笑吗?”说完,推开门,扔出绳子,叫人把玄青捆好拖到院子里按住狠打。 在沉重的击打声和凄惨的痛呼声中,他半倚着门框直视雨后的太阳,稀薄却又火热的霞光红透半边天。夕阳下,骨血里有什么东西蠢蠢欲动。 如果命运让他当不上皇后,那就让他亲手调教出一个皇后,去代替他战胜命运。 这一次,他定要赢过那贱人! ~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