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晚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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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 晚霞 六月初下了几场雨,天气一下子闷热起来,很多人都换上了薄纱衣衫,冰碗、绿豆饮、酸梅汤、红豆凉糕等饮品小食开始陆续送到各宫各处,可就算这样,也解不了暑气,主子们在享用时未免都要感叹,今年的夏天来得忒早了些。 不知从何时开始,在湖边凉亭看腻了风景又不堪被蚊虫围绕的众人把目光投向望仙台。那地方僻静又凉快,登高远望时颇有我欲乘风归去的意境,极大满足了人们想过把仙人瘾的心理。 于是,望仙台成为新的纳凉圣地,美人们甚至都选择性遗忘了去年中秋节时发生的拥挤推搡事件只为能穿着宽袍广袖到那高台上和对酒当歌。 对此,瑶帝一开始是不赞成的,害怕再发生什么事端。然而,一方面由于没有明确的禁令,而另一方面又因为人们对登高望远的热切期盼,瑶帝无声的反对反而被看做是默许,尤其是在某天他和昙妃也上去转了一圈,给其他人做了榜样之后,望仙台上更热闹了。 一日傍晚,彩霞满天,瑰丽的色彩引得望仙台上佳人云集,这样美好的晚霞是不多见的。 李贵人带了把琵琶,坐在高台上自娱自乐,素手之下是无数珍珠落玉盘,加之风吹衣袂飘扬,素纱翻飞,可谓仙人仙音。一曲完毕,围在他身边的众人无不拍手叫好。 薛嫔赞叹:“真好听啊,贵人的琵琶技艺堪比大师。”说话间,手持折扇,轻轻摇晃,扇出的风与拂过高台的温润之风相比简直不值一提。 暄妃也由衷赞道:“可谓余音绕梁三日不绝。”他手里没拿扇子,却握有酒杯。 旁边,余常在也跟着一起欣赏。他跟其他人并不太熟,身份又尴尬,既不被昀皇贵妃重用,又被昙妃等人厌恶漠视,平日深居简出,甚少参与活动。这一次,因为薛嫔出门时见他孤独地坐在廊下发呆,便邀请他同往。他不愿亦是不敢拂了一宫主位的面子,强带笑意跟了过来。而在听完犹如天籁的曲声之后,他的心情也好起来,大着胆子说道:“不知贵人能否再弹一曲。” 李贵人有些飘然,陶醉在众人的喝彩中。 晔贵妃坐在小凳上,右手中的一把合起来的折扇不断轻扣左手掌心,淡淡香气从制作折扇的竹子绢纸中析出。他催促道:“快再弹一首,让我们这些俗人再听听仙音,听多了说不定就成仙了。” 李贵人自然是愿意炫耀,将椅子特意往前挪到离听众更近一些的地方,重新翘腿摆好姿势,弹奏一首,乐曲欢快,惹得大家又是一阵欢笑赞扬,一时间犹如众星捧月,把他拥在中间。 与这欢闹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不远处围拢端坐在屏风前的另一群人。 他们摇扇、看书、品茶吟诗,娴雅安静得宛如工笔画里的人物。 应常在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一片空地,檀香扇折起轻抵下颌,与优美修长的鹅颈共同支撑住戴满珠翠的脑袋,发出感慨:“夕阳无限好,可惜未曾遇良人。” 雪常在坐在他边上,将手中研读的古籍放于膝头,不解:“此处的良人是指什么?” 应常在的眼神飘向一旁叽叽喳喳的人群,笑而不语。雪常在却已经明白暗示,他出身不高,虽觉得这话有失偏颇却不敢反驳,只是重新拿起书相面。那是一本世家公子们常看的书,内容晦涩,古字古语颇多,他看了半天就跟没看一样,逐渐心生厌烦。然而很快,这种情绪被一道声音压下去。 “你这话说的好像高人一等,普天之下除了皇上,谁又能高的过谁,还不都是奴才。”墨常在望着天边红云出神。 应常在不乐意了,在他顺风顺水的前半生里还没人敢公开跟他唱反调:“早晚有一天,我会入主宸宇,哥哥到时候可别忘了今日这句话。” “就你?”墨常在声音挑高,“恐怕得等下辈子吧。” “墨修齐!你少乌鸦嘴!”应常在坐正身子,折扇一下子打开,里面描绘了一幅青山绿水图。就连雪常在这等不是门阀贵族的人都能看出来,那扇面出自名家之手,折扇价值不菲。 眼瞅着火药味渐浓,一直想心事的昱贵人微笑道:“说好的赏景怎么变成打嘴仗了,你若真想与皇上比肩,那可要努力呢,从常在到皇后,一步一步走,每步都不能有差错,是个劳心劳力的苦差事。更何况……这条路上可不止你一人。” 应常在看了眼笑得开怀张扬的晔贵妃,橘红纱衣在风中乱舞,好似燃烧的枫叶。他又想起并没来高台赏玩的昀皇贵妃,那个沉静雍容的人总让他不自在,这并非来自于上位者的气势,而是那一颦一笑一举一动中透着运筹帷幄的自信。昱贵人说得对,前路坎坷,他必须小心以对。想到这里,他以扇掩面:“哥哥说的在理,是我一时张狂了。” 昱贵人道:“你收敛些,就算太皇太后喜欢你,也要记得不要在他面前表露太多非分之想。” 说起这个,应常在马上又眉飞色舞起来:“我都等不及要见他了,也不知下月几号回来?” 对于这个问题,大家你看我我看你。这本不是他们该关心的事,除了应常在,其余人都是第一次见太皇太后。这时,雪常在小声道:“听说是下个月月中。” “你怎么知道?” “是冷常在前两天告诉我的,他消息灵通的很。” 应常在望着天边最后一抹红紫,说:“若是这样,我要赶制几件新衣,好迎接的时候穿。” 墨常在道:“迎接什么,太皇太后回京我们需要迎接?” 昱贵人道:“也许吧,具体章程还没下来,但咱们还是做准备的好,免得到时候慌乱。”他召来一直在不远处静候的缙云,说,“你得空亲自走一趟尚仪局,问问他们,太皇太后回銮当天是不是需要我们迎候。如果需要,那是怎么个迎接法,如果不需要,那我们什么时候觐见请安?” 墨常在看了一眼远处呆立的近侍翠涛,觉得还是缙云可靠些,补充道:“有了准信儿记得也告诉我一声,我也准备好。” 昱贵人很惊讶:“难得你对这事上心。” “太皇太后不是别人,还是捧着点吧,若怠慢惹恼了,受罪的还不是自己。” 应常在笑道:“太皇太后最是和善,就算咱们做得有不周到不妥当的地方,也不会怪罪。” 雪常在想起旼妃口中的故事,又是一阵恶寒,在他看来,故事中那个轻易动用酷刑的人是无论如何不能用和善一词来形容。他想再打探点关于太皇太后的消息,现在来看,应常在和太皇太后关系最好,问他是可以得到一手信息——如果忽略这些传言背后的主观成分的话,那么就更值得参考了。然而他刚想开口,鼻孔里窜进一袭香气。 一直单独赏景的昙妃走了,从他们身旁经过时,镶嵌了细小黑曜石的蓝色丝薄大袖有意无意地碰触到应常在的月白色的绸衫上。就在这一瞬间,他们四目相对。 昙妃深邃的眼神里读不出任何情绪。应常在有种迷失其中的错觉,没来由一阵心悸。他以为昙妃会说些什么,但昙妃就只是路过而已,须叟之前的眼神交汇转瞬即逝,应常在甚至怀疑刚才的对视来源于臆想。 天色完全暗下来,大家没了兴致,陆陆续续往回走。路上,昱贵人问墨常在:“你跟应常在说那些话干嘛,明知道他心气高还要打压?” “我这是为他好,怎么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那番话呢。” “他太自信了,总觉得太皇太后来了就有靠山了,可他们之间那点淡薄的亲缘拐了八道弯才攀上,恐怕事情每天想象的那么简单。” “反正能选进宫的都不傻,但愿他别入了宫就被这皇权富贵给绕傻了。” *** 瑶帝于当天晚些时候驾临思明宫,一跨进里间,就抱住坐在妆台前的昙妃,一阵亲昵。 “小梦华……”他把人直接拽上床跪趴好,粗暴地扯去衣衫,从后面搂住腰,就这么一下下地顶撞进去,连半点前戏都没有。 没有经过润滑的情事就是场凌迟酷刑,肉刃一刀刀切割柔嫩的肌肤,昙妃忍住叫喊,极力配合,表面做出飘飘欲仙的感觉,实则手指揪起床单,把所有痛楚都转嫁到揉皱了的绣花单子上。 瑶帝发泄完后看着狼狈的昙妃有些过意不去,亲自把人抱进浴房,为他清洗。 昙妃累了,扒着浴桶边沿道:“陛下今日为何如此着急?” 瑶帝不等人伺候,自己除了发冠,迈入浴桶:“朕日日都如此,感觉无时无刻都离不开你。本来应该早些过来,但临时有事耽搁了,所以才苦了你。” 最后的话语轻柔似水,化作点点吻痕落在昙妃布满水珠的洁白胴体上。 昙妃哪敢真的埋怨,靠在瑶帝怀中,手指在坚实的胸膛画圈,过了一会儿问:“我听说太皇太后下个月就要回来了?” 瑶帝微微不悦:“好端端提他干嘛,他回来便回来,咱们那时正好在澋山呢,谁管他去。” 昙妃不再说话,腰腿一抬端坐在瑶帝腿上,瑶帝会意打趣:“爱妃真是如狼似虎啊……” “陛下,澋山之行能否暂缓?” “为何?”瑶帝适时一动。 昙妃身下酸软,闷哼一声,复又柔声道:“太皇太后回銮,还是应慎重对待,不该怠慢。” “他于朕又无真血缘,朕为何要对他敬爱有加?” “可……” “他以后宫势力干政,打压异己,父皇在世时,无论朝堂还是后宫都被他搅得乌烟瘴气。这样的人,不见也罢。” “可他回京时,若陛下不在宫里,他又该拿此事做文章……” 瑶帝亲了一口,腰身起伏:“他若在意,可以晚回来些时日,要不就邀请他去澋山行宫一起围猎。”语气轻快又不屑,因为他知道太皇太后在数月的行程之后,唯一想做的事就是在铺着七层柔软绵褥的寝宫大床上好好睡一觉。 昙妃被顶得颠了起来,一张嘴想回话却只有嗯嗯声,瑶帝抚摸他的长发,额头相抵,轻轻道:“别担心,朕都不管,你更无需搭理他。”说罢,再一次和昙妃冲上极乐云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