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寻香识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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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寻香识踪 尘微宫,薛嫔给昔妃倒了酸梅汤,说:“你今天也太露骨了,就算不喜,也不能那样直勾勾看着人家,多不好啊。” 昔妃一口气喝完,酸酸甜甜冰到心里,怒火算是缓和大半:“我也知道父亲做了错事,处罚得不冤,如果旼妃不回来我无话可说。可他之所以能回宫,还不是因为他父亲监察有功,这功绩是用我父亲的仕途换来的,一看见他就想起被赶回老家的父亲,心里过不去这坎儿。” “那你还能如何,咱们同在一个屋檐下,抬头不见低头见,和他交恶,得不偿失。” “你说的我何尝不懂,皇上好容易又亲近我,我也不想多生事端。” “我也是这意思,现在皇贵妃一人独大,咱们还是安生些为好。” 正说着,屋外传出动静。 “气死我了。”有人说。 薛嫔听了一下,低声道:“是晗常在。” 幻嫔从窗户往外看,只见白衣少年如风般闯入,一头钻进偏殿,自言自语:“这是怎么了?” 薛嫔叹息:“真是人不可貌相,别看他一脸纯真可爱,可脾气却爆得很,就是个混世小魔王。刚开始我看他举止从容还以为是个优雅公子,可没两天就原形毕露。几天前一个宫人做错了事,他上脚就踹。” 昔妃不可思议:“这么野蛮?” “现在尘微宫里,我这个主位就是纸糊的老虎,他才是真正的主子。” 昔妃沉吟,这样看来还是自己宫里的昱贵人要好相处些,除了清高自傲外,也没有更多实质上的不良品行。 快到晌午时,昔妃起身告辞,走到院中时指着花圃道:“真够香的,你不觉得呛?” “我都习惯了,你们突来乍到的一时肯定闻不习惯。” 这时,晗常在打开门,笑着说:“可不是嘛,我刚闻的时候特难受,现在到不觉得了。”他已然换了身整洁的衣裳,头发妆容也精心打理过,全然看不出刚回来时的疯癫。 另两人下意识点头微笑,还没想好说词,就听晗常在接着说:“说起香气,两位哥哥可玩过寻香识踪的游戏?” 昔妃道:“玩过一两次,不是太在行。” “太好了,咱们也玩,如何?” 薛嫔犹豫:“现在已经中午了……” 晗常在满不在乎道:“咱们吃了午饭再玩。”不等他们回答,又吩咐身后的翠涛,“一会儿去多请些人来,这个游戏人多才好玩。” 薛嫔对昔妃说:“要不你别走了,就在我这里用饭,反正下午也要出来。” 晗常在道:“如此最好,下午未正时分,到湖心的揽月水榭去,我们在那玩,凉快。” 昔妃听从薛嫔的建议,折回屋里,关上门小声抱怨:“我是真不想玩,大夏天跑到水面上,这是喂蚊子去了。” “我也不想,可……还是依着他吧,他现在是皇上眼前的红人,又是皇贵妃的堂弟,面子还是要给足,一会儿我给你个香囊,熏蚊子用。” *** 下午未正,太阳高悬,水面被日光照得闪闪发亮,六个窈窕身影围坐在揽月水榭。 白茸和昱贵人坐一起,另一边依次是昔妃、薛嫔、晗常在和楚常在。 翠涛从锦盒里拿出一个有镂空花纹的小布袋,用镊子夹起锦盒中的一粒红丸放进去,然后依次传着仔细闻,最后提笔在面前的纸上写字。 传到白茸时,他仔细闻,很香,隐约像是玫瑰味道。他疑惑地看了昱贵人一眼,后者已经在纸上写好名称,他小声问:“这怎么闻得出来?” 昱贵人悄悄让他看一眼纸,与他猜想得无异,他连忙提笔写下。昱贵人道:“所谓寻香识踪就是要只凭香气判断香料成分。你看锦盒里有七八颗香珠,每种都不一样,有的更复杂是三四种香料混合的,非得常年玩这个的才能闻出来。” “你真厉害,一下子就闻出来了。”他赞叹。 “我这算不得什么,刚才那个是最简单的独香丸,也就是只有一种香料,闻着像什么就是什么,好猜。” 香丸再传到晗常在手里时,翠涛拿出一张红色纸条,交给他,他开口念道:“玫瑰。” 在座的人纷纷亮出自己写的纸,他环顾一周,说:“大家都猜对了,那下回可就是双喜结了。” 白茸见昔妃皱眉,悄悄碰他:“什么是双喜结?” “就是两种香料做的,不好猜了。” 晗常在听见了他们的对话,微微一笑:“是我疏忽了,这本是闲散人家打发时间的游戏,茸哥哥不会玩也正常。” 白茸听出弦外之音,有些不自然,可晗常在脸上却完全没有一丝揶揄嘲讽的神态,反而认真说:“没关系,我教你。” 他认真听讲解,香丸共分三级,分别是独香丸,双喜结和三枝花,有的锦盒还有第四级,叫群芳秀。 不过一般人只玩到第三级就已是极限。每个级别都有对应的颜色,没有硬性规定,只要能区分开就可以,但大部分第一级都是红色,第二级是黄色,第三级是绿色。 另外香丸上也会做记号,这样可以和答案对照,避免张冠李戴。 晗常在最后道:“要是谁猜错了,可是要罚诗的。” 他心里一揪,他哪里会作诗,背诗都困难。 布袋传到他时,他使劲嗅,好似闻出了茉莉,至于另一种他闻不出,他把东西递给昱贵人。 昱贵人拿着袋子在鼻子底下晃来晃去,眉头时皱时舒,最后拿笔也写下茉莉二字,另一个思索良久才下定决心写上丁香。 他又看向昔妃,纸被袖子遮住一半,只能看出个莉字,想来有一味肯定是茉莉,但另一味…… 他还在犹豫,晗常在却已经在催促,不得已只能也跟着写出丁香。 好在猜对了,他暗自松口气。 他们又玩了三四轮,每次他不是偷看昔妃就是照抄昱贵人,全部险胜,而对面的楚常在却已经猜错两回,连晗常在也猜错一回,他们都按照规则吟诗作对,一时气氛十分融洽。 而让他吃惊的是薛嫔竟然也能答对,但他稍一想也就明白了,人家是花匠出身,天天摆弄,自然能轻松辨别各花香气。 香丸又传到他这里,这次是三枝花。在座的每个人都苦思冥想,昱贵人对他摇头。 再看昔妃,也是在纸上涂涂改改,一会儿一个样,就连薛嫔也眉头紧锁。 公布答案的时候到了,只有薛嫔一人猜对。 “哥哥真是好本领。”晗常在由衷说,然后对其他人道,“从我开始自罚。”说完作诗一首。 白茸有些慌了,全然听不进别人的诗作,等最后轮到他时,他报赧道:“我是真不会,要不罚个别的。” “那罚什么呢?”晗常在支着脑袋为难,“作诗也不难啊,你看他们都是随口说的,要不你也试试呗,就以这湖水为题,如何?” “我……”他下意识看昱贵人,后者柔声道,“我看就算了,要不我替昼嫔作一首吧。” “那怎么行,规矩就是规矩,擅自改了下回就没人玩了。” 薛嫔道:“人各有长处,就罚个他擅长的,这样皆大欢喜。” 晗常在笑道:“茸哥哥擅长什么,诗词不行,那唱歌弹琴,或是绘画舞蹈?” 白茸默不作声,已经意识到这次所谓的游戏很可能是一个局。 “那……”晗常在一拍手,“我想起来了,茸哥哥应该最擅长的就是扫院子了吧,要不就把尘微宫的院子打扫干净吧。” “晗常在,”薛嫔紧张道,“莫开玩笑了。” “怎么是玩笑,我可是认真的。” 一直不出声的楚常在说道:“日头偏西了,我先回了,各位哥哥告辞。” 有人走了,其他人纷纷起身也要走,晗常在说:“都别走啊,茸哥哥还没罚呢。” 水榭中气氛不对,各自的近侍都从外围聚拢过来,玄青道:“晗小主得饶人处且饶人,不过游戏罢了,何须认真。” “你算什么东西,也敢这样跟我说话!” 玄青抿嘴不语,他还很少被这样怼过。这时一直沉默的白茸忽然慢悠悠道:“你又是什么东西,敢这什么对我说话。” “你……” “以下犯上,才是该罚。”他对玄青说,“掌嘴。” 晗常在还没反应过来,脸上就狠狠挨了两巴掌,雪白的脸蛋上一边一个红印子。 翠涛急得去拉扯,可他也是少年身量如何拽得动年富力强的玄青,手刚一伸过去就被推倒,只能坐在地上惊恐地看着自家主子挨巴掌。 而另外三位嫔妃则目瞪口呆,薛嫔和晗常在同住一宫,于心不忍,出言求情:“我看……这事就算了,晗常在年纪小不懂事。” 白茸让玄青停下,对已经被打得晕头转向的晗常在说:“今年多大了?” 晗常在捂着脸哆嗦:“十七了。” 他点头:“不小了,该懂规矩了。这次看在薛嫔的面子上饶了你,下次要是再出言不逊,我就让你到毓臻宫扫院子去。”说完,朝另三人稍稍欠身,带着玄青飘然而去。 而凉亭里的人则面面相觑,尤其是昔妃,身上泛起一层冷汗,刚才他看得真切,白茸眼里有股狠厉,他只在皇贵妃眼中看到过这种神色,忽然间他明白了,怪不得皇贵妃非要致白茸于死地,一山哪容二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