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她是打心底爱慕过向韶的

    在华夏国，了解黑龙组历史的人已经随着时间的流逝一个个的长眠地下。

    从黑龙组还涉黑的时候开始，一直到洗白，陪伴着黑龙组、向氏走过了三任帮主的人到如今也就只有一个还在世了。

    而最近，这位高高在上的凌夫人，又有了一些其他的传闻，一切的起因，来自于最近她去医院探望了一个男人。而后又派遣了大量人手帮忙照顾这个人，甚至下了“此人一旦辞世，立刻通知我”的命令。在之后，她亲手操办了这个人的后事，甚至是在而后的头七至七七亲自拜祭。

    总是有人好奇的。

    调查出来的结果便是最近轰动一时的消息——她尽心尽力看顾的人的真实身份居然是她男人的消遣——比床奴更不如的存在。

    没有人知道原因。

    “旭光，玄武湖的菊花给你带来了。你的遗愿到今天我也算完全给你完成了。”玄武湖畔，老人已经是耄耋之年，颤颤巍巍的弯下腰，放下了手里的花。嘴角挂着一丝丝释然的微笑。没有人知道她是个什么想法和态度，而以她现在的身份地位，也不会有人去问去了解，更不会有人关心一个老太太在想些什么了。

    是的，大家都老了。

    完了这桩心事之后，凌昭由衷的这么感叹。

    长眠于地下的，是旭光，她凌昭此生唯一的丈夫——向韶的消遣。

    她自诩自己不是什么好人，但是她这辈子干过的在自己的认知中最缺德的一件事情吧，就是和自己的丈夫一起，给这个名为旭光的人，设下了一个大骗局，搭进去了这个人的一辈子。

    向韶所追求的，不是旭光，也不是爱情。他也从不把旭光当人，所以他只不过是借助自己的奴隶，让自己心安。

    而相比之下，自己仿佛是更加可恶一点的人。

    她站在戏台下，错过了开场，但是也可以算是从开始的时候就已经在围观，看见了所有角色的心路历程。她明明是戏中人，却当了看客的角色。

    她知道，纯粹的感情对于向韶而言是大梦一场，醒来之后，他照样无视人情冷暖，继续尔虞我诈，始于自身，归于自身，这很符合黑龙组的领袖才会做的事情。——没人会比她这个黑龙组主母更了解他这个同床五十多年的“枕边人”。

    她也知道，旭光不过是个可怜人。他被选为消遣的那一刻开始，他就会被“洗脑式”的教育——他会被动的放弃自己一切的权力，变成一个为向韶而活的奴隶。当然，她不会为这种问题而难过，她还没那么矫情。

    只不过，双方都没有错的情况下，旭光被害的更惨一点。

    偶尔梦回，很多场景都会一一过眼。

    她看见那个正气凛然的男子站在黑龙组的办公室里坦然说道，“荣家已灭，我自幼所学习的知识，唯有在您这里才能得到体现。您给我容身之所，我谢您，您让我姓向忘记过去，我念您。但您愿意无条件信我，愿意将您的事业托付给我谋略，这才是真正的原因。”然后她看见那个男人站在原地，眼神不明，良久之后终于给予了叹许的眼神。

    “我总觉得…总觉得…对不起你，也…也对不起…那时…那时的我，我想…能够有来生，来弥补…弥补我们之间的…遗、遗憾，好好补偿你…好…好好补偿…”她看见，向韶死前把这句话说的深情款款，旭光听后再不能独善其身，沉溺在向韶给他的深情厚爱中。

    “旭光…必须亲自谢谢您。安慰也好，真实也罢…咳、咳咳…”床上的人似乎很激动，却还在挣扎着说着自己想要说的话，“终究是您，给了旭光机会，去了解这些。”她看见，旭光脸上露出了一些愧疚的面容，如同对主人的亏欠一样，说出了一个已经注定的话。“旭光想拜托您，把我葬在…玄武湖畔…我选好的地方…然后…在来年，将旭光埋骨…埋骨之地的菊花摘下一束…摘下一束…放至主人墓前…实现…实现主人与旭光…一起赏菊的愿望，拜托您了……”然后的剧情她就知道了，躺在床上的男人在不久之后就永远的离开了人世。

    老了老了，活了这么久，她还是没能完全认清自己。

    她不知道是对是错，但是她能笃定一件事情——如果往事重现，她还会这么做，不会有分毫改变，因为她是凌氏女。

    凌氏，一个在华夏国有着奇妙地位的家族。

    奇妙点就在于，凌氏从来没有发达过，不管是如日中天的向氏，还是姜氏抑或是被灭门的荣氏，都是有过辉煌的，但是他们从来都没有。而神奇的是，无论是谁当政，无论是哪个流派，都会让凌氏三分。从来不会有杀鸡儆猴的思维，排除异己就更是不会往这个家族上靠。

    相较于荣氏靠着保持着各大氏族之间微妙的关系来确认自己的生存，凌氏更加的简单粗暴——我们是个小氏族，你要是打我们，我们拼死也会给你咬掉二两肉，但是如果你不管我们，我们绝对不会背叛你。

    这一条，对每一个家族的管用——你别告诉我军情机密，我不会背叛你，但是你挺好，我也绝对不会终于你，类似于街头无赖地痞流氓，我就这么一块肉，有本事你咬死我，绝对是你这种名门望族费力不讨好。但是如果你放过我，我一定不会对你构成威胁。

    同样的，别指望着卸磨杀驴，战乱过去就直接灭了我们。

    我们既然敢与虎谋皮，就做好了被老虎咬一口的觉悟，同样的，也有了一定的应对措施。曾经有过家族试图在掌握了天下之后灭凌氏，他做到了，他所掌管的地域几乎已经没有姓“凌”的了，代价是不出三年失了民心。拼命征战换来的权势，怎么可能没有灰色地带——当它见光的时候，就是冒犯凌氏的代价。

    按照凌家的说法，他们就是一块鸡肋，食之无味，但是他们有毒，一旦弃之，所持之人必毒入骨髓，后患无穷。

    而凌昭——凌氏外家的女儿，自然就是凌氏为了维持和向家“美好”合作关系的产物。自小被当作内房小姐教育——偶尔她会想，自己和旭光并没有什么不一样。只不过一个还勉勉强强算个主子算个人，另外一个，连人都不算了。

    她受到的教育是，和向家结亲，无论什么时候不离不弃，向家真正覆灭的时候，就是她回到凌家的时候，也是……孤独终老的时候。其实对于是不是一个人，她早就已经不在乎了。因为在这个战乱的年代，对于她的身份背景，她注定没有年轻时读书时所听到的“知己”。

    只不过……只不过对于凌昭而言，她也是有隐秘在心底的小心思的。

    她是打心底，爱慕过向韶的。

    她嫁给向韶的时候，向家还没有出事。那个时候的小黑龙，上天入地无所不能。天老大地老二他老三，有着一种属于年轻人的朝气和冲劲儿。

    那是她凌昭心向往之却没能力去做的。

    她崇拜他，在一个大家族里面可以保持这么一个原汁原味的自我。

    她也嫉妒他，因为相比之下自己真的很无能。没有勇气表达自己，懦弱的不敢为自己拒绝。但是某一个时刻，她是很庆幸的——她嫁的人，叫向韶。

    向韶待她，没有什么特别的。不会因为什么身份让她高人一等，也不会因为所谓“和亲”什么的而就此蔑视。多年之后她在会议这段时，不由得被自己当时的天真逗笑——什么把她作为一个个体尊重，那不过是一种鄙视。而这种鄙视的方法更加极端，他在完全无视她。

    仅此而已。

    但是当时的她并不知道。

    只觉得自己运气还不错，嫁给了这个人。

    在之后，向家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