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梁兄才貌双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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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康六年,大兴科考遴选制。 入京前,各省辖内通过乡试的举人往自己心仪的学馆内投了名,凭州县内掌学制的教谕修一封荐学书,就能在天子脚下的那块地方拜读了。 嵇瑾轩到学馆的时候,已经快要入冬了。他背着一个不大不小的书箱,站在大门前仰望,见到上头匾着“清松学馆”四个大字,这才放心报上大名。 中原的天气拔干,他一路领了入学用的东西,在西北角楼的二层左边找到了自己的寝屋。他刚要推门,那门就自己打开了。 “你是……你来这屋住?”那人生得一副斯文相,细声细气的,眉头却蹙成一个疙瘩。 “啊,是。”嵇瑾轩愣了一下,温声答道,“在下嵇瑾轩,打从云水来的。”他想着未来同住一个屋檐下,先熟络一下总是好的。 但对方根本没这想法,那人摆了摆手,摇头道:“你不用跟我说这个,我不在这儿住了。” “这屋子面阴,还发潮。冬天照不到太阳就算了,万一发了晦气……” 他轻声抱怨着,很快没了耐心,抬脚便走,“算了不说了,谁爱住谁住,我找人说去。” 嵇瑾轩静默听着,过了一会儿走进去,看到屋内有两方窄榻,各自靠着一方桌椅,中间拉了一道竹帘做隔,劈开两处天地。 屋子不大,东西倒是齐全得很。里间是盥洗的地方,摆了一个大浴桶,头上悬着根粗线,应该是晾衣用的。 他里里外外看了一通,这些物件上头没写什么名字,都是干净的,于是嵇瑾轩安下心来,把东西悉数拿出来安置在合适的地方,这才把被子抱到床上。 来人叩门的时候,嵇瑾轩正蹲在床角套被子,已经脱了鞋,便头也不抬地应了一句:“门没关。” 于是梁允初一进门,就看到这人发丝散乱、衣冠不整的样子。大概是干活热了,嵇瑾轩外衣褪了一半,挂在臂弯,袖子挽到小臂,露出来的一截皮肤莹白。 梁允初侧过头去,咳了一声。一直忙活的人这才放下东西,转过来看他。 “小生姓梁,字允初,峘山人。日后共处雅室,不当之处,还请包涵。” 他还没说什么,对方先拱身行了一礼。微妙间,嵇瑾轩笑了笑,说:“梁兄,这屋子背阴,采光不好,你莫不是被骗了来。” 他提醒道:“马上入冬了。” 会很冷的。可是梁允初只是稍皱了下眉道:“无妨,老家峘山比中原冷的多,四季都是雪,其实还好了。” 嵇瑾轩本来正垂着眸,听到雪抬起头,眼睛眨了两下。他点点头,又重报了一遍家门:“在下嵇瑾轩,云水人……梁兄可唤我嵇徽。” 其实直呼大名是失礼的。但是嵇瑾轩生性温顺,又难得碰上说的开的性情中人,便觉得就算是梁允初,失礼也没什么不好。反而一下拉近了感情。 果然,梁允初听完面露讶色,然后几乎是有些局促的,“我本名一个衡字,嵇……徽兄,真真是洒脱之人。” “……” 两个人匆匆寒暄完便不再废话,各自整理带来的被褥和其他物件。嵇瑾轩比他早来,已经收拾的差不多了,他取来茶盏解渴,想起什么忽然站起来说:“梁衡,你们北人过冬,如何保暖?” 梁允初侧过身:“寻常百姓家里都是生燎炉烤火。不知道江南有没有,就是铜盆里扔几块炭火,罩上细网……像这种小屋子就正好够用了。” 嵇瑾轩:“唔,你说的这种,我在外头街上瞧见了。” 梁允初见他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便问道:“嵇兄这是……怕冷?” 嵇瑾轩摇头:“不是。” “我在想,真是天寒了,手若是冻坏,就写不好字了。” 他的衣袖依旧在腕边松松挂着,说话的时候梁允初扫了一眼,那手一看就没干过重活,像块嫩豆腐,指甲修的圆润整齐,泛着浅粉色。 梁允初:“……嵇兄若是有此顾虑,不妨试试手炉。” “手炉?” “对,中原肯定都有卖的。” “好,我去看看。” 嵇瑾轩说着便拢了衣裳要出门,已经走到门口又折回来,眼睛弯弯亮亮的,他说:“衡兄,你看那竹帘拆了也行,本来就暗,再挡就看不见了。” 梁允初还没来得及应好,嵇瑾轩便转身,揣着荷包下楼去了。 嵇瑾轩街上买了手炉,回来的时候在路边草垛看到一个缺了口的小陶盆,犹豫再三还是捡回来了。 他拎着大小东西,再进学馆的时候,看见正堂里已经没什么人了。他在原地愣了几秒,抬脚要往寝舍走,一个人影侧面冲上来,拽住他的手腕—— 是梁允初。他拉着嵇瑾轩朝前疾行,一边解释道:“督学方才点过一次名,如今人都在后院。” “点名?”路过寝舍,嵇瑾轩匆匆把东西放在门边角落,清透的嗓子发颤。 他两只手都已空闲,梁允初在前面带路,两个人在走廊上放开步子跑起来,某一瞬间前面人拐弯太快,嵇瑾轩下意识去捉他袖子。 “梁衡……”嵇瑾轩气息不稳地喘着。 他一下便抓到手了。 落进掌心的四指很快被反握住,梁衡只是低头看一眼,说了句“小心看路”,便复拉住他了。 一路跑的太急,没有章法,嵇瑾轩匆忙赶到院子里,经学博士和主教夫子正互相推脱着讲开案导学。没人注意谁又挤了进来,嵇瑾轩生怕又站错位置,始终攥着梁允初的手。 他的食指就搭在那人的腕沿,等到嵇瑾轩呼吸平复下来,他才发现已经这么久,梁允初的脉搏还在突突跳着,有些快了。 到底已经出汗,嵇瑾轩不好再继续拉手,轻挣了两下,便松开了。 梁允初看他紧张的样子,悄声附耳道:“替你答过名了。” 他一下挨的很近,可以看到对方乌黑纤长的眼睫,和洇出薄汗的月眉。嵇瑾轩愣神不过一瞬,很快便小声答道:“多谢梁兄。” 梁允初冲他笑了笑,把脸转了回去。 夫子督学还在上头滔滔不倦地说着大道,这边几乎是相安无事。到后面,嵇瑾轩被冷风吹的眼睛发酸,低头呵欠,抬头看到身旁人认真的侧脸。 这人倒像个玉雕。他想着。 …… 这一天算是过去了。学馆的米面都是粗粮,不少富家子弟去街市上寻吃食。买过手炉以后嵇瑾轩银钱不多,他叹了口气,决定省吃俭用一些。 夫子们回家住。有几个学生借着堂中剩余的烛火读书,嵇瑾轩饭后去待了一阵,最后实在太暗,想起自己房内也有一盏烛灯,便带着书卷离开了。 回寝舍的路上一片黑暗。他不得不扶着墙根慢慢走,冬初的夜晚已经凉透了,可能还没完全适应中原的气候,嵇瑾轩身上发冷,心里想着:晚上的饭算是白吃了。 但后面路能看清了,手指触上房门的时候,掌心微微发暖。窗门透着光亮,梁允初就在屋内。 嵇瑾轩推门,扑面一股暖意。他看到两张床塌中间点了一盆炭火,冒着汩汩的热流,偶尔闪过一星火花。而梁允初正坐在桌前写字,抬头看到他回来,弯起眼睛:“瑾轩吃饭了吗?” 这个称呼让嵇瑾轩愣了一下,很快他欣然接受,应道:“没呢。” 倒不是他撒谎,而是真的又饿了。梁允初笑了笑,变戏法似的掏出一包酥,道:“路上顺手买的。” “里面掺了蜜糖。”他说。 嵇瑾轩在他旁边坐下,垂眸掰了一块送进嘴里——甜味不腻,带着果香,是很好吃的面点。 烛光里,他舔着唇角“嗯”了一声,然后又捏了一块。 这会儿嵇瑾轩不冷了,颊上透着一点红晕,他的眉眼细看很是俊美,白日里瞧着柔和清隽,此刻灯光底下倒是精致的很。 原本在读书的梁允初正不自觉看他,忽然见人抬起眼,不由得喉间一紧:“怎么了?” 嵇瑾轩拨了拨炭火,伸手把发冠摘下,在泼墨的发中撑着脸颊:“梁衡,问你件事。” “嗯。”他轻声应道。 “你……”嵇瑾轩斟酌着措辞,“你家里人为官?” “没有。”梁允初答道。 “那是从商?” 对方摇头。 “……” 嵇瑾轩嘴里吃着酥,眼睛垂下来看着火盆。 梁允初知道他想问什么,缓缓道:“我自幼习从一位恩师。” 他说道:“那人是前朝祭酒,后来迁至峘山了。” “家里科考支的钱财……多半借由他手。”梁允初顿了顿,没把话说完。他再要张口时,嵇瑾轩已经点了头。 “唔……” 他拍掉手上的点心渣子,笑了笑,把外衣脱下搭到案前架子上,又说了一句,“嗯。” “……” “你还要看书吗?”嵇瑾轩一直脱到只剩里衣,起身道,“天不早了。” 梁允初低头,把书放下,也跟着起了身:“那就寝吧,你先进去洗漱。” 于是对方先进了盥洗室。 一直等到里间传来很轻的搅水声,梁允初才忽然想起什么,抬手敲门道:“瑾轩。” “嗯?”门后人的声音含糊不清,应该在洗脸,“在呢,怎么了?” “我先前打了热水,在旁边那个小桶里。” 梁允初记得他只穿了一身里衣便进去了,于是补充道,“那里面开着窗,天冷,你小心别冻着。” 嵇瑾轩发梢滴着水,闻言直接打开了门,笑道:“我看到了,多谢梁兄。” 他的头发用发带随意束在脑后,手上和脚踝处残留着水滴,面上干干净净,唇红齿白。 梁允初被他看的怔愣,然后竟生出一种撞破美人洗浴的窘迫来,他很快移开视线,不自然道:“好,一会儿我熄灯。” …… 两人先后洗漱完毕,皆合衣躺到了床上。 嵇瑾轩有点热的睡不着,悄悄把被子移开一些幅度,小声道:“梁衡……” 梁允初睁开眼睛,望着他的方向,“怎么了?” 嵇瑾轩先前还铺垫着不知道怎么开口,这会儿觉得熟捻,便干脆问道:“我听说各人来学馆,是按照乡试排名顺序发的贴文……那个落款,后面写了。” “我知道,怎么了?” 嵇瑾轩:“没事,我就问问。” 然后沉默了一阵。 又一会儿,梁允初失笑,决定直接替这人问了:“你是第几?” 黑暗中,梁允初等了等,听见另一张床上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已经睡着了? 他抬眼看窗子已经严丝合缝关好,便把火盆推远了一些。他这么动作,上半身完全探了出去,一眼就看到嵇瑾轩半眯着眼,被子踢在一边。 “……” “瑾轩?”他朝着那人床边,喊了一声。 嵇瑾轩慢慢睁开眼睛看他。 “你……” 梁允初话到嘴边转了转,改口道,“我的贴文上面,写的是第贰封传。” 嵇瑾轩喉间轻应着,他眼皮沉重,或许是“第贰封传”的名气太大,他微微分神惊了一下,觉得有点凉,把被子拉在身上盖好,只露了一双脚在外面。 又过了一会儿,梁允初困意朦胧,快要睡着了,才听见这人低低的声音。 “那……” 暖被里,嵇瑾轩翻了个身,闭着眼睛道:“梁兄真是,才貌双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