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黑白小鱼标记

    “A3124年，5月21日，早晨

    今天一如往常，工作进度正在缓慢跟进。

    最近E国早晨的雾似乎越来越浓了，早上推窗去看，渐渐看不清远方那座标志性建筑。”

    方寻吾写完今天的工作日记，将笔和笔记本收进白大褂的衣兜里，这是他来E国做科研的第三年，华夏国的语言还时时刻在脑海里，他发觉自己有些想念华夏国的水煮鱼了。

    简单收拾好工位，方寻吾换了一张信息素阻隔贴就准备开车回自己的公寓。

    现在已经不太需要配戴止咬器和止咬环了，信息素阻隔贴在历史长河中更新迭代了不知道多少次，早已变得足够优秀，一般只有信息素失控的alpha才需要佩戴止咬器。

    方寻吾一边穿过偌大的实验室，一边想起在首都工作的时候，研究院一般都在地底下，或者郊区乡下，一旦进入研究院，吃穿住行都在里面，若是想要出一趟研究院得申请，审批一般需要三天或者七天才能下来，通过之后由警务人员陪同，去外头随意吃喝玩耍。

    好在研究院配备的厨师来自天南海北，为了这帮脑力工作者，国家是卯足了劲儿提供其他便利给他们。

    有一年请了一个川渝的大师傅来，每每做鸡汤抄手和水煮鱼，方寻吾都会抛下手里的工作，去餐厅买一份带回工作室尝尝。

    方寻吾并不是川渝人，或者说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哪里人，他有记忆开始就在福利院里，直到分化成alpha，智力又足够优秀，才被国家着重培养，最后他有幸获得资格进入AO研究院。

    为什么会想念鸡汤抄手呢，可能是想念福利院每年过年才能喝一次的鸡汤，水煮鱼就很难说了，大概是纯粹的偏爱。

    当他开着车前往自己的公寓，才出了研究院大门没几米，一个人突然从雾里蹿出来，直直往他的车扑来，方寻吾连忙踩下刹车，几秒钟内，他的耳朵里只有车子紧急停下的声响，并没有发出与人相撞的声音，但是那人已经应声倒下了。

    碰瓷？方寻吾只能想到这个说法，但是他依旧解开安全带，开车门去看那人是否有被撞伤。

    方寻吾蹲下身体检查眼前这个男人，身型高大健壮，与车子还有一米的距离，根本不可能有剐蹭，方寻吾仔细闻了闻，这人似乎没有贴信息素阻隔贴，身上散发着浅浅的花的味道，是一种有点熟悉又叫不上来的花。

    方寻吾从白大褂的衣兜里拿出工作用的白色手套，小心推了一下这个男人的肩膀：“先生？”

    对方没有应答，自己若是贸然触碰他的身体，是有违AO正常社交礼仪的。

    研究院距离市里的大医院有一段很长的距离，他又不能丢下这个男人不管，要是被他记住了自己的车牌号，按照E国的交通法规，自己免不了得去法律部走一趟，怎么想都很麻烦，方寻吾最终决定自己带人去医院。

    这个男人的身型比方寻吾还大了两圈，身量似乎差不多高，方寻吾先去拉开后车座的车门，再尽量将地上的人扶起来，咬着牙一点点挪进去，心下思忖一会儿去了医院得做哪些检查。

    方寻吾的车只是一辆平价的alpha代步车，一个比自己还壮的omega躺进去，感觉车内空间瞬间变得狭小起来。

    他从车座下抽出安全带，要给这个omega系上，正要扣上时，看到了一双极其漂亮的翡冷翠色眼眸，好似带着蛊惑人的力量，方寻吾无法挪开自己的眼睛，直到那人张开嘴里的尖牙往自己脖子上刺时，他才突然意识到了不对。

    可是对方那双尖利无比的牙齿已经戳破了颈侧的皮肤，带着浅浅花香味道的信息素直蹿进血管——我被一个omega咬了？

    再次醒来的时候，方寻吾躺在后车座里，那个健壮的omega早已消失，他一手摸向颈侧，上面有一对牙印，说明自己并没有做梦，实实在在被一个omega咬了一口。

    因为omega并没有标记人的能力，就算是咬在腺体上，也不会像alpha那般，有成结或者让自己信息素和对方融合的作用，所以这情况果然是碰瓷？

    有些莫名其妙，他仔细回忆那人的样貌，有一张典型的欧洲人脸，以及那对翠绿色的双眼，可是方寻吾来E国三年，他只有第一年刚来E国的时候，经常去市里吃饭，但是后面为了报告，减少了外出的频率，这怎么可能与人结仇？

    车子里只有一小缕花香，不断提醒方寻吾，曾经有个健硕的omega躺在这个地方，还咬了自己一口。

    当方寻吾回家泡进浴缸里，闭上眼睛休息，他不知道的是，在他后颈腺体处多了一条俏皮可爱的黑白小鱼标记，在隐隐散发蓝色的光芒。

    这件不了了之的碰瓷事件就像E国早晨的薄雾，突然来了，又突然消失，方寻吾逐渐在忙碌的实验中遗忘了这件事。

    立冬过后，研究院来了一个大家伙，一条能化人形的大白鲨alpha。

    大白鲨alpha身体早被咬得破破烂烂，腺体被咬穿，肩膀处有可以看见骨头的伤，还有肚皮上有一道长长的紧急缝合线，底下是他的尾巴，他伤得极其严重，都无法化为正常的人类，只能以半鲨半人的状态，泡在一支巨大的培养器皿里。

    方寻吾就是来E国研究动物化形的主要原因的，E国六百五十年前曾有游轮说见到了美人鱼，二百七十年前渔船陆续打捞到了两具半人半鱼形状的尸体，只是无一例外，腺体早已被咬穿，很难研究他们是如何化形为人类的。

    这么多年下来，国家机密研究院一直高价回收化形动物，直到五十年前，终于碰到一个腺体没有彻底坏死的化形动物，是一只霸王乌贼，可惜的是，方寻吾来得时候太晚了，只能研究霸王乌贼的dna和一滴弥足珍贵的腺液副本。

    华夏国五年前有一条化形的扬子鳄，可是那只扬子鳄被偷猎者打捞回家，片成鳄鱼肉吃掉了，一夜过后，偷猎者发现鳄鱼骨架变成了人骨架，全部被吓疯了，当地百姓哆哆嗦嗦抱着骨架去了当地派出所说了这件事，华夏国这才有了第一例化形人类的动物。

    只是上面一直压着这件事，怕造成国人的恐慌。

    早在几千年前，华夏国就有说法，建国之后不准成精，现下突然涌出成精的动物，研究院都束手无策，更何论普通人类。

    个别不法机构得知这些事，就开始捕捉珍稀动物，打算将动物培养成化形动物，均已失败告终，不过听说R国有所进展，不知是真是假。

    方寻吾暂时没有机会接触那条大白鲨，他的年资还没到可以触摸第一手资料，于是安分守己待在自己的实验室，继续核对超级计算机里的数据。

    当天回家，他发现家门口湿漉漉的，就像空气里的薄雾化成雨滴，单独落在了自己家门口。

    不过也可能是隔壁邻居家那个喜欢捣乱的小孩儿玩的小把戏。

    E国的研究院也有提供住所，只是方寻吾拒绝了，他早已厌倦了各种事宜都被安排好，住在福利院的时候只能在福利院活动，进入华夏国培养的研究者中心，只能住在拥挤的八人间里，直到成功跻身研究院，才被分配到单独的宿舍，只是很难自由出入……

    好不容易到了E国，这边比华夏国开放很多，甚至允许他租车租房子，他还可以不吃研究院提供的食物，自己开车去市里吃饭，每天只要上足8个小时，其他时候想回家就回家，想睡在实验室也没有人拦着，只要报告有进展，研究院根本不管那些琐事。

    第一年，方寻吾感觉自己就像到了天堂，时不时就开车去市里找唐人街吃饭，但是开车出去确实很费时间，后面逐渐降低了频率。

    研究院提供的食物里，有新鲜水果，也有当地各式香肠面包和汉堡，甚至可以提供各种新研发的带有口味的营养补充剂，方寻吾在这边的同事不少就选择了营养补充剂——方便食用，并且能提供一天的脑力消耗和营养，甚至不会有发胖的风险。

    唐人街的食物吃了几次也就那样，最后方寻吾决定自己买菜做饭，华夏人果然还是更喜欢华夏菜。好在他租的公寓，原先是一对夫妻住的，还给他留下了很多便捷操作的厨房电器，洗碗机烤箱等一应俱全，还有一台七八成新的家政机器人。

    方寻吾花了小半年的时间摸索华夏菜谱，厨房总是被他弄得一团糟糕，地上各种油渍和酱料，有机器人在，打扫的活轻松了很多。

    有时候他会尝试做饺子和烙饼，分给邻居们吃，邻居家那个调皮的小beta男孩儿总是用可爱的语调喊他陶瓷叔叔，有时候在吃了他做的华夏国菜后，会送他几支漂亮的鲜花作为回礼。

    之后的几天，方寻吾发现家门口有一小束漂亮的花，想起前天送给邻居们尝的华夏国新市的烤包子，可能是烤包子的功劳吧，于是他蹲下身从地上捡起那束漂亮的花，这束花的颜色是粉黄相间的，整根枝条都有很多小花朵，香味很淡，闻起来很舒服。

    方寻吾推开门，抱着花走进家。

    不远处，一个有着一张宛若阿波罗般精致的欧式脸庞，还有一对翡冷翠色的眼眸，穿着一身得体的深灰色人字纹风衣的男人，对着他的背影浅浅露出一抹笑容，左脸颊上还有一颗可爱的酒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