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疏离和界限
盛寻从不知道，有朝一日他听到的祝福言语，居然比鞭子抽在他身上还令他更疼痛。他整个人都呆住了，仿佛灵魂出了窍只剩下一副躯壳，空洞的感觉从心脏开始扩散，慢慢吞噬他的身体，逐渐封闭了他的五感。 等缓慢恢复过来的时候，项勤已经不在卧室里，他的手心里还捏着项勤塞给他的手机，却没有任何想跟别人联系的欲望。盛寻呆呆坐着，根本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脑子里并不乱，只是空，空洞洞的什么都想不了。就在他觉得自己能这样僵坐一辈子的时候，高大的人影重新出现在卧室门口。 项勤换回了原来的衣服，很廉价的T恤和工装裤，他明明也是富养长大的少爷，现在这一身衣裤却比那套昂贵的睡衣更贴合他的气质。他站在门口的位置，没有要进来的意思，“我做了粥，吃点吗？” 盛寻怔怔地看着他，嘴唇动了动，却没吐出一个音节。 项勤道：“我盛一碗端进来给你？”没有太浓烈的关切，像面对一个普通的朋友。 盛寻撑着僵硬酸软的身躯下床，道：“我去外面吃。”坐太久了，四肢好像都僵化了，盛寻下床的时候身形踉跄了一下，几乎要摔倒。项勤手指动了动，但并没有往前挪动一步。 盛寻抓着床沿稳住了身形，很快站稳了，正要往外走的时候，项勤道：“换件衣服吧。”他撇开视线，避嫌的意味十足。 盛寻低头看了下自己的穿着，睡之前他换了件睡袍，银灰色的短款，下摆的长度遮不住全部的大腿，整件衣服只有腰上一根系带，即便系紧了也遮不住太多的肉色，还是会裸露出一片胸膛。盛寻慢慢挪到衣帽间，换了一套长袖长裤的家居服，然后才走出了卧室。 已经是白天了，墙上的时钟告诉他离昨夜已经过去了十四个小时。 离门限还有三十四个小时。 这也许是他们这辈子能单独共处的全部时间。 脑海中闪现这句话，盛寻很快因为这句话而感到呼吸一滞，他慢慢走到餐桌边，那里已经摆放了两碗粥。一碗是正常的饭碗，另外一碗是用菜碗盛的，但分量还是饭碗的分量。项勤已经在另一边坐下，看到他盯着自己面前的碗，解释道：“你们家的碗好像也是特意定制的情侣款，我不好用，就只能用装菜的碗来装了。”他笑了一下，“菜碗有好几只，应该不是情侣款了吧？” 盛寻轻轻拉开椅子，道：“不是。” “那就好。”项勤开始吃粥，吃了几口后抬起头看向没有动的盛寻，“没有胃口？你家冰箱里只有速食粥和速冻饺子，我以为你会比较想喝粥所以煮了这个。不想吃的话，我给你去煮饺子？” 盛寻道：“不用。”他拿起勺子，“我挺喜欢的。” 项勤就笑了，“我哥准备的食材，当然是你喜欢吃的。” 盛寻胸口很闷，确实没胃口，但他强迫自己舀了一勺粥往嘴巴里送。项易准备的确实不是普通的速食品，味道跟新鲜熬出来的没有太大差别，也不会放对身体不好的添加剂，口味也是盛寻平常喜欢吃的。但此刻食物被含入口中，舌头却感知不到任何味道，而且吞咽的动作异常艰涩。勉强自己吃了几口之后，盛寻就再也吃不下了。 项勤突然道：“昨天晚上的事，对不起啊。” 盛寻后背一僵。 项勤道：“如果担心会怀孕的话，等出去后我会给你买事后避孕药，当然，会先让你做一下检查，毕竟你跟我哥在备孕阶段，说不定已经有了。”他语气没有任何嘲讽和奚落，道歉的时候确实带着股歉疚感，以及浓浓的疏离感。 空洞的地方像被针戳一样泛起密密麻麻的疼痛，盛寻道：“没关系，不用。”他抿了抿唇，“本来就是你赢得的赌注。” 项勤认真地道：“事后我可以帮你解释，这一切都是做戏，是为了迷惑那群星际海盗，民众会相信，这样的话，对你的名声、我哥的名声都不会有损害。” 温和的、贴心的项勤让盛寻有些恍惚，明明对方好像又变回了三年前的模样，变成他们最开始认识的那个样子，可盛寻心里并没有半点欢喜，反而比被对方羞辱质问的时候更难受。 喉咙的粘膜像是粘在了一起，盛寻无力发出任何一点声音，谈话便中断了。项勤喝完自己那份粥，劝盛寻多吃一点，盛寻摇摇头，他便将碗筷都收了清洗干净，过后问盛寻：“你家的药箱在哪里？” “你家”这两个字再次扎的盛寻心痛，他的视线转到一个柜子上，项勤便走过去从里面找到了医药箱。 里面药很全，治外伤的治发烧感冒的，连抹肛裂的药膏都有一管，但并没有拆封，明显只是买来备用。项勤略过了它，仔细看着其他药品，确定里面并没有治疗心脏的药物，眉头就微微拧了一下。他回头看着盛寻，问道：“你胸口还难受吗？” 怎么说吐血也是大问题，要不是出不去，盛寻该去医院用仪器检查一通。 盛寻还呆坐在原地，只看着项勤没回答他的问题，像是脑子处理不了他话中的意思。 项勤站起来走了过去，伸手凌空指了下他的胸部，“这里，还痛吗？”见盛寻还是呆的，他道：“我帮你检查一下吧。”说完伸手按上了盛寻的胸口。 手掌很规矩的贴在胸口的位置，没有触碰到更暧昧敏感的地方，项勤用不重的力道按了按，“这样痛吗？” 盛寻很费力的挤出两个字，“还好……”喉咙打开了，语句逐渐通顺，“我没事，不用担心。” 项勤的手就离开了他的身体，继续走回药箱旁边，“那吃点消炎药吧，等能出去之后再找人给你做检查。” 盛寻想说“不用的”，但下意识转移了话题，“剩下的人……什么时候会来？” “今天晚上会抵达星球附近，预计明天晚上会登入，他们很谨慎。”项勤找出消炎药，一边道：“那次事件后，他们三年来行事都很低调，化整为零，几乎没做什么惹人注目的大案子。” TP88879号飞行器事件因为太过残暴，受害者全都尸骨无存，所以影响力很大，再加上还没有将凶手缉捕归案，直到今日都还有很大的讨论量。政府军部被民众骂到狗血淋头，公信力下降，当时连军部元帅总长都受到了惩罚降了职位。过后军部自然加强了兵力，还加重了士兵的训练程度。 “其实当年的短板不是武力，而是信息技术。”项勤拿着药走了过来，还去倒了杯水，一起放在盛寻面前。盛寻不想吃药，但药是对方递过来的，他还是乖乖将药丸从对方的手心里拿了过来，和着水吞了下去。 味道很苦涩。 项勤道：“海盗团里，有一个非常杰出的程序员，同时也是现如今军网中悬赏金额最高的犯罪者，他叫天恩。当时军部能在两周时间内找不到飞行器的下落，就是因为有他的操作。他设计了一个隐形程序，能躲避军方的卫星网雷达对那架飞行器的搜索。” 盛寻瞪大了眼睛，“隐形机？” 项勤道：“比军方的技术要再高一层，是现今科技力能展现的最高度，军方的人才直到去年才攻克的难关，他在三年前已经成功运用了一遍。” 盛寻想到了什么，“你们能将武器带进来，也是运用了这种技术？” “让你们的搜查系统失效的方法要简单很多，不需要他出面，只用带上一个屏蔽器就够了。” 盛寻问道：“这样一个人，会顺利来到沙漠星球被你们抓捕吗？”他还有更关心的问题，“这三年来星际海盗藏匿的那么严实，你怎么找到的？又是用什么方法混入进去的？”他又开始焦虑，一想到海盗们的强大，就觉得项勤处在极度危险的状况里，恨不得能将他在这间安全屋里困一辈子。 “我有我的方式。”项勤没有要细说的意思，转而回答他前一个问题，“他们在那架飞行器上，得到了一部分钱，但更有价值的是一些饰品，一些全星系独一无二的饰品，只要一经卖出，很容易就能追查到源头。三年时间里，他们都将那些东西藏在很隐秘的地方，而花钱也要花得小心翼翼，因为哪里都有可能有眼线。” “他们是一群肆意妄为的人，憋了三年，有些憋不住了，然后恰好沙漠星球发展起来了。”项勤看了下窗外，这栋房子中，只有这个窗户是大型的，但窗叶也被分成很小一块，是连小孩子都钻不出去的宽度，窗架完全跟墙体焊接在了一处，没有工具的话不能出去。“我们一直在寻找一个星球，一个能把大部分海盗聚集在一起的星球，只有这样的话，才能将他们一网打尽，减少无穷的后患。” 盛寻明白过来了。 一笔巨大的不义之财，但因为要担心抓捕，所以不敢明目张胆的花销。老牌的有很多娱乐产业的星球治安或者盯梢的人已经成型，很容易就被抓住把柄，而沙漠星球是新起的娱乐场所，所打出的名号也是“自由”，还完全不过问任何犯罪者，恰好是适合他们肆意玩乐的地方。 “我们先过来打头阵，确认没有风险后，詹姆斯会跟真正的老大和天恩发出信号，他们会飞过来，在沙漠星球等待一天巡查一天，确保确实没有任何危险之后，才会登上这片土地。” “到时候，抓捕行动真正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