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死亡事故
“葬礼”这两个字惊得项易心口一跳,他捏紧了手里的话筒,一字一句地道:“不是只是失踪吗?” 项易当然有人脉,有亲信,绑架盛寻的事是花钱找人做的,但盯梢父亲那边的动静却是自己人在做。不过因为沙漠星球的信号实在不太好的关系,他上一次听到消息还是在好多天之前,对方回复的信息是说盛寻已经被列为失踪对象,同一起重大的事故一起。当时项易担心着盛寻的身体,恨不得二十四小时守着他,根本没心情去打探是什么重大事故就挂了电话。 现在他才觉得不太对劲。 项柏显然对他的态度并不满意,语气中有恼怒甚至是指责了,“那么大的事,新闻和报纸已经连续推送了三天,你就一点也没有看吗?项易,你还有没有心?” 项易沉默了片刻,一边打开电脑不停的刷新连网,“您知道的,这里的讯息很落后。” 项柏还想怒骂,又似乎觉得疲惫,好一会儿才道:“你回不回来?寻寻没有亲人,没有什么朋友,遗体……也已经在太空中变成了粉末,但我……还是想给他留个纪念,我已经买好了墓地,最好的地段,最昂贵的价格,风景也很好,他应该会喜欢……”男人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说到最后的时候,项易甚至听到了一声很明显的哽咽。 父亲在伤心。 项易从没有听过他对谁有这样的情感,不过他并不会因此心软,下一秒,他因为终于刷开的网页看到上面的新闻而瞪大了双眼。 ——月光星球航线TP888879号已确认坠毁于星域XXX段,死亡名单公布如下。 网络在这个时候居然变得顺畅,他只点击了一下网页,名单就显现了出来。近百个名字中,盛寻的名字赫然在列。 盯着那两个黑体字,项易一时间呼吸都有些困难,喉咙像被填充了一大团堵塞物,过了许久他才能发出声音,“寻寻乘的那趟航班……出安全事故了?” 项柏怒了,“你真的什么都没有关注?这些时间,这快一个月的时间里你到底在做些什么?” “我确实不知道。”他急于想知道答案,但网络连接又中断了,他不论刷新几次页面都是空白的,就只能道:“爸,您告诉我。” 项柏显然对那段让他伤心的回忆不愿意描述太多,只忿忿又伤心的说了些大概,而且因为情绪太愤怒的关系,语言逻辑上都有些混乱,但项易却还是弄清楚了。 是一起绑架案。 一伙星际海盗组织,有预谋有计划的盯上了中心区前往天月星球的一趟航班。之所以盯上这趟航线的目的非常简单,因为去往天月星球的大部分都是去度假,而那里的度假费用高昂,能前去的人几乎都是有钱人。可以想象,挟持这样一架飞行器能获得多么大的利润。而他们预谋选中这架飞行器,不仅仅因为搭乘的人都有钱,还因为恰好是这一航班上,漂亮的女性顾客最多。 他们在航空公司内部有眼线,在登机前就用自己的人替换下了原本的男性机务人员,为了不被通缉,还用旧的监控录像覆盖住了新的实时监控,成功的驾驶飞行器飞离机场,在飞行上千公里后改变航线,开始了令人发指的罪行。 整整近两个星期的时间,联邦星系出动了军方一整个军团的搜索,后来还加了一个军团,却仍未寻找到这架飞行器的踪迹。星际海盗们早已破坏了它的卫星网络系统,星系大到浩渺的地步,他们在星域里纵横那么多年,远比军方要熟悉每一个角落,藏起来的时候,军方即便日夜不停的搜寻,却仍旧无能为力。 政府第一时间把这件事压了下来,不许传播,做了两线准备,一边出动军方搜索,一边安排好了谈判人员。他们深知海盗们要的是钱,也希望他们的贪婪欲望大过其他欲望,在模拟谈判的期间,谈判组的每一个人都抱持着巨大的希望,觉得可以把人质营救回来。 但偏偏,这起事故最终还是被网络泄露出去了。 几乎是以极快的速度铺陈整个网络,快到官方想要拦截都来不及,大多数民众便已经知晓有一架飞行器已经被海盗们挟持了近两个星期那么久。而网传出来的名单更让民众们哗然,因为其中赫然有一位漂亮又性感的高官夫人在列。于是,在同情的同时,网民不免讨论起了人质们可能经历的遭遇,甚至还有小道媒体以一种“既定事实”的语气写出满纸的同情。 是同情,但也是在盖棺定论。 话题度再次被点燃,民众给军方施压,在网络上诅咒谩骂海盗组织,并且慷慨的建议给抓捕后的海盗的死刑方式。 当新闻彻底压不住爆发的时候,官方谈判团便知道,他们的谈判失败了,因为不会再有人给他们任何一个谈判机会。 果然在不久之后,军方检测到某一处星域有着不同寻常的震动,赶过去后就只看到了TP88879号的残骸,以及散落在周围的大量的残缺碎裂的人体组织。 为了逃避可能被抓捕后的指认和有可能承受的刑法,海盗们果断放弃了更多的利益,而选择了毁尸灭迹。 在经过医护专家采证检测后,确认残留的人体组织是失踪人员,并且从其中鉴定出了近七十份DNA,官方已然能确定,TP88879号无人生还。 “寻寻没有亲人。”项柏的声音再次哽咽,沙哑到了极致,“所以没办法提供亲属的DNA来鉴别他的……遗体。” 项易绷紧了唇线,尽管牙齿咬得很紧,嘴唇却仍旧有些颤抖。 项柏道:“我只能给他建一个衣冠冢来纪念他。” 父子俩一时之间谁都没有说话,却能感受到彼此的情绪。只是项易能感受到的是正确的,项柏的却是错误的。 “我每天都在做噩梦。”项柏吐字显得有些费力,“是我把寻寻送上那趟飞行器的,我亲眼看着他下车,亲眼看着他走了进去,我陷入了梦魇里,每天晚上的梦境我都在对着他的背影呐喊伸手,我想把他带回来,可我无论怎么喊他都听不见,我也动不了,我只能眼睁睁的……眼睁睁的……” 项易错觉自己好像听到了哭声,又觉得不太可能,毕竟项柏是个成熟的男性,不可能因为一个小情人的离开而哭泣。他也没办法想太多,他浑身紧绷得厉害,心脏一阵一阵被揪着般的难受,只要一想到自己差一点就失去了盛寻,他就陷入巨大的恐慌里。 即便他知道盛寻现在就在自己一墙之隔的地方。 他突然好想去看看他,想确认一下这一切是不是自己做的梦境,实际上的盛寻已经上了那架飞行器,跟更多人一起消亡在那个陌生偏僻的星域。 可他一时之间没办法动弹,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连呼吸都有些困难。 项柏缓缓道:“我也没办法想象寻寻最后有多痛苦,我……”他嗓音哑到开不了口了。 过了好一会,项易问道:“阿勤呢?” “他没回来,比我更自责。”项柏的声线变得粗粝难听,再也没有平常的风轻云淡游刃有余。“他会一直追击海盗,而我也打算用自己的方式找到他们。” “总要付出代价的,不是吗?” 最后这句话仍有项柏偶尔才会显露出来的狠厉风格。 父子俩又许久都没有说话,项易知道项柏是在等自己的回答,他现在的状态一定是既坚强又脆弱,很希望有同一个人能一起分担他那份痛苦。只是项易没想到他选择的对象是自己,这种方式又让他觉得惊讶,在此之前,他没觉得父亲对盛寻的感情有那么深。 可能事实上,他们父子三人在盛寻身上付诸的感情,比他们自己想象的都要深刻得多。 项柏自以为是“新鲜玩意”,其实早已泥足深陷。项易以为是可以简单舍弃的恋人,却深爱而不自知。至于项勤,盛寻于他绝对是刻骨铭心的爱恋。 没有人能共情他们,只有父子三人偶尔能触碰到对方跟自己同样的心意。 “我不回去。”项易缓慢道:“留在心里就够了。” 项柏明显有些失望,很低的“哦”了一声。 项易还安慰道:“爸,请您保重身体。” 项柏似乎更失望了,利落的挂断了电话。 话筒里的忙音响了许久,项易才有力气把它扣下。他猛然站了起来,身体却还在发软,高大的身躯一时之间居然支撑不住自己,不受控制的往地上摔落,身体带动了椅子一同摔在地上,发出很杂乱的一片响声。 项易没停下来,咬着牙撑着手臂让自己再站起来,这次虽然站稳了,但步伐却像是醉酒的人一样跌跌撞撞踉踉跄跄的,他几乎是东歪西扭的往卧室的方向走,呼吸一阵急促过一阵,即便走到门口的时候看到床上的隆起时依旧没办法平静下来,而是追逐着自己的脚步快速走到床边。 他只留了一盏台灯,光线有些暗淡,但足以照清楚盛寻的脸。 盛寻似乎是被他弄出来的声响给吵醒了,眉头皱着,漂亮的脸蛋上露出一些不耐烦,在项易紧张的注视下,他眼睫微颤,缓缓睁开眼皮,对上他的视线后,那股不耐烦变得更明显了,语气是毫不掩饰的发泄,“你在做什么?吵死了。” 项易看着他生动的眉眼,听着他抱怨的声音,一颗心终于恢复了人类该有的跳动频率。 后背的衬衫因为汗湿而紧贴在肌肤上,但盛寻看不到。 项易平静地道:“没什么,是我没注意,下次不会再吵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