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三日之后我以道侣的身份迎娶你

    43.

    自那日之后，卫辞一直没有来看他，只有沈崔缨会在中午和晚上的时候过来送药。

    暗无天日的日子，开始变得极其的漫长。

    屋子里永远是昏暗的，一盏微弱的烛光细瘦的摇晃着，逐渐模糊了黑夜和白天，姜吟开始不知道如何分辨时间，他变得嗜睡，因为除了睡觉他没有别的事情可以做，锁链锁住的不仅是他的身体，还有他的灵力，他连修炼都没有办法。

    修仙者早已辟谷，可姜吟自来到紫重峰之后就没有断过吃食，因此虽然长时间的不吃饭对他的身体没有任何危害，但他的精神却开始崩溃，他的唾液开始急速的分泌，他迫切的想要吃些什么来填饱自己的肚子。

    他请求沈崔缨给他带点吃食来，对方没有说话，第二天的时候带了一个橘子。

    姜吟其实想吃的是肉，但他不敢有任何抱怨，他就是个阶下囚，能有点吃的就不错了，从那天起，沈崔缨每次过来都会带一个橘子，也只带橘子。

    姜吟咬破那甜甜的汁水，突然疯狂的爱上了橘子这种水果，他仔仔细细的舔干净手指上的汁水，不放过哪怕一丁点的痕迹，艳红色的舌尖舔过修长的手指，他突然回头对沈崔缨勾唇一笑，“师兄，你作何这般看着我？”

    对方不语，狼狈的转身。

    “师兄，下次多给我带一个吧？”姜吟冲他叫道，他趴在床沿上，雪白的双腿一摇一晃的，胸口裸露出大片的细腻的肌肤，红舌舔过嘴唇，无辜中隐隐有些勾人。

    沈崔缨慌忙的离开，甚至还加快了步伐。

    第二日，对方果然如约给他多带了一个，姜吟咬破那甜甜的果肉，疯狂的吮吸着那香甜可口的汁水，橙黄色的果液顺着指尖流下来，又被他一一舔进口中，他的表情是那么的痴迷，仿佛在吃什么美味珍馐，让人无端的觉得有些可怕。

    沈崔缨却看痴了眼，他觉得这样的姜吟很可爱，哪怕对方眼泪横流，哪怕橙黄色的果液弄得对方身上脏兮兮的。

    送药过后，沈崔缨无法久待，只能离开。

    看着那人的背影，姜吟终于停止了吮吸的动作，他面无表情的看着手中的橘子，尽管肠胃现在疯狂地叫嚣着想要吃橘子，他还是没有喂进嘴里，反而手指用力，神经质一般一点点的将它捏碎，果液顺着手指流到了他的衣服上，鲜甜的橘子气息扑面而来。

    姜吟又饿了。

    但他不敢再吃下去了。

    他们在驯服他，就像驯服狗一样。

    饥渴难耐之中忽然有了橘子，对于这唯一的食物，习惯了之后就再也离不开它了。

    被囚禁起来，没有人可以说话，所以唯一前来送药的沈崔缨和可以来探望他的卫辞就变得那么多的难得可贵，总有一日，他会被这暗无天日的寂静折磨疯的，到时候，他就会像爱上橘子这种水果一样爱上他们。

    就像斯德哥尔摩综合征，对幽禁自己的人产生情感，产生依赖，自此，再也离不了。

    姜吟用手背遮住脸，眼泪流了下来。

    ＊

    晚上的时候，许久不见的卫辞过来看他了。

    尽管知道不能这样，可姜吟还是无法自拔的对他的到来产生了惊喜，他飞快地爬到床边，锁链发出哗啦啦的碰撞声，衣服松松垮垮的，还有些水果汁液的污渍，他就这么脏兮兮的爬过来，双眼濡目似的看着卫辞，“师尊......师尊........”

    卫辞喜欢他这个样子，乖巧的，仰慕的，眼里只有他的身影。

    他怜爱的摸上了青年瘦了许多的脸，看着对方微不可见的瑟缩了一下，眼眸一暗，手上的力道不由加重，青年不可控制的发出一声轻呼，小心翼翼地看着卫辞，“师尊，你弄疼我来.......”

    卫辞一顿，手上的力道松懈下来，他脸上挂着温柔的笑容，眼里却是捉摸不透的情绪，“对不起，是师尊不好，我再也不会这样了。”

    姜吟见他脸色柔和下来，瞬间爬杆子似的请求道，“师尊，你放我出去吧，我真的受不了这里了！我好害怕........”

    他一边说一边潸然泪下，又可怜又无措。

    眼睛红红的都哭肿了，一定是背地里也躲在被子里哭过。

    “师尊，求求你了，你放我出去吧，好不好，我以后再也不调皮了，我什么都听你的好不好？师尊，我好害怕........”

    可怜的小家伙颤抖地拉着他的衣角，雾气氤氲的眼里满是哀求。

    卫辞心里突然生出一种隐秘的情绪来，这才是事情真正的正轨才对，他的小徒弟就应该一直看着他，无论是眼里还是心里，都只能有他一个人，他手指捏着对方的后颈，像是捉弄猎物似的不轻不重的捏着，带着点亵玩的味道。

    这是他第一次，在姜吟清醒的时候如此暗示性的对待他对方。

    果然，手下的肌肤微微僵硬，身体不抖了，连哭声都没了，容貌昳丽似仙神的小徒儿战战兢兢的抬起头来，“师........师尊........”

    他想问，师尊你在干什么，毕竟这个动作实在是有些逾越了。

    那双手不顾他的意愿甚至有往下摸去的趋势，在感受到对方的手已经伸进去摸到了他清晰的脊背，青年突然猛地颤抖着推开他，他像是受惊的鸟儿，泪眼里满是惊慌无措，“师尊，你......你这是在干什么？”

    卫辞淡淡的收回手，像是没有听见他的话一样，反而转问他，“阿吟是想出去吗？”

    姜吟一瞬间愣在原地，难不成对方愿意放他走了，他生怕对方反悔似的急忙应道，“我想出去！我想！”

    甚至因为激动主动抓上了对方的衣袖。

    卫辞看见了轻轻的笑了一声，清冷雅致的眉头舒展开来有种别样的美感，他像是引诱一般又突然说道，“可是阿吟的罪名是勾结魔族啊，如此重罪，怕是一辈子都无法出去了。”

    姜吟呆呆地问道，“那.......那怎么办？”

    他嘴巴弯下来，似乎是又要哭了，可是又怕惹他厌烦，于是用手捂住嘴巴，眼睛憋得红红的看过来，可怜又可爱，瞧着委屈极了。

    卫辞的手指意味不明的摸上他的脸颊，话里若有若无的引导着，“是啊，那怎么办呢？阿吟是魔族的派来的奸细，泣水剑君座下小弟子的身份是不能用了，大家都知道你是魔族的人了，肯定会人人喊打的，所以——”

    “换个身份吧？”

    “换个身份........”姜吟神色恍惚的重复道，“换个什么身份？”

    卫辞的手指缓缓揉过对方的唇角，在那个笑唇勾起的地方反复的摩擦着，指尖甚至有往姜吟嘴里伸进去的趋势，他眸色一暗，慢慢说道，“阿吟，你也看到了，那日魔尊没有管你就自己走了，他不要你了呢，这样无情的人，你还要继续追随他吗？”

    “阿吟，魔尊不要你，师尊要，师尊以后会对你更好的。”

    “三日之后——”

    “我会以道侣的身份迎娶你。”

    “这样，你就可以永远留在师尊的身边了，我永远都不会抛下你的。”

    “轰！”的一声他的耳朵里突然传来一声尖锐的轰鸣，姜吟只觉得脑袋里仿佛有一道白光猛地炸开，他的头又昏又酸涨，然后就是剧烈的疼痛感，霎时间眼前一片空白，什么也听不清，什么也看不见了，只有手掌突然传来一片温热的触觉。

    像是对方拉住了他的手。

    什么，对方刚才说了些什么？

    三日之后，我会以道侣的身份迎娶你.........

    以道侣的身份迎娶你........

    明明这几个字他都认识，可为什么组合在一起他就让听不懂了呢，姜吟恍恍惚惚的想到，正好此时卫辞收紧了五指，以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道将姜吟的手包裹在了掌心。

    温热的，有力的。

    仿佛时间戛然而止，脑海里的嗡嗡嗡的声音突然消失，理智又重新回到了他的身上，姜吟死死的盯着那只握住他的手，突如其来的，一种难以遏制的汹涌澎湃的情感从心里翻腾起来，姜吟双眼赤红，他猛地推开对方，眼里全是不可置信。

    “你疯了——！”

    “疯子！疯子！我是你的徒弟，你竟然要娶我，你.......”

    姜吟哆哆嗦嗦的指着对方，气的说不出话来，他眼睛充血似的鼓起，死死死的瞪着卫辞，“我是你的徒弟啊，你竟然对我有这种想法，你......你离我远点，不要靠近我！”

    锁链冷冰冰的碰撞着，一如卫辞的心。

    他看着姜吟冰冷厌恶的神情，突然觉得有些冷，这股冷意一直从指尖蔓延到心里，冻得他嘴唇都发起抖来，可分明他自己就是冰灵根，从来不怕冷的，陡然间感受到这种浸人心寒的凉意，他竟然有些陌生的不知如何应对，他放在身侧的手指攥得发白，面上却依旧浑不在意似的牵扯出一个笑来，只是这笑意稍显勉强，竟然有些难以维持。

    他说，“阿吟，换了身份之后你就不是我的徒弟了，既然这样，那又有何不可？”

    “泣水剑君的小弟子勾结魔修，永生永世被关押水牢；可是作为剑尊的道侣，你却可以享受荣华富贵，自由自在的出去。”

    “阿吟，你好好的想一想。”

    “你那么聪明，应该知道选哪个吧？”

    清清冷冷的声音，暗含着只有对他才有的温柔声线，在姜吟耳中却嗡嗡的作响，仿佛是被恶鬼缠身一样吓得大叫起来，他惨白着一张脸，尖叫着哭闹起来，“我不听我不听！你滚啊！走开，你给我走开！”

    冥冥中似有所感，卫辞怔怔的看着对面，昏黄的烛光微弱的摇曳着，像是马上就要熄灭一般，浅浅的光明照亮了姜吟惊惶红肿的眼睛，隔着层层的雨雾，那双眼眸里的憎恨如刀一般尖锐的刺了过来。

    就像找到了一朵不属于自己的玫瑰，于是只会被刺得满身是血。

    人要学会放弃，尤其是对于明知不可为的事情。

    但卫辞不，既然看到了，那就是他的，拼尽一切，满身是血，他也要把它夺过来！

    卫辞看着跌坐在床上看着他的姜吟，脚步顿了顿，然后神情自若的离开，只是出去后却没有立即离开，反而在门口站了许久，听见里面又传来摔东西的声音。

    紫重峰的季节被永远定格在了最舒适的时节，淡紫色的花瓣悠悠然的飘落下来，仿佛是去奔赴一场没有归期的旅途，落花堆积在树下，浅紫色的一大片。

    分明微风和煦，阳光正好。

    卫辞却觉得自己一手的凉意，冷冰冰的，他仰脸看着空中，突然喃喃道，“下雨了.......”

    瞬间天气转阴，乌云密布，暴雨倾盆，大雨瓢泼。

    紫重峰有史以来下了第一场大雨。

    这场雨，下了整整一天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