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情水

    天上的神仙很多很多，比人间皇帝老儿的文武百官还要多，具体多少不清楚，因为每日数量都有变动。不过不管多少，每一位仙君都有其对应的职位，有的仙君一年到头忙得脚不沾地，有的仙君闲的没事干每日东逛逛西溜溜，就比如太上老君。

    其实太上老君并不是总那么闲，以往人间有太能折腾的妖怪，天界造反暴动等都需要他出面劝解调和，但如今三界和平，平日除了参加个蟠桃会御酒宴什么的就基本没事了。所以老君每日不是找赤脚大仙喝喝酒，就是去二郎真君那逗逗狗，今日则是悄悄摸摸的来到了月老的姻缘树下。

    来姻缘树下是因为这有个秋千，是几位仙娥用花草藤蔓编织而成的，他早就觊觎很久了，只是碍于面子不好意思和仙娥们一起玩。今日月老不在，仙娥们也没一个，他终于可以放心大胆地荡秋千了～

    这秋千真漂亮啊，老君坐上去先慢悠悠荡了几下，接着准备荡个高的。

    “老君，老君”，荡到半空中忽听得自家小仙童急切呼唤自己的声音，老君急忙跳下秋千，整理衣襟，“何事如此慌张?”

    “老君有订单”，小仙童拍着胸脯气喘吁吁，“要什么丹药你们给拿不就成了，还非得过来找老道我。”

    太上老君炼丹是三界皆知的事，炼成的仙丹一小部分供奉给玉帝外剩下的大部分可自行处理，早些年有仙子仙君来求他就看情况给一两颗，最近这百年老君学着人间药铺的方式开始售卖丹药。

    “不是丹药，是忘情水。”

    老君捋胡子的手顿住了，似乎不确定般又问了一遍，“忘情水?”

    “是的，忘情水”，小仙童回答的毕恭毕敬。

    哦?这可有点意思儿。三界皆知他炼丹，但知道他有忘情水的并不多，一来是因为天界需求忘情水的仙子仙君少之又少，几百年不见得有一个；二来是忘情水的材料以及炼制比许多丹药还要麻烦。所以他从不过多推广忘情水。

    “是哪位仙君需要?”

    “回老君，是雨神。”

    雨神?被称为三界第一渣男的雨神，啧啧啧，渣男也会有忘不了的情?

    “可以”，老君捏着胡子一捋到底，“打九折。”

    仙童走了，老君继续荡秋千，荡了不到片刻，仙童又来了。

    “这次是何事?”

    “回老君，还是忘情水的订单。”

    老君抖了抖胡子，一脸的不可思议，天界什么时候出了那么多情种?

    “这次又是哪位仙君?”

    “回老君，这次不是仙君，是妖族的二公主殿下。”

    老君起先有些疑惑，转念一想便了然了，“是妖族啊”，仙童立于秋千旁静静等待老君给出价格，余光瞄到老君搓捻胡须，便知道这次价格定然不低。

    秋千上的老君伸出五指翻了两番，仙童在心里盘算着，五五五，十五折。

    “小童明白。”

    老君捋着白胡子满意的笑了。

    仙童走后，老君荡了会儿秋千不荡了，站在姻缘树下翻看红线姻缘牌，月老在的时候是一千万个不允许他碰的，现在月老不在，他想怎么看就怎么看。

    “老君，还是忘情水的订单，这次二公主殿下要……要一百瓶。”

    “什么！一百瓶！”极度震惊的老君手一哆嗦扯动了三根红线，他慌忙松开手查看被他扯乱的红线，完了完了，月老知道非拔光他的胡子不可。

    这三根红线怎么缠如此紧，完全解不开，老君顺着红线去看姻缘牌，“梁山伯，祝英台，马文才”，记住人名后决定等月老回来告诉他，顺便赔礼道歉。

    眼下最要紧的是忘情水的事。

    一百瓶?当他兜率宫的忘情水是凡间的白开水吗！

    老君挥挥手，不耐烦道“回二公主，就说只剩十瓶了。”

    “可是老君”，仙童满脸纠结，欲言又止，“有话就直说”，仙童眉头舒展开，继续道“单子上说价格不是问题，还额外赠送凡间最稀有的药草珠宝十箱。”

    老君一手捏着嘴角的胡子，一手伸出食指和大拇指比划了下。

    八?肯定不是八折，那就是八倍了，这……老君如此坐地起价好吗？

    没多久，仙童又回来了，这次是哭丧着脸。

    “老君，大事不好。”

    老君仍在解那三根缠在一起的姻缘线，听到自家仙童带着哭腔的话后扭头问道，“何事不好?”

    “忘情水，忘情水只剩九十九瓶了。”

    “那就只卖九十九瓶。”

    “可是单子已经回复过了。”

    “什么！”老君的手又是一哆嗦，三根红线缠成了死疙瘩。这是天意看他太闲给他找事做吗？

    忘情水的炼制材料需要五月五开在地府的彼岸花花蕊，七月七扎根于昆仑山的三石草草根，以及九月九出生且满一千岁的海中鲛人最为心痛之时流出的泪珠。

    这三样没一样容易得手的。

    “你到妖族一趟，把九十九瓶忘情水交给二公主，告诉她还差的一瓶过段时间老道亲自送过去。”

    老君当即跑到地府找到孟婆求要彼岸花花蕊，孟婆因为常年在地府熬孟婆汤熬的脾气不好，任老君怎么送丹药怎么恳求就是不肯给出五月五的彼岸花花蕊，最后老君恋恋不舍地将王母赏赐的玉露琼浆送给孟婆才换来些许的花蕊。

    昆仑山的西王母倒是好说话些，只是那三石草生长在悬崖峭壁，周边有不少上古神兽守护，老君扔了不少弄死的虎豹还有丹药酒水，结果那群长得奇形怪状的家伙眼皮都不带抬的。老君只好抻着老胳膊老腿与其大战三百回合，最后用借来的六缚龙索将它们捆作一团，才终于采到三石草。

    最后是鲛人泪珠，这个更难，不仅要天时地利，最重要的是人和啊。九月九出生满一千岁的鲛人是有，可是泪珠要最为心痛之时流出的，谁晓得鲛人什么时候最为心痛啊，人家要是几千年不心痛，起不得等几千年，可如今等不了了。老君在东海龙宫待了近百日始终没得到理想中的泪珠，打算走的时候有一位雄鲛毛遂自荐说他有，不过他有个条件，要老君给他介绍个仙君，老君……他又不是月老！可是为了泪珠没得办法，老君只得同意下来，按照那位雄鲛人的要求将……哮天犬介绍给了他。希望二郎真君不要怪罪于他。

    炼好忘情水又亲自下凡送给妖族二公主后老君在兜率宫整整歇了三日，第四日出去找交好的仙君们下棋喝酒。

    酒喝到一半，自家仙童又来了。

    老君胡子都快炸开了，“这次又是谁要忘情水”，还没等仙童说话怒气冲天地跟着补了一句，“这次甭管是谁，一百瓶没有，以后最多两瓶！”

    小仙童瞅着自家老君气得吹胡子瞪眼的模样不得不压低了声音，“老君，是丹穴山那位，要一瓶。”

    其余三位仙君听到纷纷侧目，老君眨眨眼，偶滴老天鹅啊，那位竟然要忘情水，这比哮天犬和雄鲛人在一起的消息还要劲爆。

    老君展开五指，没翻面。

    五折，这是迄今为止忘情水最低的价格。仙童郑重地点头道“小童明白。”

    等到小仙童转身走了不到三步时，老君摸着胡子朗声道“等等，回来”，小仙童不明所以地又回到了老君身边。

    老君伸出三指犹豫道“还是这个数吧。”

    小仙童惊呆了，三折！我滴玉皇大帝王母娘娘来，他家抠门的老君竟然只收三折的价格，这远远不够成本钱啊。

    “别愣了，快去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