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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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正常的情潮折磨着吉野。他躺在安全屋的床上蜷缩着,指甲陷进掌心里。 好想做爱。 谁都好。 把性器插到他的后穴里狠狠地插弄,将他捅坏也没关系。 ……不可以、不可以有这种想法。明明已经决定了要有尊严的活下去,这几年靠着抑制剂不是也能体面的渡过发情期吗?怎么能被这种下三滥的药剂击垮! 再也不想回到那个时候了! 留燧明没有食言,他说会回来便一定会回来。 “是我……”留燧明在安全屋门上的小窗扣了扣,“药,我买来了。”他听见安全屋里一阵纷乱的响动,又叫了几声吉野的名字之后,小窗才非常缓慢地打开。留燧明把装着抑制剂的塑料袋递上去,这才发现吉野伸出的一只手臂上一道道指甲抓下的血痕。 “……”留燧明想说点什么,但吉野只是抓着塑料袋很快就把手收了回去。 β青年挨着安全屋的门坐下。凭他这段时间工作积攒的钱是不可能帮助吉野偿还债务的,万不得已他才动用了兰赛特给他的银行账户。他自己并没有看过里面有多少钱,也想好了如果不够的话就先拿里面的全部做一个担保,后续的事再想办法。可没想到这个连密码都没有的账户还真就取了六百万出来。 大背头喜笑颜开,对他的态度也没那么恶劣了:“没看出来啊,你这小子竟然还那么有钱。你看上谁不好,偏偏看上这么个破烂玩意儿……” 留燧明冷着脸:“钱你们也拿了,今后别再来找他麻烦。” “嘿嘿……好说、好说……” 留燧明看着自己的手臂,冬日里虽然穿得挺厚,但被为了防御伸缩棍,被打的地方还是肿胀了起来,两指宽的一条条淤狠遍布小臂,看起来十分狰狞。“嘶……”留燧明倒吸一口气,只能靠室外冰冷的空气来缓解一点疼痛。 现在被打的痛劲儿才慢慢反上来。说来也惭愧,他从军那么久、经历过不少九死一生的战役,伤就伤了,也抱过必死的决心。可没有哪次像这样憋屈的——被小混混堵在墙角围殴,还揍得鼻青脸肿。 如果是赫利欧的话……哪怕只有他一人也肯定能全身而退。若是他们俩一起,便不可能让大背头那伙人大摇大摆地离开。 “燧明,你就是少了果断的狠心,”回想起格斗课与赫利欧对练时他对自己的评价,“如果能一击制敌,千万不要拖延战斗。要不然你再怎么抗揍,身体的承受能力也是有限的。” 他当然知道这个道理,但怎么可能会对赫利欧使用。 痛。 很痛。 留燧明用额头抵着安全屋的门。据说疼痛到一定程度的时候人会昏迷,以此来保护自己。可现在还远不到那种程度却已经让他难以忍受了。分明是冬天,但汗水已经浸湿了他工装的后背。哆哆嗦嗦地从剩下的药里找出止疼片,嚼碎了干咽下去像咽下许多粒粗糙的小石子。过了不知多久,才缓过来。 “留……你还在吗?”安全屋里响起了吉野的声音,他服下抑制剂后似乎清醒了许多。刚才拿药时他甚至不敢跟留燧明多说一句话,生怕泄出什么不堪入耳的声音。 “哎,我在呢。”留燧明勉力提起精神。止疼片实际上并不能阻止疼痛的发生,只是降低了痛觉神经的感受度。因而他现在整个人都十分麻木。 “伤怎么样了。” “大概……只是些皮肉伤,就是有点疼……呵呵……”他尽量让自己的语气轻松些。 “对不起……我对不起你。这明明是我的事,却把你牵扯进来。”吉野自责道。 “唔咳咳!!别这么说,我们、我们不是朋友嘛……怎么可能坐视不管。”留燧明强忍着咳嗽,虽然吃了止疼片,但肋下那一块痛感依旧明显,稍微咳嗽一下就像挨了一拳似的。 “真的没事?”吉野凑到小窗上,“让我看看你。”留燧明扒着门框艰难站起来,吉野见他左眼被打得几乎睁不开,黑紫黑紫的。他还冲自己笑了笑,牙齿被染成淡粉色,那是口腔里被唾液稀释后的血。 “所以……不要和我这种人做朋友啊……”吉野仿佛悲哀地自嘲道,“就让我这种下水道里的老鼠自生自灭好了……” “他们说的没错。我就是被人玩烂的东西,一个人尽可夫的Ω,”他颓唐地倚着门,从口袋里拿出最后一根烟点燃,“我做娼夫已经快二十年了。” 留燧明还是很惊讶,吉野看起来气质冷酷,话少又坚毅,与大众印象中柔弱娇美的Ω形象大相径庭。他甚至一度以为对方是α。结果现在吉野告诉他,他做娼夫快二十年了。 “是不是看着我的外表,觉得我在骗你?”吉野惨笑了两声,摸摸自己的下腹,“你看到我肚子上那条疤,那是剖腹产留下的。” “我生过四个孩子,”他吐了一口烟,“最大的那个今年可能有十五六岁了吧……不过我一个也没抚养过。全部被人抱走了。” “社会底层的很多Ω都是这样,也许是为了生活、为了买抑制剂、或者为了生病的家人,选择出卖肉体。出卖自己唯一的价值——生育能力,”过了一会儿他又轻蔑地说,“或者像我这样的,不肯吃苦。年轻的时候,觉得躺着来钱最快。” “我爱玩的时候什么都沾过,赌博、大麻那些东西都是轻的……最后都报应到自己身上来了。” “我真不是什么好人。” “别和我这样的人做朋友。” 留燧明沉默地听他说完,心中五味杂陈。他知道关于Ω身上会发生一些不平等的事,但没想过会这样无力。他见过上流社会的Ω们,他们衣香鬓影,受尽α们的追捧。即使出来工作也不过是为了增加自身的影响力、拓宽人脉事业,好与出色的α配对,孕育优秀的子嗣,为家族增添助力。 或许他们和底层的Ω也没什么不同,最终的价值体现就是生育优秀的子嗣。 “我自己有眼睛,也会看。我知道什么是值得交的朋友。”留燧明平静地回答。他可以说很多“你没那么差劲”、“一切会好的”之类的话,但觉得没有一句是“值得交的朋友”这样能给对方肯定。不是作为Ω、不是作为以生育能力最出色的群体,而是作为一个“人”。 吉野无声地笑了笑:“你……真是……” 固执得可以,撞了墙也不会回头。 但世界上总得有你这种人,能给像我这样的渣滓看到一点人世的光亮。 “我们走吧,”抑制剂起了作用,吉野已经完全摆脱催情药的影响,他打开了安全屋的门,“得去医院才行。”他的鼻子骨折,留燧明遍体鳞伤,两人看起来都无比狼狈。 “我……我不用了。”留燧明一边眼睛肿着,十分滑稽。吉野将他搀扶起来:“你快连路都走不动了。固执可不是用在这种地方的。” 留燧明跟着他踉跄地走了几步:“真的不需要,我只要能回家就好了。”吉野忧心忡忡地看着他,这个β青年应该是真的拿了钱给大背头,否则不可能这么顺利就被放回来。难道他真是隐藏的富家子弟? 仔细想想在与留燧明的交流间,他对机械,特别是对军用装备的了解远超常人。或许他并不如自己认为的那样,和自己同是处于社会底层的人。也许他回家之后,会有成群的佣人、专业的医生为他服务治疗。自己这点微不足道的关心反倒显得强人所难了。 吉野还想再问留燧明是否需要叫人接他回家,他看到留燧明脖子上挂着的戒指,应该是婚戒。没有什么能比伴侣第一时间赶到身边更令人慰藉和安心的了。 留燧明却突然像小孩子似的发出了一声惊叹:“那、那是什么?”吉野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漆黑的夜空中,星辰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移动。他也愣了一下,但很快反应过来那不是真正的星辰。 “那是模拟的星星,虽然我们在这里也能看见自然的星星,但它们有一些别的用处,”吉野解释道,“比如说生日和纪念日的时候讨人欢心。” “塞缪尔……我永远的月亮。”留燧明喃喃地念着星星组成的文字,旁边似乎还有星星构成的小字署名。他的眼睛被打得看不太清楚了,只能隐约辩出后面的缩写是一个“S”。 “动了这么多颗星星,也就是有钱人无聊的消遣。”吉野对这种行为嗤之以鼻。但留燧明却笑着说:“能让星辰为一个人所动,这是多浪漫的事啊……这位塞缪尔一定被人深爱着吧。” “你小子看起来木讷,倒还懂浪漫。”吉野打趣道,可惜他一笑起来就牵动了骨折的鼻子,又流出点血来。 留燧明小声地叹了一口气,好像是感慨又好像怀念。他也曾在茫茫宇宙中透过舷窗看向那些星星,比在陆地上看起来明亮得多。当把引擎关闭仅靠惯性航行的时候,四周寂静,他会觉得自己好像也变成了无数星辰中的一颗。 “月光把天空照亮,洒下一片光芒点缀海洋……”留燧明哼起了,他最喜欢的歌。吉野扶着他继续往后街狭窄的出口走去:“唱得不错,不过好像从来没听过这首曲子。” “是我故乡的歌。” “你故乡在哪?二号环带、三号环带?还是在更远的卫星城?” 留燧明望向深邃的夜空。他从另一颗遥远的星星上来,凭借肉眼完全无法看见。并且似乎再也回不去了。 “主人,欢迎回家。”依旧是只有AI迎接他。 留燧明脱了衣服躺在床上。这场变故前后四个小时,再加上受伤,他的的体力早已透支,强撑着一口气回到家便再也爬不起来了。 “AI检测到您身上有创伤,现在联系医院。”虽然给AI设定了活跃的性格,但它是最先进的家庭服务型机器人,仍然按照处理伤患的流程开始自主行动起来。 “不要联系医院,我带了点伤药和治疗凝胶回来,请你帮我处理吧。”留燧明有气无力地说。不去医院他有自己的考虑,他身份特殊,受了这样的伤如果上升成重大外交事故那后果无法想象。 AI听从了他的命令,机械手臂收回去,经过一番转换变成了两个圆圆的治疗仪,沾上留燧明带回来的治疗凝胶为他进行简单的伤口处理。 留燧明这才看到自己的肋上、腹部都有明显的淤狠。他强忍着疼痛在那几处摁了两下,凭借学过的战场医疗知识判断并没有伤及内脏。否则他可能根本撑不到回家。只是外伤的话单凭AI就能处理好。 “现在联系主人。”AI的脑袋显示屏上闪着兰赛特的名字。留燧明愣了一下,没等接通就摁灭了。 “还是……不要联系他了,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β青年喃喃地说。他也有犹豫,希望兰赛特能回来,回到他们的家里陪在他身边。他也许会委屈得想要流泪,但只要兰赛特抱着他就会好了。 先前一片止痛药的药效渐渐退去,AI为他拿来止疼片,他挣扎着爬起来又吃了一片。浑身的伤让留燧明躺着也不是,趴着也不是。最后只能以一种别扭的姿势侧着身子,还得注意不要压到手臂。 治疗仪抵在他的肚子上,发出微弱的绿光。 留燧明挪到兰赛特睡的那一侧慢慢闭上眼睛。 痛。 真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