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如云系列：28

    姜郁文，他不懂什么是喜欢。

    哪怕日夜念记着那个人，对着那个人就会换个模样一般的温柔，容忍度无限的放大——他还是不懂什么是喜欢。从小时候的悲苦，到稍懂事些就到了尹芮金的身边，开始学习在商场上与人斗智斗勇，学习喝酒，甚至是学习杀人…

    他见多了人的丑陋、贪婪、欲望和狠绝，唯独没见过这样的洁白和美好。他现在的尹董，和他曾经的尹董不一样。现在的尹董——他私心里其实很温柔，性子很干净纯粹，他不曾染指任何黑色，面对陌生的领域时还有些小心翼翼的试探和可爱…

    姜郁文知道，这样的尹朗还未完全的成长。他终究是个匆忙接下一片天的年轻孩子，身负重任，却坚强的不允许自己倒下。姜郁文也知道，如果尹朗按照曾经尹董的路子继续成长下去，那么他也会完全变成和老尹董一样优秀又果决的人。

    好像老尹董那样，游刃有余的与所有险恶的人心周旋，他会越来越聪慧，习惯于将一切的可能和不可能都紧握在手中，还能用金钱和权力去改变所有存在变数的事情，让所有事情从“可能”变作“绝对”。他也会逐渐视人命为草芥…

    姜郁文一直认为尹芮金的苦心是因为尹朗是他唯一的、心爱的宝贝儿子，但现在他才明白，是因为尹朗太过于美好。美好到人根本不忍心让他去沉沦，堕入黑暗。

    对于那些背负在身上的责任，好像一时间让他觉得无比的心甘情愿。只是，只是因为那个人，他是尹朗而已。

    姜郁文想走近尹朗，但他知道自己的定位。这种无奈和自卑永远无法跨越和放下，他只是太明白人情世故和人心而已，所以他不快乐。

    没有喜欢。不懂喜欢。不会去喜欢。也不能够喜欢。世界多的是丑恶，时常让姜郁文呼吸都觉得多余，他不曾对任何人说，他的终极梦想就是今晚睡过去之后再不醒来。

    那么认真的在这里剖析内心，是因为发生的事情太过快。事实上姜郁文也没有好好真的那么认真的去思考过——他的尹董昨晚被下药了，他上了他的老板，甚至在今早头脑一热决定继续上老板，他也这么做了。

    黄昏时，尹朗在办公室里屈身于他的身子底下，他眼里的那种绝望，那种厌恶，那种不可置信——通通烙印在了姜郁文的心里。

    那时的姜郁文心里还有种变态的快感，可真正冷静下来时，他的内心却无比的痛。他是想靠近尹朗，但用了最糟糕的方法。

    ……不能回头了。

    尹朗会怎么想他呢？

    不折不扣的变态，暴君，神经病，罪该万死，应该马上死去…

    他的心在疼痛。疼痛自己从没有勇气对尹朗多想些什么，今天却做到了扭曲的极端极致。更疼痛和恐慌的是他发现自己在尝试过这种与尹朗身体相亲的滋味后竟再也没办法去用以前那种相互保持距离，熟悉又陌生的方式去相处。

    尹朗恨他，他知道。

    可他无法自拔。当这一切开始之后，又该用什么样的方式收尾和结束，姜郁文自认聪明，但关于这点，他连答案的边缘都想不到。

    他的性爱是粗暴而疯狂的。可当一切结束之后，他给尹朗的吻却是无自觉的温柔到极点，好像稍一用力，眼前这么珍稀的尹朗，就会像梦境一样破碎掉。

    尹朗啊，尹朗。

    姜郁文呆呆在坐在阳台上看着天空，手里的烟燃尽了都毫无知觉。

    性爱期间的舒爽都没有让姜郁文留恋回想和品味——唯独，唯独是抱着尹朗和亲吻他的那种感觉，胜过了一切生理冲动的快感。

    终于抱住了想抱的尹朗。也终于吻到了想吻的尹朗。

    如同想象中一样的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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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尹朗总是孤身一人。

    尹朗总是吃的很少很少。

    姜郁文无数次想为尹朗做饭，自己提出的想法，也被自己否决。但这次，他终于鼓起了勇气。他在取餐区做三明治的速度格外快，只怕晚一点尹朗就要逃走。尹朗如今多厌恶自己，他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

    幸而，当他回到座位时，尹朗还坐在原地吃东西，可速度明显快了很多。尹朗不情愿，但最终还是吃了他做的三明治。

    尹朗吃东西的模样无论看几次都那么好看。慢条斯理，又那么可爱。但最让姜郁文开心的是，他似乎觉得很好吃。

    “很好吃吧？我可以天天给尹董做哦。”

    姜郁文不会告诉尹朗，这是他多么久、多么久以来的心愿。他想做饭给尹朗吃，只要看着他能满意的吃下去就好，他甚至没想要任何的夸赞或是好感——

    为什么在尹朗的面前，姜郁文总是自卑且卑微到让他自己感觉面目全非。

    他已经几天没碰尹朗了，因为姜郁文害怕他受伤。但对尹朗的渴望，总是那么清晰而来势汹涌。看着他能因为自己而有反应，好像已经是姜郁文所渴求的尽头了。

    “做爱？姜郁文，你搞错了。做爱是你情我愿的。我们现在这个情况，”尹朗冷声道。“只是你在强奸我而已。

    尹朗在生气。但姜郁文无可救药的还是觉得——尹朗真的好可爱。

    “你……你死了就死了，我想要满足还怕找不到人吗？”

    姜郁文很清楚，他和尹朗发生关系时是他的第一次，同样也是尹朗的第一次。但听到尹朗的话他的内心还是无可抑制的感到愤怒…但愤怒看起来只是伪装不安和疼痛的外衣而已。

    是啊。

    这样的尹朗，有什么是不能拥有的呢？他早就明白。只要尹朗喜欢，什么样优秀的人都愿意将自己全数送到尹朗的面前。

    姜郁文难过，因为他知道，自己并非无可替代。就如同那天尹朗自然说出口的话一样——员工的更迭只是一件非常正常的事情。

    而他姜郁文，也不过是其中一个就算更迭了也很正常的员工罢了。

    仅此而已，别无其他。

    哪怕他此刻和尹朗身体已经相连在了一起。

    哪怕他此时和尹朗之间的距离已经是负数——

    可是尹朗，你怎么还是那么远那么远。

    那么远，越向你跑去，你却离我越远。

    此刻的性爱有多酣畅淋漓，事后姜郁文独处时就有多悲伤和撕心裂肺。他明明已经和尹朗发生关系，明明已经和他接吻，明明已经和他拥抱……

    尹朗终究还是不属于他的。

    今天下班，凌曲水塞给他一张电影票，说是他临时有事看不了，　票又不让退，就让姜郁文去看了，别浪费了他的票。

    姜郁文无奈的骂了几句，但还是去了。这么大的影厅，居然只有几个客人来看，姜郁文很好奇这个凌曲水到底买了什么烂电影的票？而且明明就没几个人，还非买在最后一排。

    电影放映时，影厅陷入黑暗。姜郁文独自坐在最后一排，电影讲了什么，他从头到尾都不知道。他的脑子里塞满了尹朗，从大树下的少年尹朗，到尹氏夫妇丧礼上的尹朗，再到成为了董事成长了两年到如今的尹朗…

    尹朗好美好。无论在他记忆里的哪个时刻。无论他是哪个模样。连一个那么简单又普通的笑容，都让姜郁文铭记至今。

    当电影结束，影厅亮起昏暗的灯光时，姜郁文好像如梦初醒一般猛然回神。

    才发现自己怎么泪流满面？

    这夜回到家，姜郁文坐在书桌前拿着钢笔在稿纸上写写画画，一夜未眠。

    姜郁文明白了，这或许就是凌曲水口中的喜欢。

    但原来喜欢一个人这么这么的难受。

    他已经不想继续了。他不想让尹朗痛苦，也不想自己越陷越深。未来在哪里，又会走向哪里，姜郁文不知道。

    他只知道自己那么多年来，从不知道幸福是什么，他一点也不快乐，最多只能够说他不难过罢了。希望，不是适合他这种人的东西。

    一直到了天亮，姜郁文赶在上班前跑去洗澡洗漱。晨曦透过玻璃窗照进他的书房，桌上放着个信封，封面上简单的写着几个字：辞职书。

    姜郁文清楚自己对尹朗造成了无法挽回的伤害，无论尹朗要他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他都愿意，哪怕是让他去死——死对他而言倒也是一种解脱。

    这个世界真无聊，让人毫无留恋。

    好不容易看见天上有颗太阳，最后才发现这颗太阳因为太过遥远，所以并不属于自己。

    不是他不适合有希望，而是希望对他而言是很危险的事情。这真的只是因为姜郁文已经再经不起绝望了。

    清晨，沉睡的城市逐渐开始苏醒。

    凌曲水来到他的办公室，尽职尽责的给姜郁文讲着工作的事情，完事他发现姜郁文压根没听。

    “姜总这是怎么了？”凌曲水看姜郁文脸色不太好，不禁有了打趣的心思。“昨晚没睡好？我说啊，姜总不会也总算开始有相思病这种东西了吧？是不是想哪个倾国倾城的祸水想的睡不着啊？”

    换做平时，姜郁文大概早就爆粗口了。但今天没有。他看着凌曲水，这样的眼神让凌曲水有说不出的滋味。

    很平静，没有悲伤，没有喜悦，或者说压根没有情绪。但却让人非常的难受…啊，凌曲水知道该如何形容这样的眼神了。

    是毫无希望的一双眼睛啊。

    “阿文，”凌曲水认真起来，开始感到担忧。“你到底怎么了？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你快点跟我说说！”

    “曲水，”

    姜郁文叫了他的名字。随后他拿出一个信封，放到了凌曲水的面前。

    凌曲水看清楚那封信时眼睛都差点掉了下来。

    辞职信。

    不等凌曲水破口大骂，姜郁文便道：

    “我打算要离开谷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