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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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二日一大早父亲派了人请我前去主厅。 我娘拉住我的手担忧道:“吃些饭再去吧,不急这一时半刻。何况昨晚你告了假,这事跟你有什么关系呢。” “没事的娘,我不饿。毕竟这么大事我要去去晚了怕也是要惹得父亲不快。” 我娘点点头,在我走出房门时叫住我,急匆匆的往我手里塞了几块糕点:“要是饿了路上就吃点,别饿着。” 我轻声答应,将低头将糕点塞进袖子里。我娘摸了摸我的头,说了声好孩子。 到了主厅,对父亲和母亲行了一礼,便找了个角落落座。 父亲摆摆手让小霖子继续,小霖子哭诉道:“老爷明鉴啊,有一日二夫人与一男子私会被我们少爷撞见。此后二夫人就对我们少爷分外热络,经常单独叫我们少爷不知所为何事。” 父亲猛的一拍桌子:“大胆!污蔑主子你可知该当何罪?!” 母亲抚着父亲为他顺气:“小霖子,什么话你该知道想明白了再说。二少爷平时对你可不薄你这一下诬告了两个主子,你可当得起。” 小霖子颤抖着深吸着气,泪声俱下:“是,二少爷待奴不薄!他是个傻子天天不把我们当奴才的当人看,一有机会就轮番折辱我们这些人,就算是我们这些贱奴也就罢了。那巧儿姑娘呢,张管家的女儿本来都已订了门好亲事,也被二少爷给糟蹋了啊!” 一旁的张管家噗通跪倒在地,接连磕头道:“确有此事啊老爷。去年您与夫人陪同皇上南巡,侧夫人主事。那日二少爷醉酒把我家巧儿给......给......可怜我家巧儿昏死过去险些丢了条命,但是侧夫人说不如就将巧儿许配给二少爷做妾室,可我家巧儿同定亲家的娃儿本是青梅竹马,钉钉上的好事。侧夫人还派了人将人打了一顿。亲家娃儿不嫌我家巧儿,老奴家里差点折了半条命在里头才罢休。” 父亲怒目圆睁道:“二少爷平日如此荒唐,全都跟着荒唐吗?!我倒成鼓里人了。” 我起身拱手道:“父亲,容孩儿多嘴一句,二娘的事还需查清,毕竟也是伺候了您多年。而且张管家年岁也不小了,陪着父亲您操劳了大半辈子,可算的上是忠心耿耿。当初巧儿姑娘的婚事还是您主持的呢,真有此事岂不是打了您的脸。” 母亲随后道:“老三说的在理,此事还需谨慎处置,不然传出去丢了咱们府的脸。平日老二我本就愧疚,没有多加管束。可怜是个痴儿,下人难道不多加看束着点主子吗?” 小霖子颤抖的更加厉害了,我道:“二哥平日喜好胡闹府里无人不知,下人终究还是下人,怎可越俎代庖管起主子来了。” 父亲揉着眉心摆手,我便退坐了回去。母亲端茶也被父亲抬手推开,母亲轻声细语道:“还是老三通事理,是个好孩子。听闻有日老二半夜里去找三娃子,鬼鬼祟祟,为娘好奇不知所为何事?” 我继而起身道:“三哥看上了我的琉璃盏,想要将它作为母亲生辰礼物。孩儿不舍,让二哥拿东西来换 不料那日三哥突然拿了个小玩意来换,说是个好东西。我看也只是新奇玩意,实在不好意思附了二哥的面就换给他了。” “我记得昨日确实老二送了你琉璃盏。”父亲皱眉看着地上不断瑟缩地小霖子,指着他道:“我看你还知道些什么,给我一五一十地说。” 小霖子噗通猛磕一头:“二少爷拿给三少爷的,是从侧夫人哪里偷来的。小的说的二夫人与人偷情真真切切,那东西本是二夫人与那贼人的定情信物!让二少爷误打误撞偷了来。” 8父亲顿时怒目圆睁,横眉倒竖。江寒坐在一旁一直默默无言。父亲打落一旁的茶盏恨声道:“把那贱人给我提上来!” “我还特意把东西带了来。”阿云顺势将东西呈了上去,母亲紧紧盯着那东西,手里抓揪着帕子。父亲看了一眼就将其扔到一边。 “那父亲准备怎么办呢?”一旁沉默多时的江寒开口道。 还未等父亲开口,主母身边的侍女慌乱地跑进来,说道:“不好了不好了,顾姨娘哪里走水了!” 我的耳朵倏地一空,听不到任何声音。不知道怎么跑出的主厅,隐约中有人拉扯我的衣袖被我挥手甩开。 我和我娘住的厢房并不算偏,第一次挨了家法走回来才觉得这么远。 如今已是初夏,穿春衫太热,着夏衣偏冷,我却浑身又冷又热,冷汗浸湿了衣袖,在这庞大的府邸吞噬了急剧狂乱地心跳。 来往都是呼喊救水的下人,深入到密集的人堆里。火焰掀起的热浪铺面而来,跳动着吞噬房屋,它在疼苦上狂欢。 我的手脚像是被锁住了,拼了命地挣脱却越束越紧,被人用什么东西堵住了唇舌。 满眼都是灼热的红色,在浸毙在这红海之时,我突然想起早上被塞进衣袖的糕点。 它会不会化了。 睁开眼睛,守在一旁的阿云惊喜地叫了一声,端了一杯水喂我喝下。 “阿云,你先退下吧。”一旁的人说道。 阿云看了看我,见我示意便退了出去。 “秋儿,”江寒轻声唤我,脸上满是怜悯,“顾姨娘她......下人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只剩下了烧焦的残骸,父亲命人烧成了灰。” 我呆呆地看着放置在桌上的玉坛,伸手摸了摸衣袖,那几块糕点还在衣袖里。 明明早上还好好的,什么都还是好好的。 “你昏迷了一天一夜,秋儿,节哀。” 良久,我将视线艰难地看向江寒,那张与我一模一样的脸上露出的表情令我作呕。 其实我们是不一样的,江寒如同他的名字一般,高高在上触不可及,优渥的身份谈吐不凡,而我什么都不是,更是什么也没有。 “多谢大哥特来告知。” “秋儿,什么时候你不再叫我哥哥了呢?” 我不禁有些好笑,也没有掩饰:“哥哥不是从小就讨厌我吗?讨厌我跟在你屁股后面打转,讨厌……我总缠着你叫‘哥哥’。” 江寒起身走到我的床边,伸手攥住我的手“我从来没有讨厌你,那时候我也不大,我只是只是……” “你只是害怕失去父亲的重视,你知道父亲并不喜欢江家的人。”我冷静地说道,“索性我不思上取,烂泥扶不上墙。哥哥,父亲这些年一直很喜欢你,你开心吗?” 江寒愣神地松开了手,我继续道:“那年我在你的提议下被打的半死,我没有怪哥哥。我只是想过的好一点,让哥哥和母亲开心,我娘也只是一个相信承诺的痴人。难道和哥哥相貌相似是我的错吗?” “可是哥哥。”我捉住他的肩膀,牢牢地盯着他的双眼,“我现在晚上看不见了,大夫都查不出来我有什么病。但是晚上看不见我好害怕,我总是梦见二哥像一只章鱼一样打我,最后我还是希望你能够像以前一样把欺负我的人都赶跑,可是你听不见啊,哥哥,哥哥!” “你不要哭。”江寒颤抖着手在我的脸上擦拭,“我会给你找好的大夫治好你的眼睛 “不可能的哥哥,就像哥不一定是哥哥,我的病也不一定……不一定能治好。”我挣离他的怀抱,“我想带我娘回去,离开这里。” 江寒怔怔地看着我,半张着嘴呢喃,最后轻轻地说道:“你说的很对,哥不一定是哥哥。你尽管走罢,父亲那边哥哥会去说。” 临走前,江寒忽的问道:“什么时候走?” 我愣怔的盯着玉坛瞧,过了许久才开口道:“很快。” 江寒走后卧房内一片空寂,只剩下放置在桌上的玉坛散发着冰凉的光泽。 晨光拢着清冷的坛壁,如同里面的人曾经的温热,千方百计惜此万千。心里千回百转,转不过走离的人。 将曾经如今以后,浓化为滚滚雨水,做梦的人被浇了个透彻。等尘事了却,无所牵挂的人就会随风奔向心底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