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6 僭越的错,就赐僭越的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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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桉还是不能理解白夜说的那句“滚”究竟意味着什么,他几乎已经宕机的大脑艰难地搜索着让白夜如此气愤的原因…… “桉儿,你还记得些什么。” “……” “看到这个名字时候……先生,奴隶……很难过……” “桉儿知道什么是难过吗?” “奴隶知道的……但奴隶不能说。” “许你放肆一回。” “奴隶想到陆阳的名字会难过……就像您不愿意成为奴隶的主人,奴隶也是难过的。” 想到这里……白桉醍醐灌顶般睁大了双眼,泪水再次从眼眶中滑落。 您为什么不愿意做我的主人?云海涯这么多的奴隶,只有我不能称呼您为主人,先生……我这样的心愿,难道对您来说都是亵渎和僭越吗……那您当初又为何救我,为何这般待我……先生…… 尽管他依然是白桉,依然是白月。他们之间好像什么都没有变,但又好像什么都变了。有什么东西悄无声息地碎掉了。他的光还在,只是白夜消失在了光里,不会再回来了。 白桉跌跌撞撞地走出小楼,身体的本能带着他,逃到了书房。他想进去看看他的先生是否在里面喝茶,或者蹙着眉看文件。书房的门并没有关,只是屏风阻隔了他的视线。他在门槛前站定,心里有个声音告诉他,他现在没有资格进入这里…… 他跪在书房的门口,像以前一样跪在这里。他期盼着身后响起的脚步声,他等着被那个人的怀圈住。可日落西山,月起西山……门槛前的青石板将他膝盖折磨得一片青紫,他都没有等到他的先生。 “这个时间,先生应该已经回去了,去卧室等先生……”他有些执拗的想着,只是眼眶里的酸涩伴着泪水一起涌去。即使受再重的罚,都没有像现在一样狼狈,他起身踉踉跄跄的扶着廊桥的石柱,向白夜卧房的方向挪去。 和往常不同,现在这里没有虚掩的门,没有黑暗里明灭的烟,也没有在窗边等他的身影。白夜的卧房门紧紧地闭着,只是听到里面传来一些稀稀疏疏的动静,后来便归于寂静。 他跪在卧房的门口,目光一直落在面前的门槛上,他的先生就在里面,可他现在连这扇门也不敢敲响。 同样的青石板继续折磨着他的膝盖。入夜后甚至起了一层薄雾,湿意顺着紫得发黑的膝盖钻入。竹林的凉风拂过他布满冷汗的身体,带走最后一丝温度,他有些跪不住了,斜斜的倒了下去。 倒下去的那一刻,他仍然死死地盯着那扇闭合的门,他期待着能看到他的先生打开门。两年的时光不长不短,他蓦然间回首,发现白夜好像永远逆光而立,接受他的全部。 在他的记忆里……他会在倒下的瞬间,看到打开的门、看到先生的鞋。他犯了僭越的错,就赐僭越的痛,他应该去领受先生的任何责罚,然后谢过惩罚后,被先生拥着入眠。 可今夜,再也没有那样一个温柔的怀抱接住坠落的他。 ———————— 今夜无云,月光格外明亮。隔着窗户,白止卿能看到白桉倒在门外的身影。他几次想要出门,将白桉单薄的身子捞进自己的怀里,但推门的手伸了又伸,最终只是轻轻落在门上没有推开。 他脑海中不断地闪着白桉提起陆阳时那失魂落魄的样子。 他不知道如何面对白桉拥有灵魂的眼睛,他不敢与那双充满哀伤的眸子对视,就像他不敢去回忆这两年和白桉的点滴。 他也不知道白桉和陆阳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可无论是什么,白桉也不应该在失去意识和记忆的状态下仍保留着对陆阳的情绪! 白止卿无法说服自己在这一点让步。就像是精心养育的玫瑰,为他浇水,为他遮风蔽雨,给它以包容、耐心、温柔和极致的爱意,他却因路人的一个眼神盛开。 到底是什么?!究竟是什么? 他从来自诩是一个儒雅的商人,有风度的赌徒。他有些失控,白氏在风口浪尖上他都能从容理智,而在这场赌局正式开幕之前,他居然有了抛戈弃甲的想法。 他的落在门上的手有些颤抖,他知道事情的发展有些脱离了他的控制…… ———————— 青石板冰凉,白桉摔在地上,勉强换回了几分神智,他心里一阵苦涩……先生让我滚,我有什么资格留在这里呢?清澈的眸子中闪烁着卑微的爱意,随着他倒下的身子,一起摔在青石板上。眼中的光破碎支离,远远地看一眼,便觉得哀伤。 他没有再等下去,他撑着身体离开了澈竹园,走向了一个僻静的角落…… ———————— 白止卿知道此时的自己是失控的,作为掌控者的他本不应该犯这样低级的错误,他强行压下心头涌动的胡思乱想,看了看角落里的钟,心中暗骂自己怎么会忘了白桉的极限。 他最终还是推开了门,只是……空荡荡的门前没有那个熟悉的影子…… 白止卿看着空荡的院子,冷汗的痕迹还在青石板上没有干涸,但那个如月一般的少年早已离开。他保持着那个推开门的姿势,时间过了很久很久,直到…… “不过是个奴隶而已。” 他嗤笑出了声,嘴角扬起的弧度都和往日并无不同,只是那笑声透着森然的冷意和轻蔑。 对于调教师来说,喜欢的壳子里装了不喜欢的东西,打破之后再丢掉就好了。对于白夜来说,这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了。 ———— 白桉掀开角落里的藤蔓,五个竹笼整整齐齐地摆放在里面。之前的四个奴隶已经被接走进行最后的体检和测试了,拍卖前应该都不会回来。 白桉脱掉了白袍,整齐地叠放在架子上。他走到最里面一个竹笼前,那是一个很久没有使用的竹笼,上面落了些灰。 白桉想起,今年送来的五个奴隶,其中有一个年龄稍微小一点的,在得知被分配给了白夜后,吓得连发了几夜高烧。那孩子有个七窍玲珑心,只是胆子太小,白桉实在是心疼他,于是求了白夜把他送回了霍斯那里。 只是没想到,当时的心软,这一个空下来的竹笼竟然成了自己现在被抛弃后唯一可以安身的地方。他像个木偶一般,拿出放在角落里的按摩棒和尿道栓。手上没用任何技巧,连润滑也不曾用,直接破开干涩的甬道,麻木地感受着细嫩的软肉被磋磨得疼痛。他自虐一般地折磨着自己的身体,却连一声闷哼都没有发出。 经久不用的竹笼内部是发霉潮湿的味道,混合着弥漫在空中的尘埃,他有些喘不上气,但给自己关上了门。 他用奴隶标准的姿势跪趴在竹笼里,粗糙的边缘割破他的身体,血珠渗出后凝结,在这夜里,像玫瑰绽放又凋零,它等不到破晓的黎明。 他本就是奴隶,下贱淫荡的身体和和这样的环境天造地设般的契合,这才是属于他的生活,他不配拥有光、不配拥有温暖。白夜的怀抱和温暖他没有资格去贪念。 他有些不适地挪动了一下身体,竹篾的边缘在他身上留下了新的血痕。无尽城暗无天日的三年里,他的晚上都是这样度过的,更多时候还会被调教师戴上更多奇技淫巧,或者注射什么难挨的药剂。 只带着束具入睡的夜晚,是他三年前梦寐以求的平安夜。可遇到白夜之后的夜晚,他可以拥有温暖的怀、可以拥有细腻的吻…… 他也是个人,恢复意识的他懵然回想着这些点点滴滴,怎会没有贪念,怎会没有不舍。白夜对他的温柔从不掺一分一毫的假,他如何能够不产生僭越的情意,他如何能够不动心? 他没有睡,但是他想,如果白夜再次问他什么是难过时,他绝对不会说“您不愿意成为奴隶的主人,奴隶是难过的”。因为他现在有一件更难过的事情——他再也不能对白夜说出……“想您”和“想见您了” 明明他才刚刚学会…… 明明他才只说过一次…… 心脏没有传来熟悉的缺失感,取而代之的是被填得满满的破碎感,他的眼瞳不似从前那般空洞,但月光映在他眼睛里,碎得七零八落。 直到月亮渐渐落下后,他才不安地睡过去,泪水打湿了银白色睫毛,他没有看到破晓的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