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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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山祭当日,拜山仪式被迫中断,段崇越大发雷霆,当众连降两道天雷。段忌尘负伤跪地,当即被压回主殿,挨了他爹半个时辰的训斥,紧接着又受了门规伺候。 他爹亲自执的杖,在他背上重重打了十一下。 第十二下没落下来,段夫人一把扑到小儿子身后,泣不成声:“段崇越!你真要打死他吗!” 段崇越被气到手抖,松了戒杖,满脸的怒其不争:“他这幅任性妄为的性子,就是你从小给惯出来的。来人,把他关到祠堂跪着去,没我的允许谁也不准把他放出来。”说完甩袖离去。 祠堂是重华供奉历代祖师的地方,段忌尘被罚跪祖师牌位,闭门思过,其他人一律不准靠近,唯有段夫人每天过来给他送饭送伤药。 他从小都是在众星拱辰中被捧着长大的,从未受过这么重的罚,从未受过这么重的伤,他苍白着一张脸,一直未曾言语,短短三天就瘦得尖了下巴。 段夫人摸摸他的脸,心疼得直掉泪珠:“尘儿,你说你这是何苦呢,有什么事,你不能等仪式结束以后再去做。你……你那天,是不是想去追一个人?那是谁家的儿郎?” 段忌尘直直跪着,没有回话。 “娘离得太远了,看不清他的脸,你告诉娘,他叫什么?”段夫人攥了攥小儿子的手,“邵……邵什么安?” 邵凡安。 段忌尘呼吸一窒,心底泛出一层又一层的苦涩。 他爹让他对着祖师牌位反思自己犯下的错,可他脑子里一幕幕闪回的全是邵凡安的脸。 那人头也不回的在马上扬鞭离去;那人被到处飞舞的符纸环绕着,夸他厉害;那人侧过脸时不经意露出了浅淡的笑意;那人从兜里拿出糖球来,笑着说“我给你买糖了”;那人醉了酒,闭着眼守坐在他门口,睁开眼时还是在笑,夸他“你怎么这么好看”。 段忌尘的记性一向很好,这望过去的每一眼都记得真真切切,他不会忘。 那人和他做了最亲密的事,和他亲过一个又一个长长的吻,那人还当着他的面亲口表了白,说的是:“段忌尘,我喜欢你,我心里有你。” 段忌尘后背的伤疼到彻骨,心尖儿上的钝疼也丝丝入骨。 他们之间视线交错了那么多次,他自己都不知道究竟是从哪一眼开始,他看着那个人就再也转不开脸了。 之前他一直想要带邵凡安去治病,哪怕对方再三拒绝,他也未曾动摇,这件事情在他心里扎了很深的根,他很执着,近乎执拗。他想治好邵凡安,他想补救,他想邵凡安的修为恢复如初,他想他们两个之间恢复如初。 他把治病的话挂在嘴边,反复说反复说,后来才意识到,这话与其说是他讲给邵凡安听的,不如说是他一遍遍讲给自己听的。 他有私心,他想要个理由,能让邵凡安始终和他待在一起。以前是情蛊,蛊毒解了以后,他依然希望能找到一个新的羁绊。 因为他有直觉,他能察觉得到,一旦这个羁绊消失了,邵凡安就会毫不犹豫的离开他。 事实证明也的确如此。 他这时候还没怎么在江湖上经过历练,他熟悉的地方就是灵昭山,就是重华派,稍稍再远一些的地方对他而言就像是天边外。所以当他站得高高的,远远望见邵凡安在人群里翻身上马时,那一瞬之间,他确实是慌了。 哪怕他正站在崇山祭的祭台上,哪怕他刚刚拿到这一代的年轻弟子能获得的最大殊荣,可他那时只觉得天都要塌了。邵凡安要跑了,他这时抓不住,仿佛就永远都抓不住了。 段忌尘不明白自己到底是怎么了,他不清楚自己是不是移了情,是不是对这个人动了心。 爱慕一个人应该会让他觉得心口发甜,会让他想长长久久地伴在对方左右,见不到时会想,见到了就挪不开眼。 他思慕过别人,这些都是意中人带给他的感觉。 甜和喜,邵凡安同样给过他,可带给他的又远远不止这些。他有过心烦意乱,有过躁动难安,他尝到了被拒绝的酸涩,还尝到了留不住的苦楚。 他现在还觉得疼。 他不懂自己的心为什么会这么疼,得不到回应的感情他也曾经历过,可那时他心里更多的是不甘。他卯足了气力在人家身后追逐了好些年,带着少年人特有的鲁莽和冲动,还有他与生俱来的那股骄傲劲儿。他一次又一次的示好,一遍又一遍的试探,他把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现出来,期间也曾动过歪心思,养了情蛊。 他活得太任性自我,还算不上多长久的人生里没有“应该和不应该”,有的只是“想要和不想要”。 他之前的日子过得过于顺风顺水了,这是第一回尝到了落败的滋味,他甚至还没来得及认准自己的心,就一下子疼得几乎挺不直腰。 他佝了佝背,段夫人立刻扶住他肩膀:“尘儿,你是不是伤得厉害啊,你让娘看看你后背……” “娘,你帮帮我。”段忌尘张了张嘴,嗓音都是干哑的,“你帮我去我屋里拿符纸来,我有话……想问我小师父。” 第二天,段夫人悄悄把符纸放在食盒里捎了进来,段忌尘强撑着催动了符术,符纸在他掌中慢慢化成灰,不消片刻,一条半透明的白色小龙缓缓在灰烬中探出头角。 小白龙一点点的变大,升空,最终盘旋在供台上,玄清真人的声音从远方传了过来:“忌尘,怎可如此胡闹。” 崇山祭的事情早已传遍江湖,人尽皆知,段忌尘低头跪着挨师父训,训完认了错,末了又喊来了他小师父。 小白龙虚成一团白烟,几番变化再聚成型,那声音就换成了代华:“尘儿。” “小师父,我……”段忌尘一下子抬起头,“我有话想同你单独说。” 段忌尘在祠堂一口气跪了七天,七天后被他爹赶回了自己院子,接着关禁闭。 他回屋躺了五六天,背后动了筋骨的伤口好了四五成,然后强行用化形术幻化出一个自己来,假的他卧着床,真的他则偷偷溜出了院子,牵了匹马,一路扬鞭赶去了青霄山。 上山的路是羊肠小道,跑不得马,他又不认得后山的路,只能在山脚下就下了马,自己拖着一副未愈的病体,一步一步往山上爬。 他有话想告诉邵凡安,很重要的话,一定要当面说。 他跋山涉水终于见到了人,可邵凡安不愿听他多说一句话,还要赶他走。 他心里砰砰砰的,心脏跳得厉害,脑子是乱的,人也慌了,他顾不上别的了,直愣愣地当着所有人的面开了口:“你不是说你喜欢我,邵凡安,我……我也喜欢你。” 你喜欢我,我也喜欢你,两情相悦就合该要在一起,一如段忌尘的爹娘,一如段忌尘的二位师父。 “我喜欢你。”他颤了颤声音,“你能不能……不要再生我的气了?” 一瞬之间,在场的所有人都安静下来。 宋继言背对着邵凡安,身形隐约有一刹那的僵硬。祝明珠张大了嘴,但没叫出声,而是一把掐住了祝明辰的胳膊。祝明辰疼得小脸皱在一起,神色茫然的看了看其他几个人的脸。 邵凡安当即也愣了神。 段忌尘深吸了一口气,一双眼睛定定望过来,像是还要说什么。 邵凡安上前一步,一把拽住他后衣领,拖着他就往后院走。祝明珠摇头晃脑的还想跟着挪两步,被邵凡安一声“练你的功”给喝了回去。 他扥着段忌尘走了两步就松了手,段忌尘立刻在他身后亦步亦趋地跟上来,嘴里说个不停:“邵凡安,我、我真的喜欢你。” 邵凡安进了后院就站定了,段忌尘追他追得紧,差点儿撞他后背上,还在自顾自地说着话:“我问过我小师父了,之前,之前是我弄错了……我以为我那时……” 他的思绪似乎很乱,说话也说得有点前言不搭后语,脑子里想到什么就说了什么:“我很久之前就对你……对你动了心,可我那时以为我是受了蛊虫的影响,见到你时才会心绪难安,我……我并不知道……” 在祠堂里时,他用符术和代华说上了话。他急急慌慌地问他小师父,问为什么情蛊解了,蛊虫没了,他还是会受到影响,还是会对邵凡安心动不已,念念难忘。 代华好久都没回话,久到他一度以为传音的符术失了效,才颇有些诧异地开了口:“我什么时候告诉你情蛊会影响你了?哪门子蛊术会影响下蛊的一方?” 段忌尘愣在当场,形容一句心神大震也不为过。 “尘儿。”代华的语气像是微微叹了口气,“你到底喜欢的是哪一个?” 段忌尘嗫嚅:“我……” 代华顿了一顿,忽然提起一件旧事:“我记得你误食过一次喜儿菇,你说你那几日频频见到了难辨真假的人影,你告诉小师父,你那时候究竟看到了谁?” 朗朗晴日下,段忌尘睁大了眼睛看着眼前的邵凡安,眼眶酸涩,眼尾发红:“我那时看到了你。”他颤了颤睫毛,“全都是你。” 当时是他误解了代华的话,以为情蛊影响的是自己,误把心动当蛊毒。他认不清自己的心意,可蒙不住自己的眼睛。 喜儿菇,吃了会起幻相,心里最想的是什么,眼前就会见到什么。 “我吃了喜儿菇以后,看到的全是你,邵凡安,我从那时起……就,就喜欢你了……”段忌尘忍不住去牵邵凡安的袖口,“对不起,是我……看不清自己的心,是我不好,你不要生我气了,好不好?”他攥紧了手里的袖子,垂下眼,小声道,“咱们和好吧。” 邵凡安神色没什么变化,沉默了好一会儿,抬手去握了段忌尘手腕。 段忌尘几乎是立刻就抬起眼看向他。 他呼出口气,语速很慢地道:“……也就是说,情蛊的确是会影响一个人的心绪,是吧?” 段忌尘一眼不眨地望着他,他把段忌尘的手指从自己袖子上扯开了,再松了手。 “我没喜欢过你,我一直都是骗你玩儿的。段忌尘,你自己都说了,蛊毒会影响心绪,只不过受影响的不是你,而是我。”他稍作停顿,缓了口气,又继续道,“所以我从头到尾都没喜欢过你,都是蛊毒的作用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