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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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窗重重落下,在窗棱上砸出咣当一声响。 邵凡安朝着窗口的方向默默骂了一句小王八蛋,然后迅速梳洗一番,穿好衣服,再把散了一地的行李收拾利索,出门找掌柜的退了客房。该结账结账,该赔钱赔钱。 从客栈一出来,邵凡安马不停蹄,直奔去了镇上的钱庄。 他把那十两银票存了进去,再让钱庄的伙计把这笔钱转汇去了离他门派最近的一处小村镇,那小镇上设有钱庄的分庄,这样就算邵凡安一时半会儿的人回不去,但银两总归能汇回去,起码不会影响到师弟师妹未来几个月的吃穿用度。 这银票在钱庄一存一汇的,方便是方便了,就是得掏额外的经手费给钱庄伙计,而且还不算便宜。邵凡安直接从段忌尘的荷包里拿碎银出来付的账,用着不心疼。 完事儿从钱庄走出来,他又一头扎进了旁边的小胡同,寻了个四周无人的僻静地儿,往地上一蹲,再把背上的竹箱笼放下来,闷头就开始翻腾。 他从行李里翻出个巴掌大的小香炉,在身边的石阶上一放,低头又找出一张白底黄字的符纸来。 这两样东西是他门派独有的一个小法宝。 说是法宝,其实也不算是什么稀罕宝贝,就是个传话用的小玩意儿。香炉一共有两鼎,一鼎他随身背着,另一鼎常年在山上的祠堂里供着。他在传音的符纸背面写上字,再把符放进香炉里烧了,符纸带着他的消息会一并被传去另一处香炉里。 这东西看似方便,实际上也没那么方便,因为符术受距离所限,两鼎香炉离得越远传得越慢,所以急事儿一般用不上,主要就是他在外游历时会带着,隔三岔五给师弟报个平安用的。 邵凡安蹲在那儿用指尖蘸了朱砂写字,写给二师弟的,叫他记得去钱庄取银子,取钱时要报的暗码也交代了,然后简单写了一句“遇事,晚归”,想了想,又补了“平安,勿念”。 写完他把白符折了两折塞进香炉里,嘴中默念咒术,指尖在白符上轻轻一点,符纸无火自燃,不消片刻,整张符就在香炉中凭空消失了。 心中一块大石头落了地,邵凡安蹲在地上长长地吁出一口气,把小香炉揣回行李里,再拎着行李往背后一背,愁云惨淡地站起身。 他给二师弟报了平安,可实际上他也不知自己现在是个什么状态,到底算不算平安。他下头小师弟小师妹岁数尚小,上头师父又是常年神龙见首不见尾,他做人大师兄的,这些年在外遇见事儿了,第一个反应就是抗。门派里揭不开锅了他得想辙,小师弟不好好修行了他得训,小师妹夜里做噩梦吓着了他得哄,师父不靠谱,他得靠谱,他得把场子撑住了,说什么也不能倒。 他不能倒,最起码不能随随便便的倒在什么破虫子上。 邵凡安在那儿缓了大半天的劲儿,强行抖擞起精神来,背着行李找地方想招儿去了。 其实遇着这破事儿,邵凡安也不是全然没有应对的头绪。 很小的时候,他师父教他念过一种净心咒。 那是他第一年随他师父上山,赶上盛夏时节,连着好几天都特别热。他门派那房舍又不避暑,整间屋里就跟蒸笼似的,他夜里翻来覆去的热到睡不着觉,大半夜被他师父提溜着去院子里打坐练心法,当时练的就是这个净心咒。咒法不难学,每日入夜前打坐修习半个时辰,确实能修出心如止水的效果来。 虽说邵凡安那会儿修炼心法没图别的,主要是为了能睡个踏实觉,但这净心咒实际上是一门专门用来克治淫心术的心法,对破解幻术也有一定的作用。 邵凡安感觉自己身上的这什么“情蛊”,效果似乎跟一些淫心的咒法差不太多,都是让人情欲难耐,控制不住心神,最后闹得个淫态百出的下场,那他师父的净心咒没准能有奇效。 一想到淫态百出,邵凡安眼前立刻浮现出他上身裹着被子、下身光着屁股在床上醒来的场景,顿时脑子一阵抽抽儿。 说实话,那天夜里发生的事情大多他都记不起来了,他那时神志不清的,好多记忆都十分模糊,但被人压着捅屁股的事儿他实在不想再经历二回了,净心咒到底管不管用他也不知道,但有法子能试,他总得试一试。 他最后还是去了郊外的那处破庙。 这地方足够偏远,无人打扰,正好合适他静修心法。 就这样,邵凡安闭关念了几天的净心咒,每次身体稍有点儿躁动的迹象,都会立刻被心法压下去,这么一看,净心咒似乎确实是有些作用的。 邵凡安心中一喜,结果这喜色还没来得及爬上眉梢,第七天夜里突然就出了事儿。 午夜时分,邵凡安盘着腿闭目正在打坐,忽然感觉到身体里有什么于经脉中逆涌而出,他猛地睁眼,丹田处一阵剧烈疼痛。那疼痛感来得毫无预兆,他想站起身,可腰腿发软,身体一下子倒向一边。 邵凡安伏在地上浑身都在抖,冷汗瞬间就冒出来了。他心觉不妙,挣扎着抬起头,恰好和对面阴影里浮出来的一双豆圆的绿眼对上了视线。 邵凡安疼痛难忍,哆嗦着看着那双绿眼睛离他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然后慢慢显出狼形的黑影来。 狼形黑影……邵凡安疼到脑子都快转不动了,隔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这狼影他见过,就是段忌尘当初在墙头上放出来的那一只。 狼影蹲坐在邵凡安身旁,一对儿绿眼睛居高临下的瞅着他。 这玩意儿估计是被段忌尘派出来盯梢的,邵凡安倒扣在着趴在地上,手脚都开始发麻发凉了,整个人动弹不得,眼前都出虚影了,那条狼影还是坐在那儿盯着他,巍然不动。 邵凡安牙齿打着颤,断断续续地道:“蛊毒……发作了,还不快去找……找你主人……” 他不知道该如何驱动狼影,只能在心里干着急,这心火一旺,喉头顿时一甜,侧头哇的吐出口血来。 对面的绿眼睛晃了一晃,一下子消失不见了。 他娘的! 邵凡安疼到快昏厥了还在心里破口大骂,难不成段忌尘派它过来只是看自己什么时候死吗! 他现在身上没一处地方是不疼的,视线也变得模糊起来,他费力地眨了眨眼,心神恍恍惚惚的,有一那么瞬间,眼前仿佛是看见了自己门派的那片破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