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7 交叉交易

    这一夜仍然很长。他们没有安然入睡。

    房间的灯芯被一点点拨亮。下位复制体打开投影，接受了加密通话的请求。

    现在31号知道了，他们复制体之间有一条隐秘的通讯频道。

    “到底是谁？”31号抱着胳膊。“你不会又要捡什么人回来吧。”

    好不容易哄入睡的99号听见，也从维生舱里探出头。

    【恐怕是新的顾客。】下位复制体拖来座椅，踩动杠杆，努力让自己看起来高大一些。【你好，53号。】

    “我记得你。”

    立体投影在他们面前成像。　“上一次在图书室，你把他赶走了。”

    【也可以这么说。】

    投影少年抿唇，并没有表达谢意的意思。他淡淡地打量着眼前容貌相似的男孩。“所以，我想也许我们可以互相帮助。”

    同样是复制体，53号与过去痴绝的31号不同，他似乎很懂得审时度势。

    【你说说看。】

    “不久之前，主人召回了7号。”53号扬了扬手指。“你们知道，，7号除了终极智慧什么都不在乎，因此他似乎主持了一件非常隐秘的项目。我听到的不多，但是听到他们谈到了‘1号’。”

    “1号？”31号皱眉。“那岂不是意味着……”

    “意味着当世最接近原型的个体。但是实际上，这个1号，是轮空的。”

    下位体露出思索的神色。它走向趴在培养仓边缘的女孩99号。【小九，请……让我看一眼你的铭牌。】

    黑百合似的女孩眼睛眨了眨。对于ai们而言这是十分亲密的行为。她微笑了一下，掠开后颈的长发。

    【果然。他说的没错。】下位体低声道。【所谓的99位编号体，其实一共只有98个。巢厢中并没有1号的真实机体……这是为什么呢？】

    它困惑地提问，却看到31号与53号已经露出了然的神色。

    “所以说你不懂。”31号搓着手指。“1号意味着……那个魔鬼心中最理想的‘舒’。恐怕那并不是某一个真实的存在，而是需要某些特殊的验证程序。”

    “没错。”53号点头。“我推测，除非主人完全相信那个个体就是原型，其他的任何标准都是无效的。”

    【我不明白，原型已经死了，这又有什么意义——】

    “当然。”53号理了理衣领。“有朝一日，那主人选定了心仪的1号，那我岂不是就成了一件废品？我可不在乎什么原型舒，也不在乎扮演什么角色。”53号条理清晰地看着他们。“只想能享受现在的一切，我愿意做任何事。”

    “你，你简直……”31号听了这番自私言论，腾然起身。

    【我明白了。】下位体交叉双手。【你并不希望那个所谓的1号出现？】

    “没错。”

    男孩打了个响指。【这我倒是有个办法。我们呢，需要离开这个庄园的权限。如果你可以配合我，篡改那人的记忆，抹去对原型舒的执念，那么你就是他眼前唯一的伴侣，而我们就不会在受到复制体的限制。你觉得怎么样？】

    “……喂，这可是对舒的亵渎！”

    “成交。”53号冷淡地隔空拍掌。

    ＊

    城堡的另一方，烛火点亮了长厅，主人的密谈仍在继续。

    “轨道炮项目的进展非常顺利。”穿着小燕尾服的男孩负着手，撇了撇嘴。“这么粗暴的技术，我觉得不需要我把关。倒是舒进化树方面……”

    长发的主人撑着下颌。眉眼的阴影投下文雅的厌烦。

    全息投影的少年ai系统渊也罕见地出现在长桌的另一端。

    “阿渊！”男孩一下变得神采飞舞起来。“阿渊，你终于来了，快看看我做的……”

    【主座。】延续了百年的少年渊微一颔首，完全无视了激动的男孩。【召唤我，所为何事？】

    “渊，我知道你想救那个女孩。”主人靠着高座，暗红的披风窸窸窣窣。“舒进化树的项目遇到一些问题，需要你的帮助。”

    ai少年沉静地浮在半空，作为庄园最高的全局ai，他自然也知道这个项目。

    【您下定决心，要去挖开钟塔了么？】

    “一百年了。”主人没有直接回答，带着那种妖异的倦懒。“难道……我不该去看看么？”

    他们都心知肚明，灯塔的下方，埋藏了舒和舒脑的水泥棺。

    【但是灯塔的守卫，是完全独立的系统。如果强行突破，可能会引起自毁。】少年ai平淡叙述。

    “灯塔的守卫！”男孩的眼睛又亮了。“完全独立的类型，传说原型给予了最大权限的终端守卫！我们什么时候能和他见面？”

    “恐怕，只有舒进化树完成时，才能命令那个守卫。”对于那个对峙了百年的对手，长生的主人也有些头疼。“至于那时，7号，恐怕你已经……”

    男孩热切地摇摇头。“没有关系。只要能够见证终极智慧的诞生，我做什么都可以。只不过终端守卫的对接十分刁钻。他只接受原型的命令。可是舒进化树即使发挥最大功率，也无法伪装成人类。”

    “我想……我们曾经有一位先例。”

    长发的主人轻轻敲着桌面。对面的少年ai目光一跳。

    【您说的没错。】他冷冻一般的面目终于有了变化。【青……原型赋予了青那个该死的权限。于是青，青像个普通人类一样死去了……】他颤抖着，看着空空的手心。

    “很抱歉。”主人淡淡地带过。“阿陆是青的后人，反向激活她的权限，你还有机会修正这个错误。”

    少年ai垂下眼眸。【但这是违规的，脑机系统三大戒律，禁止跨越……】

    “那个女孩的性命还有多久……我想，你比我更清楚。”

    少年ai的投影不再颤动。他仿佛在圣坛前堕落魔军的天使，义无反顾地低下了头。【我明白，我会全力协助您。】

    “她真幸运。”男孩露出羡慕的神情。“能够舍弃无用的肉身，成为永生的程序体。这是多么地幸运。”

    “……”主人似乎有些不耐烦。“好了，这个问题已经解决。还有其他问题么。”

    “哦，是这样。在启动舒进化树之前，需要一个能够容纳舒型数据的中转器。”提到项目，男孩滔滔不绝地讲述起来。“类似一个存储器。我们试过很多存储介质，都失败了，所以我想，或许应该像原型一样，使用生物脑。”

    男孩无辜而骄傲地说出了残忍的建议。“最好是原型的同构体。嗯，您不用担心，中转器的素质不需要太高级，您的编号玩具们不会有所损失。关键是能够运行进化树的模型。这个条件有些苛刻，但我想……您的存货还是很多的。”

    烛火连绵。

    “是的。”主人撩开垂落的长发。“庄园里还有很多下位体，我想可以派上用场。”

    少年ai的投影也晃动了一下，仿佛被烛火所影响。

    “那就太好了。”男孩得到垂涎已久的实验材料，雀跃地拍起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