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二、剑修无缘

    在此之前，商秋长已经将元神境高人的本事想得尽可能高，却也没有想到，自己的想象力还是太嫌保守了一些。

    见商秋长神色震撼，芈乃芝哈哈大笑，不以为意地摆摆手：“老祖我筑基定物，机缘巧合得到了一滴宙光神水，此水是从天外而来，世人常说岁月如河，东流逝水不回头，宙光神水，便是时光之水，故而我修成元神，便成就星宙河图之相，窥得几分宇宙变化之玄妙，精擅此道。”

    “到了元神之境，搬运山海，拿捏日月，不过等闲小事，神通再高，也不过是用来全身护法，避灾挡劫的术法，道行高下，才是干系长生大道的根本，轻忽不得。”芈乃芝面若孩童，说话却语重心长，“元胎赤阳天全盛之时，如我这般修为，修个人仙、地仙，也算是得了长生，可以逍遥快活，可到了天地衰竭之时，人道不存，山海崩灭，又哪里还有人仙地仙的逍遥可言？”

    “飞仙七十六品，鬼、人、地、神、天、金六仙，唯有天仙之上，方算是真正的大长生，大自在。”芈乃芝望向商秋长，一双清澈若孩童的眼睛，饱含着深重的期许，商秋长甚至隐隐体味到了一分悲凉之意。

    镜内镜外，聆听此言的修士，无不躬身行礼：“弟子受教。”

    芈乃芝对广渊真人道：“你的用意，我已知晓，我这便施展神通，天地衰灭之中，若能救得几位同道，留我元胎赤阳天一点根苗，也算功德一件。”

    他单手结印，眉心亮起一点微光，身下的人工水晶全都悬浮起来，高高低低围绕在他周围，水晶之内，皆显出他的身影，随即内里纹路横生，如同枯树抽枝，光华灿然。随后那些水晶微微闪烁，如同冰雪消融般，全都化散不见。

    做完此事，芈乃芝的身体顿时不再凝实，变得虚幻许多，他俯身竖掌，向几人行礼：“宗门存续，仰赖诸位辛苦。”

    “责无旁贷，不敢言苦。”广渊真人等人纷纷回礼。芈乃芝最后面带微笑看了商秋长一眼，随后身体散成细微光点，转瞬消失无踪。

    “芈长老精擅宇宙时空之法，如今天地衰灭，灵机崩毁，时空鼎沸，唯有芈长老可以将传讯晶符送出，寻找元胎赤阳天中还未断绝的道统，搜寻尚在苦苦挣扎的同道。”广渊真人向商秋长说道，“元胎赤阳天骤然遭劫，很多未有洞天庇护的宗门都惨罹大难，十不存一，怕是已经尸骨无存了，可只要还有万一之生机，便不能轻言放弃，若能救出一二，也算是功德一件。”

    “其实此举也并非全然出自悲悯之心，能在天地衰劫之中，坚持至今的，定然都是渊源甚深，根脚非凡的宗门，收拢之后，不仅可以合力一处，共抗衰劫，而且等若收敛元胎赤阳天大道余苗，若是真能侥幸逃出生天，那便是我清源派再兴的根基。”广渊真人对商秋长直言不讳，将此举更深用意全数说出。

    商秋长并不意外，清源派虽然秉持大道，功德渡世，但并非迂腐古旧的“圣母”宗门，所作所为自然要为宗门计较。

    “我等无论如何筹谋，生机终究还是在秋长你一人身上，不知你的筑基定物准备如何了？”广渊真人关切问道。

    “正要禀告师父。”商秋长取出了那枚好不容易得来的宝珠，广渊等真人都是见识广博，一眼就认出来这是何物。

    “北冥雷珠？秋长果然是福缘深厚，蓝星界天也确实是钟灵毓秀，人杰地灵之地，竟能诞育这等先天之源种，五行之精粹，有此一物，秋长成道有望了。”广渊真人面露喜色，连连赞叹，“筑基定物，便如凡间筑屋造楼，搭台建阁，必先垒土夯基，根基越固，楼宇越高。想要成就金仙大道，每一重境关都要修至完满无缺，稍有差池，便是差之毫厘失之千里。秋长先天根骨并非上上品，本来有所不足，幸而生逢灵潮再兴，身具大气运，有了这枚北冥雷珠，便能弥补先天不足了。”

    “不过北冥真水其质浑重，北极真雷则先天性烈，不易承受，筑基之时，要承受开宫风灾，十分厉害，再以北冥雷珠为定物，便更是艰难，其中许多关窍，要与你一一分明。”广渊真人隔着万界飞天镜，向商秋长阐释其中妙要。

    其实因为两界隔绝的缘故，广渊真人已经将筑基法门和的筑基部分，以传法玉符提前传授给了商秋长。不过因为这种传法并非第一次那般，以仙人抚顶之法传授，所以还需要商秋长自己理解。现在他再口授一遍，商秋长认真听了，便能将心中疑问当面问出，答疑解惑，实在是广渊真人一片拳拳爱徒之心。

    “筑基之时，可在丹田之中，种下一粒神通种子，此法深种道基之中，便是修持的根本大法，抱丹之时炼做神通，威力无穷。”广渊真人对商秋长道，“我清源派，源出元始道宗，法承大正祖师，历代先师又有发轫，有气、光、印、符、器、剑、丹、书八大神通本相。”

    说到这里，广渊真人却是停住不言，有些讶异：“秋长似乎有话要说？”

    商秋长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却忍不住兴奋问道：“师父刚才说，我们清源派中，还有剑修神通？”

    广渊真人和其他几位真人对视一眼，不由微笑，眼里露出几分追忆神色。广渺师叔淡笑叹息：“到底是少年心性，听闻剑修之道，便忍不住心慕豪侠，倒是和我相似。”

    商秋长也惊讶了，广渺是四位真人中唯一的女修，没想到年轻时候也想过成为剑修，原来还是位硬核女仙呢。

    “我清源派三法四经之中，有一门阴阳虚玄无形剑经，也是剑道无上法门，你要是想学剑法，那根本法诀就要转为这门道法了。”广渊道长说道，“剑道极尽之处，无外乎杀、破、灭、绝诸般大道，亦可成就诡、幻、奇、变诸般小道，蓝星界天正值灵气复苏之时，万物兴荣，修炼剑道却是逆天而行，虽然也有成道机缘，但却不如玉清五炁归源真法顺天应时，堂皇正大。”

    “秋长若是真的想要修炼剑法，那北冥雷珠却是不合用来筑基了，北冥真水为万水之尊，虽有化解万物之能，却并非是破毁坏灭，而是包容万象，以此筑基，却是难以观望剑修大道。”广渊真人十分认真地建议道。

    商秋长听了不禁汗颜：“既然如此……那要不还是算了吧。”

    清源派三法四经虽然都能证就长生大道，但其实也是有高低之别，玉清五炁归源真法是开派大正祖师所创，炼化五德之炁，修成金仙之体，这是大正祖师走通了的通天大道。其余二法四经，也是清源派飞升祖师所留，能够确实直指飞升的真传，但正如芈乃芝长老所说，飞升七十六品，高低各有不同，商秋长若是舍高就低，那就目光短浅了。

    玉清五炁归源真法单以五德之一成道，都能成就天仙果位，五德齐聚，则是无上金仙，而五德齐聚的机缘，除了天地开辟，便只有灵气复苏，大道再开之时，商秋长绝无可能错过。

    “一念既起，必有回响，秋长若是真的心慕剑仙之道，那修持玉清五炁归源真法，也不过是南辕北辙，直视本心，方能修成大道。”广渊真人颇为严肃地说。

    商秋长顿时汗颜，向广渊真人坦陈道：“师父，徒儿在蓝星界天之中，也曾听闻过剑仙故事，觉得剑仙杀伐果断，威风霸道，其实不过是贪慕剑仙的风采，现在师父一分说，我就已经明白了，终究还是玉清五炁归源真法比较适合我。”

    广渊真人其实知晓他是心性不定，一时浮躁而已，颇为不悦地叹了口气。

    “掌教师兄，你我入道之时，又何曾就是现在这副暮气沉沉的模样，秋长心慕剑仙，说明他心中锐意十足，这本是好事，少年人行少年事，正合天性。”广渺真人在旁笑着说道。

    “剑修之道，杀伐果断，往来纵横，一剑破万法，确实爽利。”一向脾气火爆的广净师叔也笑着劝道，“我当年也曾有心修持剑道，可惜我也少了剑修的天资。”

    广澈师叔也道：“剑修之道，唯精唯纯，唯心唯剑，心意为胎，赤诚铸刃，天地砥砺，万物磨锋，心无旁骛，剑锋方可斩破迷障，直见大道。我看秋长是个外有轻羽之浮，内有山岳之重，不拘小节，豁然通达的性格，与剑修心性也不相合，强修剑法确实不太合适。”

    严师出高徒，广渊真人对商秋长严厉，几位师叔自然要为商秋长说好话，而且几位师叔说的也确实在理，尤其是广澈师叔所说，也让商秋长认清，他确实并非剑修之材。

    “我之前传你的那门太上斩仙咒，你怎么没有修炼，虽然不算是真正剑道，却也能让你逞一逞威风，耍一耍手段，作一作剑修大能，岂不快活。”广净师叔挤眉弄眼，对商秋长笑道。

    其余三位师叔却是全都色变，广渊厉声道：“你是什么时候把这门禁法传给秋长的。”

    “自然是上次两界沟通之时，我看那蜈蚣毒蛊实在是不伦不类，正好想起了这门法术，不如就传给秋长试上一试。”广净混不在意地说。

    那枚法符传来之后，商秋长还没有吸纳学习过，因而并不知道广净传的到底是什么法术。他之前以为广净传的也是一门炼蛊的手段，炼蛊虽然神秘，但总感觉逼格不够，所以商秋长并没有急着去学，现在来看，莫非还有内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