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七、九真一假

    商秋长满脸古怪，那个拍卖师念出来的内容，分明就是开头提纲挈领的总旨，是他透露给宗特部钓鱼的鱼饵，就连这金页奇书的形制，都是模仿了新闻里那个作假的金页书册。

    拍卖的金页上的文字，也同样用了春秋楚国的文字，似模似样，金页上甚至还有古旧的痕迹，仿佛真的是从墓葬之中发掘的古物。当时之所以选择楚国大墓下饵，就是因为的法诀有些肖似楚辞古韵。

    商秋长手里已经拿到了宗特部特意制作的金册，是找了一位被捕入狱后以囚犯身份从事特殊工作的造假高手制作的，金页纤薄如纸，对灯几可透光，一册金页还不足50g黄金，金页上的文字古韵盎然，表面巧妙做出了一些岁月磨损的痕迹，可谓巧夺天工。

    相比之下，拍卖会拿出来的金页在厚度上就明显有异，上面的文字刻痕也过于匠气，太过于工整，文字也明显有一些误差。拍卖师念出来的内容比新闻里多些，但后面接的内容驴唇不对马嘴，无疑是他们“自创”的。

    商秋长玩味地坐在那儿，拍卖会的金册无疑是假货，这就十分有趣了。

    能来这里的人也不傻，平日里都时刻关注任何可能与修行有关的消息，春秋楚国大墓出图疑似修真功法的金页书册，这个消息早就已经传遍了华国。

    “这篇修行功法，是不是就是最近春秋楚国大墓里出土的纯金制作的神灵飞霞经？”等大家都看过了书册，马上就有人站起来问道。

    神灵飞霞经是为纯金书册拟定的假名，在后续的报道里已经公布给大众了，大家都已经知晓了这么一篇经文的存在。

    “没错，这就是从湘省江陵县北春秋楚国大墓里发现的神灵飞霞经。”拍卖师用一副高深莫测的口吻回答道。

    那人又问道：“可是据我所知，这件宝物已经被国家收缴，应该藏在国家手中，怎么会落到你们手里的？”

    “我们这份，自然不是原本。”拍卖师坦然说道，“但和原本也相差无几。”

    “在座的各位，想必都知道宗特部的存在吧？这样一份珍贵的修真功法，宗特部自然感兴趣得很，但是上面的楚国文字，却又并非完全是楚国文字，里面还掺杂着一些玄奥难解的古代密文，据推测，可能是古代楚国掌管祭祀的大巫使用的文字。为了研究这份经文，宗特部聘请了数位专家，共同研究，为了方便研究，宗特部使用最为先进的工业手段，全息扫描，3D建模，复制了十份书册供古文字专家研究，就连复制品所用的材质，都使用的是纯金。”拍卖师的手放在了盛放金页书册的玻璃盒上，“而我们这份神灵飞霞经，就是这十份中的一份。”

    那个人听了默然不语，却没有追问这份复制品是怎么来的，缓缓坐了下去。

    商秋长听了之后，神色却是越发玩味。

    物要尽其用，戏要入骨髓，宗特部在播报发现“神灵飞霞经”新闻之后，确实制作了三份复制品，其中一份送到了楚国文化研究领域的一位着名专家手中，一份送到了华国一个秘密的修真功法研究所，另外一份名义上送到了建宁研究院一位专家手中，实际上是送到了商秋长这里，商秋长的大名，也出现在了那份绝密的研究者名单中。

    修真功法研究所的防卫最为森严，地址隐秘，绝无被外界知晓的可能，这份复制品，主要是为了钓出近日怀疑隐藏在研究所里的间谍。那位专家所在的地方也是防卫森严，也是一个诱饵，但能钓上鱼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主要是为了两相比较之下，让商秋长这边成为一个相对“薄弱”的突破口，为商秋长制造机会。

    同时宗特部也在不同层级散布了不同内容的真真假假的消息，利用这份珍贵而神秘的修行功法，对一些值得怀疑的对象进行筛洗。

    拍卖会所得知的消息，无疑已经是比较外围的假消息，连准确的复制品数目都不清楚，书页上的内容更是只有新闻里播报那一部分是真的，剩下内容都是造假的。

    但是能拿到这样的消息，还敢做出这样的骗局，这个拍卖会的能量，已经让商秋长意外了。

    “那你们为什么不复制更多呢？这样的秘典，你们也可以复制更多份来售卖吧？”那位屡次向商秋长请教的女士站了起来。

    “这位女士，这样的珍宝，这样的工艺，除了国家有这样的实力，谁能轻易进行复制？都说真传一句话，假经万卷书，据说那份真正的神灵飞霞经，光华灿烂，灵气十足，复制品只有其形，没有其神，如果我们再复制第三手，那连形似都做不到，那样的经文，你愿意买么？”

    拍卖师侃侃而谈：“呵呵，我们可以向您保证，这样的真经副本，我们四海拍卖会只有这一份，各位，如果没有其他问题，咱们开始竞拍吧，起拍价，一亿！每次加价，最低一百万！”

    他豪气十足，毫不客气地定了这么个价格，也把在场的买家定住了。拍卖会已经开了很多次，四海拍卖会的信誉，他们是了解的，否则也不会特地赶到今天这场拍卖会，奔着这本纯金真经而来。

    一时之间，画舫里竟是悄无声息，大家仿佛都在犹豫。

    几秒之后，手臂就如雨后春笋一般举了起来，拍卖师伸直了脖子喊价，价格点爆竹一样往上窜，生生窜到了五亿，才开始进入焦灼阶段。

    商秋长见到今晚来得几乎所有客人都在叫价，就知道今天的重头戏就是这件宝物了。

    那位外国买家，再次疯狂出手，这一次，他一直咬价咬到了七亿，才含恨放弃。经过一番龙争虎斗，“神灵飞霞经”被叫到了八亿二千三百万的恐怖高价，最终拿到这本经书的，竟然还是那位向商秋长付费提问的女士。

    这财力，实在是惊人啊。要知道很多大公司资产几十上百亿，可都是算了方方面面全部资产，真正账面上能够拿出来的流动资金，都未必能有十个亿，这位女士这一晚上就已经花出去了。

    竞价之后，在场的买家都已经喊得声嘶力竭，面具下的脖颈都是一片潮红，对于压轴之后最后出场的拍品，都显得兴致缺缺。

    为整个拍卖会收尾的，是一截赤红色的木头，表面光滑湿润，隐隐散发着淡淡的香气。据拍卖师介绍，这是他们在海上发现的一根浮木，是沉香木中极为罕见的异种，赤水沉香，长有三米，粗有一拳，现在拿出来的是其中一截，拍卖的则是整根香木。

    在拍卖赤水沉香的时候，拍卖会就已经安排在场的客人按照顺序依次离去。每名客人离开的时间都间隔五到十分钟，而且是由快艇送往秦淮河畔不同的位置，防止被人暗害。买下了假货经书的女士，更是第一个被请到了画舫后面，支付提货之后也会最先离开。等到拍下物品的客人全都离开，才能让今晚没有斩获的客人按次序离开。

    倒是有几位抢夺过龙涎香的客人和商秋长一起叫了几轮价，不过沉香并不算罕见，这种所谓赤水沉香又听都没听过，在场的买家都猜测可能拍卖会也并不认识这木头，这只是味道和沉香相似的普通香木，所以最终三百万就便宜了商秋长。

    商秋长今晚虽然买的东西多，但总额却少，所以排在了靠后的位置。带着面具的人将他带到了画舫的后面，那里摆放着他今晚的斩获，血珊瑚树，白玉贝壳，红色香木。

    他只看了一眼，便示意可以包装了。

    站在旁边的拍卖师仍旧带着面具，看不清表情，但身体微小的反应却说明他也愣了一下。到了这个环节，客人总是最谨慎的，生怕被调换了东西，总要仔细查验，没想到商秋长只是看了一眼，好像就确认了是真货。

    商秋长拿出付景州给他的卡，支付了款项。

    “感谢您的到来，以后您就是四海拍卖会的会员，欢迎您再来参加拍卖。”拍卖师见交易完成，便拿出了一张会员卡，做成银行卡大小，卡面是一艘劈波斩浪的古代大舰，背面则写着一串号码，一个密码，一个网址，“这是我们拍卖会的网站，您登陆之后，就能接收到拍卖会举行的消息了。”

    “会有拍卖品的信息么？”商秋长问道。

    “不好意思，这位先生，只有在拍卖会单次竞拍价达到一亿以上，才能成为我们的贵宾，收到详细拍卖品的目录。”拍卖师十分彬彬有礼地说道。这样的话，无论他说得怎么有礼貌怎么有风度，听起来都像是在讽刺。

    “其实我是想询问一件你们卖出去的拍卖品。”商秋长从玉真子那里拿出了那枚贝壳，“这枚贝壳，不知道你们还记不记得？”

    “当然记得。不过先生，我们拍卖会可是不接受退换货的。”拍卖师依然用很是谦恭的语调说道。

    商秋长抚摸着那枚贝壳：“我并不是想退换，我只是想知道，这枚贝壳里面的东西哪里去了？包括你们今天卖的这枚清珏玉贝，里面的东西，怎么都不见了？”

    拍卖师的眼睛在面具后面闪了闪：“这位先生，我们拍卖的是贝壳，所以里面的贝肉都已经处理掉了。这些贝肉虽然也是大补之物，但比贝壳本身的价值还是差远了，您说呢？”

    “买椟可以还珠，买贝，却就是奔着宝珠而去的，你们这么做，可不地道。”商秋长拿起白玉般的清珏玉贝，又拿起玉真子买到的铁色七彩砗磲，轻轻一碰，发出了金玉交击的声音。

    “先生要是对宝珠有兴趣，可以多来参加我们的拍卖会，我们的拍卖会上，偶尔也是有各类海底珍珠拍卖的。”拍卖师始终摆出同一副语调，不急不怒。

    “还是不了，你们这九真一假的手段太厉害，我不敢来了。”商秋长遗憾地摇了摇头。

    “先生这话说得不合适吧？我们四海拍卖会卖的东西，虽然不敢保证每一件都能说得清来龙去脉，讲得出个中奥秘，但肯定都是物有所值的宝物，您这个‘假’字我们可是担当不起。”拍卖师依然冷静，语气里却多了点威胁的味道。

    “价值八亿多的修真功法都敢造假，你们这个假还不厉害么？”商秋长夸张地瞪大眼睛，“九真一假，真是太厉害了，不知道之前还有多少人，以为自己买了压轴的至宝，却不知道完全就是假货骗局啊。”

    “你是什么意思？这位先生，乱说话，可是要负责任的。”拍卖师声音一沉，已经不想再和商秋长这么虚与委蛇下去了。

    “我说的话，我敢负责任，你们卖的东西，负的起责任么？”商秋长将手中的玉贝缓缓放下，冷眼盯住了拍卖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