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七、庙堂之算

    “我出自一个并未出世的隐仙宗门，我进入修行，确实是从两个半月之前开始的。”商秋长坦然说道。

    许杰和赵德鑫都不禁屏住了呼吸，震惊地看着商秋长。他们俩早就对商秋长的各种资料了如指掌，知道商秋长的法力多么厉害，之前考虑的可能里，商秋长只修炼了两个半月是最早被否决掉的。因为这个可能太惊人了，华国目前进境最快道行最高的华钧天，也是自小修炼，已经近二十年时间，才有了如今的成就。

    两个半月，就能修炼到商秋长这个地步，这会颠覆整个华国的修行界认知！更可怕的是，如果商秋长的经验可以复制……那华国将多出多少这么厉害的高手！

    震惊之后，许杰和赵德鑫都有点慎重，赵德鑫翻了翻手里的资料稳定了一下情绪：“我们注意到，你一直对外宣称自己来自一个隐仙宗门，但是据我们的调查，你之前长期居住在建宁，没有外出的轨迹，这个隐仙宗门位于哪里呢？”

    “你们怀疑我说得是假的？”商秋长反问道，“如果没有宗门，没有传承，我的修行是哪儿来的？孙悟空从石头缝儿里蹦出来，也得先拜菩提老祖为师吧？”

    “商道长不要激动。”许杰开口安抚道，“对每一名修行者的来历进行调查，是我们不得不采取的措施，在灵气复苏之后，被安插回国的外国修士，有过案底的犯罪修行者都有不少，如果来历不够清白，我们就不会发放修行证，会采取强制措施，这是为人民的生命安全负责。”

    “你们也知道我的来历，从小在建宁长大，土生土长的华国人，既然我的身份没有存疑，何必追问我师门的来历呢？”商秋长语气冷淡了一点，他其实是故意摆出这种姿态。他早就考虑过国家会发现他从一个普通淘宝店主突然变成法力高强修行者的可能，所以自己也在构思如何应对这样的审查。

    “即使是从小长在华国的人，也未必能保证现在还是华国人。”赵德鑫高深莫测地说，“商道长难道不知道夺舍这个说法？”

    商秋长是真的惊了：“你们脑洞还挺大！”

    “不是我们脑洞大，而是我们不得不考虑可能发生的任何情况，毕竟灵气复苏这种事，本来也被认为是绝不可能。”赵德鑫认真地说，“事实上，夺舍这种事，你不是第一例。”

    “我哪例都不是，我就不是夺舍好吗！”商秋长哭笑不得地说，“你们还遇到过夺舍的事情？”

    “其实在很多国家，都有过类似的事情，有人突然觉醒了前世的记忆，能准确说出他从未去过的地方发生的人和事。其中大部分都最终被找到原因或者证明造假，但其实还有极小部分，是没法解释的。而在灵气复苏之后，我们发现了一例确凿可证的夺舍事件，他现在的代号是鬼字第一号，灵童。”

    “所以在了解到商道长的变化之后，我们也在思考这种变化的可能性，夺舍，穿越，外星脑虫，克苏鲁意志，我们排除之后，感觉还是夺舍可能性比较高。”赵德鑫非常认真地说。

    “你们平时没少看吧。”商秋长无语地揶揄道。

    “我一般就看看起点。”许杰笑了笑没有否认。

    赵德鑫也笑了：“我是宗特部分析科的专员，上面要求我们广泛涉猎，国内的古代神仙志怪，现代的各类网文，国外的科幻作品，像阿西莫夫、洛夫克拉夫特、萨尔瓦多、利特比斯特等名家的作品也有了解。”

    “路走得挺宽啊。”商秋长打趣了一句，“既然国家的接受度这么高，那么我也就说实话了。”

    “我的修为，确实来自一个隐仙宗门，但是这个隐仙宗门，并非存在于现在的蓝星，而是来自于一个名为玄胎赤阳天的洞天之中。洞天你们应该能够理解吧，那是隐藏在蓝星上的特殊空间。”

    “我师门名为清源派，因为灵气衰竭的原因，已经在洞天里隐藏了几千年，但是随着灵气复苏，洞天和蓝星又有了联系，而我，碰巧遇到了这次联系，被宗门收为在蓝星的弟子，传授了我这样的本领。”这就是商秋长思考良久之后，准备和盘托出的最终说辞。

    他的最终目标是要让清源派能够进入蓝星，纳入华国，前期的遮遮掩掩会造成后期的前后矛盾，在与国家的往来上，一次失信就会造成永远的影响，所以商秋长已经做好了最大限度说出实话的准备。

    现在这个说法，真话的含量已经非常高了，只隐去了两个关键，一个是清源派其实不在蓝星，另一个就是商秋长怎么得到了这样的机缘。

    “那商道长是怎么和清源派产生联系的？”赵德鑫极为敏锐地问道。

    “这个就是我个人的秘密了，怎么，需要上交国家吗？”商秋长语气强硬了一点，表情却笑眯眯的。

    正在不断做记录的许杰笔尖微微一停，随即笑了：“当然不用，国家现在的政策是不强制，以主动自愿为主。”

    “真的可以不自愿么？”商秋长确认般问道。

    许杰放下笔，很认真地说：“灵气复苏至今，已经有很多过去认为已经消失，或者没有记录和认知的现象与事物出现了，得到奇遇的，并非商道长一个人，只是他们的奇遇或许没有商道长这么神奇，这么厉害。”

    “总体而言，国家的政策就是为大家搭建平台，订立制度，做好服务。灵气复苏，如果真的持续下去，最重大的一个改变，就是个人的武力可能会超过国家级的军队力量，这种时候，如果没有一个共同遵守的制度，那肯定就变成黑暗森林，弱肉强食了，那是国家不愿意看到的，也是最糟糕的一种情况。”

    “在现在灵气复苏还没有达到顶峰，个体的修为还没有达到那么恐怖的水平的时候，国家现在所做的，就是尽量团结像商道长这样明事理、有担当的高人，希望在灵气复苏的更大冲击到来时，能够形成具有震慑性和统治力的力量，建立起一个行之有效的，能够保护人民根本权益和华国根本利益的新制度。所以只要愿意向国家靠拢，愿意奉行着和平理念，为民谋福的修行者，国家都不会采取任何的强制手段，始终以尊重和沟通作为前提，商道长以为呢？”许杰诚恳地说。

    商秋长问出了一个直指核心的关键问题：“但是如果继续发展下去，拥有极高修为的修士，想要获得权力呢？”

    “目前，国家对灵气复苏还在观测状态，以现在灵气复苏的水平，对普通人的影响还不明显，对世界的改变还不大，但是从观测结果来看，灵气复苏呈现一个迅速攀升的曲线，还远没有到达峰值。”许杰直接说出了这些重要的消息，“针对灵气复苏的不同阶段，国家做了很多的估算和预案，如果最终灵气复苏的峰值停止在一个比较低的水平，那么就不需要做出太大的改变。而如果灵气复苏真的达到古代传说那样的地步，从目前的预案来看，权力的转移几乎是必然的，只要始终能够保持我国现有的制度和路线不变，实现和平过渡，这样的未来，也是可以接受的。”

    “没想到国家已经谋算如此深远了……”商秋长凝重地说，“这些话，你们对每个加入的修行者都说么？”

    “不会，我们对商道长的价值进行了评估，这番话要不要说，取决于评估的结果，当评估结果达到某个级别，这些话，商道长是可以听一听的。”赵德鑫缓缓地说。

    商秋长听出了其中的潜台词，点了点头：“不谋全局者，不足谋一隅，不谋一世者，不可谋一时，国家的庙算之深，可谓高瞻远瞩啊。”

    “商道长能够明白国家的想法，就太好了。”赵德鑫罕见地笑了出来，十分欣慰。

    细品之下，商秋长感觉如今上层的做法，确实不失长久以来的稳中求进的基调。面对灵气复苏这种前所未有的浪潮，个人的奇遇和天资影响巨大的特殊时代，能不能把稳华国的舵轮，也确实是个难题。从大义的角度看，自然是这样的感受，但是从细节处，看到个人身上，却是另一番视角。

    比如楚萧，比如付景州，比如韩子冈，甚至是顾家，在大浪到来之前，都在紧锣密鼓地做好准备，有人在学游泳，有人在学造独木舟，有人则在建造远航邮轮，各出奇招，准备在未来站在潮头。

    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天地之大势会改变人道的变迁，人道的起伏又反过来能够改变天地的格局，这种从至大到至微，从宏观到个体的变化，正是“道”之所在。

    一想到此，商秋长心中若有所悟，在泰山观日出时的感受再度涌现，他的真气功行虽然没有变化，心境道行却有所提高，十分玄妙。

    “既然商道长支持国家的大政方针，那接下来就更好谈了，刚刚商道长说了很多准备贡献出来的东西，让我们听得十分激动啊。”许杰拉回话题，十分热络地挨近了商秋长，期盼地看着他。

    想走国家路线，不拿出点东西是不可能的，往俗了说是投名状，往大了说就是为社稷做贡献。拿出什么，也是商秋长斟酌良久的。

    “我和师门接触很短，因为灵气复苏还没到顶峰，洞天还只能短暂开启，我恰好遇到了，才有了这样的造化。我能拿出来，也是师门允许我外传的东西。”商秋长解释道。

    其实，他很想豪放地说一句，不要问我能给什么，而要问你们想要什么。以清源派的完整修行体系，华国现在遇到的问题都可以迎刃而解。但那样就会暴露他还可以和清源派交流的事实，在他修成筑基，可以用真元来炼化万界飞天镜之前，这面宝镜还是他最大的弱点软肋，必须做好万全准备。

    “从刚刚道长说得来看，你的师门似乎还传承着完整的修行体系？”赵德鑫试探着问，“所以上面肯定会关心的一点就是，让商道长达到现在这种水平的功法，能不能传授，传授之后，能不能也达到商道长的水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