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出院
再次醒来的时候静云看见的是白色天花板,不远处挂着一个漂亮的水晶吊灯。他错觉自己还在易炎那栋别墅的哪间不知名房间中,然而当他试图转动视线去看自己身边情况的时候,却被一个人按住了眉心。 “嘘……没事。” 那个人穿着一身白大褂,坐在床边的椅子里正在单手疯狂打字。 “王晨。”静云开口时几乎发不出声音来,只能闭上嘴清了清喉咙,此时此刻他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嗓子干涸,痛得不行,“又和女朋友吵架了?” “我看你还能关爱别人的感情生活,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扔出去。”王晨终于在五分钟后停了手,转头看点滴瓶,把流速关小了点,“营养不良、脱水、过度疲劳。你知不知道自己差点休克。” 静云想坐起来,发现自己根本动不了,浑身上下都酸痛得厉害,回想起五天前的那晚,其实他没能吃上晚饭,之后的每一顿,都是只吃了两三口就被打断,再加上连续的激烈运动,似乎这么一来虚脱休克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我也没想到会这样。”他注意到墙壁上的时钟指向了十点半,发现这间病房根本没有窗户,又问王晨:“我睡了多久?” “没多久。”王晨道:“也就一天一夜。” 静云算了算时间,那么现在应该是早上十点,明天就要送云飞尘去参加选秀,实在耽搁不得。 他一偏头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王晨的出院单糊了一脸。 “喏。知道你想要什么,去集训基地躲躲风头吧。”王晨道,他一边把手里的出院单甩的哗哗响,一边给他算着这段时间的住院费:“私人医院,概不赊账。” “我身上没带钱,请院长大人把我卖了还钱吧。” “去你的。” 两个人笑起来,好一会,静云缓过了气,王晨才托着下巴问他细节。 “说说吧,怎么就和你白月光搞上了。” “……这到底是算不算搞上我都不知道。”静云叹气,喝了口王晨递来的水,喉咙里的干痒终于被压下去了,“前两天犯病被他撞见了,就这么——”静云本想摊摊手,可是手一伸出被子,就看见皮肤上满布的青紫痕迹,他被自己的现状吓了一跳,忘了后半句说辞。 王晨半点不忌讳,啧啧咂嘴:“我们这里送来看病的O都没您老惨烈。后半生性福美满了你。” 其实静云也不知道易炎这是怎么了,只知道对方在下车后就越发不对劲,可是就那种封闭式拍摄现场更不可能有人对易炎动手动脚。但凡发生了点什么都能被抓个现行。 “你是不是应该申请加班费去。” 静云用一种我可不敢的眼神看他:“你猜他们是会给我升职加薪还是直接辞退我。” “大概率是把你扔到别墅里度过下半生。” 生活不易,两人叹气。 王晨:“易大影帝风驰电掣把你送来的时候,我还以为你终于想开了来治病,谁知道是这么回事。”他戳戳静云手背有些发红的皮肤八卦道:“易炎真对你没意思?” “……我不知道。”静云揉了揉太阳穴,“这么多年下来,也只发生过这一次。我觉得不是。” “你不问么?” “问什么?”静云移开视线,看着吊灯上的水晶坠子:“你是不是喜欢我?问完了该怎么办?我还要不要继续工作了。” 想起公司的违约金、罚金、租的小房子,易炎签的各种条款和粉丝八卦他就觉得头疼。 “我还不想变成公众人物。” “可我看他们都叫你男妈妈。”王晨晃了晃手机。 “那是粉丝爱屋及乌能一样么?”静云觉得王晨把他的工作想得太简单,又不知道怎么和对方解释,“我的手机在吗?” 王晨两手一摊:“他没拿来。” “那我还得回去取。”静云觉得更加头疼了。 “你再睡会,我回头帮你和他说。”王晨拍拍手站起来,离开了病房。 静云独自躺在床上,右手上的点滴冰凉,顺着血管缓慢流淌,他忽然猛烈咳嗽起来,躬着身体,几乎将肺里的空气全部榨了个干净,就连空气都像在颤抖,再睁开眼看,周围的环境都像是在打转,一切都变成了虚影,太阳穴突突跳着疼。 他的确有听闻一部分经纪人或是生活助理兼职这种工作,但是没想到过竟是这般,用身体赚钱完全是字面上的意思。 他重新闭上眼,一片黑暗中依旧感觉自己正在旋转,眼前重复着的是易炎对他做的点点滴滴,不管是刚出道时两个人摸爬滚打的画面,还是第一次爆火时被粉丝围追堵截的画面,被试镜工作人员赶出大楼,还是之后赶通告时在车上睡觉的场面。 他似乎陷入了一床柔软厚实却冰冷的天鹅绒中,不断下沉不断跌落,这是虚脱后的正常感觉。可是在当他看见易炎与自己面颊相贴,不断深入的场面时依旧忍不住睁开了眼。 好在身体太虚,已经没办法起反应了,他也没有那个空闲再犯病。 然而旋转的错觉没有消失,他似乎正躺在那辆车的后座里,点滴瓶早就拔掉了,只剩下手背上的医用胶带。 “醒了?”王晨头也不回,示意他看窗外。 盘山公路几乎看不到尽头,夕阳透过杨柳枝条缓慢渗出,落在身上的感觉是微微泛着暖的。山下是闪耀着万家灯火的城市,山上的郁郁葱葱的天然氧吧,和伫立其中的练习基地。 “我去拿你电话的时候,正好碰到你的小明星给你打电话,就顺便和他聊了聊。”王晨减缓了车速,也不再旋转,似乎是已经到了目的地,“喏,小家伙长得还挺标志,需要的东西我都给你塞行李箱里了,好好养着吧。” 云飞尘看到王晨的车停稳,就疾步跑来,拉开副驾驶做了进来。他看见静云正艰难起身的动作时愣了一下,却很快移开视线和两人打招呼:“经纪人的宿舍和我们不住在一起,我给你们带路。” “实在不好意思,应该是我来接你的。” 云飞尘带好安全带指了条僻静小路,坦然笑道:“没关系的,我主动一点也不错。” 王晨听得牙酸,只觉得静云可能在这里也休息不好了。 训练基地的选址属实隔绝尘世,郊外山顶的高级配置,完全杜绝了和别人发生任何关系的可能,也杜绝了练习生们每天没事往外跑给自己加餐搞事的可能。可谓是用心良苦,豁得出去了。 王晨的车虽然不便宜,但依旧是普通的家用型,在这种山路上开久了多少让人觉得不舒服,小路虽然平坦,但是依旧七拐八绕的,偶尔还能碰见下来的车,两辆车但凡再宽一点就要碰到一块去了。 这段路不长,但是王晨开了半个钟,静云打开窗感觉到夜风扑面的清凉,又听云飞尘讲他的宿舍。 “这种山里有虫很正常,但是我真的没见过那么大的蜈蚣。” “那是中药材啊小伙子,抓来卖钱。” 云飞尘到底还是个孩子,当即发出一声奇怪的吸气声,静云直笑。 “我室友是个北方人,没看到过这种规格的,叫得很夸张。” 王晨也笑:“喏,就你背后那个,南方人,看见这种也要死要活的。” 云飞尘看向后视镜的静云。 他的经纪人先生比前两天见面的时候瘦了很多,两颊甚至微微凹陷下去,一件宽松的上衣几乎要滑下去,露出里面圆润的肩头。对方手背上的医用胶布在苍白的肤色下显得更明显。然而云飞尘的视线依旧停留在静云的肩颈上。 当对方转头去看窗外景色的时候,能隐约瞥到后颈上的紫红色结痂。 那是被A标记后的伤。虽然对方身上没有任何味道,依旧刺眼地宣示着这个人已经被另一头豺狼盯上了。 “山上蚊子多,又冷。”云飞尘道:“记得多穿衣服,我已经被咬了好几口。” 静云看过去,镜面里的小孩笑得一片天真,眼角微微勾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