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林怜觉得今天真是难过的一天。自己早上还没有来得及吃张叔夹出来热气腾腾的早餐就冷掉了，承受了两次封随怒火情绪的反馈，还听到了很多很多难听的话，也再一次知道了封随有多厌恶自己。

    封随离开厨房后林怜靠着灶台缓了缓心里灼人分裂的刺痛，想了想这七年来自己自以为是的念想，原来真心换不来真心，换来的是冷落厌烦；原来这七年里封随的喜怒无常，对他的种种欺侮蹂躏并不是性格使然，而是真的厌恶自己。

    自己自以为的救赎，其实从一开始就是自己单方面的情愿，只有自己把精贵小少爷的话奉成金石之言，以为老天爷终究会心软，在自己暗黑湿腐的地狱阴霾天空上挂一轮炙阳，润泽贫瘠的土地开出枝繁叶茂的花。可自己当真了小少爷一时兴起的漂亮话，太阳不想在地狱里滋养生出花朵，太阳需要地狱一直沉沦，永不得翻身。

    或许自己应该归还小少爷一个可以承受坏情绪的活体机器人，不应该老是哭；应该摆正自己的位置，不应该有痴妄；应该遵守规则，不应该出现在有光照的地方；应该明白封家只是小少爷的家，自己的归宿终究是背光阴冷地沟里的怪物……

    林怜突然明白，心无旁骛的喜欢一个人十年没有回响，地狱的花终究是结不了果实。自己与封随之间的距离太遥远了，天上玉弓，山水迢迢，自己或许到不了。

    可是左胸口皮肤下在跳动的生命力好像失去了动力源，林怜看着抽油烟机上反映出自己的脸，有纵横交错的泪痕、通红的双眼、耷拉的嘴巴，还以为自己又哭了呢，现在才发现原来心痛到极致会面无表情。

    林怜盯着映射里的自己，回忆起这么多年的喜欢，自己一厢情愿的主观臆断早就变质成了男女之间的情爱，而爱注定会因为过度消耗而枯竭，可自己动了不能再爱的念头时想起的竟然还是封随的好。林怜觉得自己真是无可救药了。

    今天已经惹毛封随两次了，林怜只得加快手上的速度熬制封随最爱吃的玉米排骨汤，来不及吃的早餐看来是自己今天的午饭了。林怜紧赶慢赶终于在午餐时间让所有的菜摆上桌，从橱柜下方的水管旮旯里拿出自己的碗筷，趁着封随吃饭的时间补充一些体力。

    可今天从一开始就注定让林怜难忘。

    林怜小口抿着冷透的粥，希望温热的口腔能驱散凉意，抵达胃壁时不激起透人的寒颤。冷不丁出现的声音出现激得林怜差点捧不住手里的碗，“你他妈在吃什么！”封随不知道今天为什么心里总是惶惶的，总是要盯着林怜在视线中心里才会舒适那么一点点。

    古典欧式风格别墅装修最大的特点是在造型上极其讲究，给人的感觉端庄典雅高贵华丽，具有浓厚的文化气息。在家具选配上，黑橡木色泽上乘再配以精致雕刻花纹的桌椅，整体营造出细腻又温馨的感觉。

    封随见到桌上热气腾腾的排骨玉米汤并不觉得温馨，心里堵了口气似的，不上不下的噎着胸腔。

    自己早上说的话他都不在意吗？！竟然还能做四菜一汤！而且还真的熬出了一锅汤！

    封随从未有过如此强烈的，想立刻见到林怜的情绪。封随不能忍受自己近期对林怜的无常反应，封随认为自己就应该像以前一样折磨他，才能弥补封尤在海外医院里煎熬的时光，才能补偿自己失去母爱的这七年。

    封随赌气似的捏着筷子狠狠戳在汤里的玉米骨中心上，不上不下的气觉得不过瘾，在陶瓷锅边剐蹭掉，又换另一截玉米戳，再蹭掉，再戳下一截，越戳气越不顺，连戳四五截后封随受不了了，自己必须见到林怜才能好好吃这顿饭！

    此时也顾不得形象，气恼的端着碗就往厨房里冲。林怜被突然出现的声音惊得一颤，连忙稳住手里的粥，转身见封随端着碗，清透的白瓷筷衬得封随的手更加白皙修长、骨节分明，筷子上戳着一小截玉米，量身定做的西装装饰在一米八六的挺拔身形上，配上刀刻般的俊颜在热气腾腾的碗上里不悦的盯着自己，弧度完美的薄唇似乎随时准备打开，说出抑扬顿挫让人难受的话。林怜看着此刻与西装郑重气质不符的封随，忍俊不禁的轻笑起来。

    林怜笑起来很好看，狐狸眼弯弯的，似春雨里洗过的嫩叶般透亮，眼里有碎落点点的星光，有封随的小影，秀气的小挺鼻下朱唇皓齿的嘴微微笑着。

    封随此时想起了李白的一句诗：真是一枝红艳露凝香，云雨巫山枉断肠。

    林怜想起来封随说过自己笑起来很丑，连忙收紧嘴角的弧度，一板一眼的回答“封先生，我、我在吃早上剩、剩的绿豆粥。”

    “那你为什么给我吃大白饭，我也要吃！你给我盛一碗！”不管不顾的就要倒掉还在冒热气的白米饭。

    封随很少见到林怜笑，才把林怜带回封家的时候，林怜总是战战兢兢，不敢抬头看人，讲话声音像蚊子一样还结巴，观赏性不行，虽然封随原本就只是想买个活体玩具，不会玩一次就坏了无法再用，但就算是玩具也得赏心悦目，费尽心思的把小玩具养得圆润，至少看起来禁得住自己的玩弄。

    看着没有背景的孤儿院里缩在角落里的林怜，衣服挂在骨瘦嶙峋的架子上，封随敢断定这小孩儿肯定弱得像小鸡仔一样，买回来欺负肯定不敢反抗，能任自己玩，事实证明活体玩具实用性的确不错。

    没想到脏小孩被吓到尿裤子也不会尖叫，睁着一双大狐狸眼怯怯的看自己，黄河水一样流不尽的眼泪不断拍击地面，有时候自己控制不住情绪对他拳打脚踢也无所谓，脏小孩永远都不会叫，只会睁着眼睛无声的哭。后来看多了林怜的眼泪越看心里越厌烦，于是不允许他再哭。

    十三岁的封随偶然一次拖着林怜到地下室里发泄完情绪，心血来潮的抱林怜到自己房间里清洗两个人身上的汗渍，泡在温水浴缸里的两人，一个处于紧张无措，微微发抖的状态，另外一个在热水里放松着持续亢奋的肌肉，单手枕着缸沿，两条长腿分别横竖曲着，空着的手环着面前发抖人儿的细腰。眼前的脏小孩既然到了自己的地盘就不能再脏兮兮的活着，封随屈尊纡贵的给林怜洗头、沐浴，终于在封随碰到粉嫩小巧的玉茎时林怜缓过神来，紧紧的护着下体，“不、不能洗…”

    “都是男人，怕什么，而且你那儿怎么没有毛？”说着也来了兴致，“这有什么不能看的，公平起见我也给你看我的”封随亮出自己的天赋异禀，林怜却还是护着不给看，封随可容不得自己吃任何亏，今天必须分高下！上手用蛮力掰开了林怜细瘦的小手，见到了庐山真面目，“你这个怎么有点小？你可别嫉妒我，我比你长三岁，比你大很正常。”男人的胜负欲使封随有些洋洋得意，林怜第一次被人看到这么私密的地方，第一次听到这种事情也可以评头论足的相比较，顿时闹了个大脸红，一时间思维发白，“来来来，哥哥给你洗干净。”趁着林怜发懵，封随眼疾手快的抓住林怜的小玉茎和自己的天赋异禀搓在一起，封随不止抓住了小巧的海绵体，还碰到了稚嫩的花心。

    “你…你这儿…”封随知道这事儿超出了自己的知识范畴，也没有心思再洗澡，愣了愣，见眼前的林怜还在脸红，顾不得其他，“哗”地一下起身裹上浴巾就往床边走，“你自己洗完滚回房间去，不准来打扰我。”林怜从空白的世界里跳脱出来，不明白封随为什么突然间转变情绪不开心，随便往身上泼了点水就当洗过了，匆匆忙忙往身上套旧衣服，关上房门不敢应封随的话。夜里翻来覆去，思来想去的封随认为林怜是不一样的，自己还没有想清楚以后怎么对他，还是不见一段时间比较好。

    封随第一次带封尤回自己一个人的家，母亲说他有个弟弟这些年身体不好一直养在国外，这是十年里第一次回国，父母亲谨慎的护着弟弟的一切，中午母亲告诉自己，晚上会随父亲参加聚会，要好好照顾弟弟。封随不喜欢易碎的任何事物，林怜也很久没有和封随说过话了，自然不能放弃这次难得的说话机会。林怜揽过照顾弟弟的活，封随奖励他一个微笑。看着面前脸红的林怜，封随如梦初醒，林怜不一样又有什么关系呢，他依旧还是自己的活体机器人。可是弟弟摔坏了母亲给自己仅有的一支玉毛笔，可是这是母亲小心谨慎护着的弟弟，可是玉毛笔摔碎的时候自己的活体玩具也在，可是自己好生气，那就让不会坏的玩具为弟弟的错误买一次单吧。

    封随第二次带封尤回自己一个人的家，上一次的玉毛笔摔没了，这一次封随不想再见到拥有同样破坏力的弟弟了，又到了活体玩具证明自己有用处的时候，自己可不喜欢养没用的东西。

    可是这一次的单　不会坏的玩具　买不下来了。弟弟病了，要离开母亲再次去国外医治，母亲不让自己去探望，母亲说是自己害了弟弟，母亲说自己是扫把星，母亲第一次动手打自己，母亲说自己带回来一个灾星，母亲让自己滚出封家。于是自己把林怜关到了地下室，自己想让母亲知道，自己知道错了，可是母亲再也不像以前一样随和了，母亲不见自己，母亲不要自己了。而这一切，都是林怜造成的！是他让自己差点失去弟弟！是他让自己失去母亲！是他让自己差一点离开家！

    十三岁的封随将所有的不甘、愤怒、委屈全都撒在了十岁的林怜身上，发泄完情绪后回到房间只剩精疲力竭，呆滞的脑子决定再也不想在自己的屋子里见到林怜，要把他丢回脏兮兮的孤儿院。

    然而当天晚上封随梦到了林怜，自己和林怜融为一体，林怜在自己身下乖巧的喊着“封哥哥”，封随梦遗了。

    封随怎样也无法接受自己居然梦到林怜射了，孤儿院里太脏了，林怜毕竟在封家待过，也算是半个封家人，地下室的右边正好空着，就让林怜去那儿吧。

    回忆里遥远的笑容，就在刚刚一闪而过，太亮眼了。封随回忆着自己看到的林怜，总是低着头，恭恭敬敬的轻声回应着“封先生”，紧张无措的低声说“对不起”，无声无息的流眼泪，自己已经多久没有看到林怜笑呢？不上不下的气一下子全游离到林怜很久没对自己笑过了的神经上。

    “你自己吃好东西是不是！你给老子吃大白饭！自己喝绿豆粥！你他妈掌管伙食就可以乱来是不是！老子要吃绿豆粥！你给老子盛一碗！”边说边在厨房到处转着找垃圾桶，准备倒掉看着寡淡无味的白米饭，一定要喝上爽口的绿豆粥。“垃圾桶呢！！！”

    “封、封封先生，这是早、早上剩的，没、没有了…”林怜不明白今天怎么能在屋子里见到封随，往日只有在地下室昏沉暗黄的灯光里，做完爱后才能见到封随上楼的背影。面前已经长大的小霸王急不可耐要喝绿豆粥的样子是林怜从未见过的，林怜不知道应该怎样面对才能算是一个活体机器人正确的反应，只得尽量说清楚的重复说“我、我给您重新熬、熬一锅可以吗？很快、快的…”

    封随在林怜说第一遍“是早上剩的”的时候就听清了，可是自己胸腔里跳动心脏里好似有一团火，心里的无名火有愈演愈烈的趋势，“重新熬一锅”无疑是浇了一勺热油，封随感觉自己被空气噎住了，胸肌剧烈起伏着但气管里又无法呼吸，封随觉得自己一定快要死了，否则为什么能感觉到窒息的痛苦。封随不得已弓着背，企图用腰部的肌肉减轻痛苦的根源。

    林怜看到封随俯着腰手握成拳，手背上的青筋条条绽出，犹如绳索捆绑着封随。林怜忍不住心疼起来，控制不住爱的本能，身体快过脑子双手从腋下穿过，紧紧地抱着封随宽阔厚实的背，感受到封随的背部紧绷，擘肌分理，林怜轻缓地一下又一下顺抚着封随的背脊，诱哄着“封哥哥深呼吸，慢慢吐气，慢慢吸气。”

    “滚！别他妈碰我！！！脏死了！”林怜身上淡淡的体香哄着封随的意识逐渐回拢，清醒的封随察觉自己此刻竟然倚在林怜怀里，收不住力道一把甩开林怜，林怜的尾巴骨实打实的摔在了地上，钻骨的疼瞬间席卷林怜全身，习惯隐忍的林怜实在忍不住痉挛和抽搐。封随面无表情的看着林怜疼得一头冷汗，连嘴唇都在发抖，心里的无名火好像败了，又好像烧得更旺了，封随想不明白也理不清。

    封随无法容忍自己今天在厨房消磨太多时间，逼自己从林怜痛苦的模样上移开眼睛，可地上的林怜疼得那么需要人安慰，封随感觉让自己束手无策的窒息感又快要涌现了，后撤几步猛然拽开门落荒而逃。

    意识恍惚间林怜似乎听到了铁门打开的“吱呀”声和汽车飞驰离去的轰鸣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