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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下地干活

    白警官,好几天没见贺炀了。

    可却一直都在想着贺炀那天的那个眼神,那样无助,又装作坚强的眼神,渴望得到关爱,又觉得难以置信的眼神。

    就像是无家可归的小兽,在险恶的环境里伪装着他的无坚不摧,习惯了用拳头和武力张牙舞爪,宣示着他的桀骜不驯,无人可欺。

    但凡有人对他报以温柔,他先亮出的是他的利爪和尖刺。

    其实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少年,他也需要人保护,也需要关爱。

    白亭瞳不是可怜他,而是心疼他。

    他从出生到现在都顺风顺水,虽然不是大富大贵,却也没经历过什么坎坷。

    可这样的身世,这样的孩子或许在临水镇有许许多多可怜人。

    但白亭瞳只注意到了贺炀,他被贺炀的外表所吸引,又被他那身上的脆弱感迷惑。

    或许他来这个地方,是注定了要来爱他的,他不是救世主,也救不了人,不过是想对贺炀好一些,希望他能向上走,走到正确的路上去,最好再走到自己的心里去。

    “白警官,陪我去拆线。”贺炀突然出现把白亭瞳吓了一跳,本来他坐在溪水边吹风,小镇上的娱乐方式有限,除了电视机,手机连个影院都没有。

    对于白亭瞳来说最快乐的事,可能就是看这里的风景。

    听说春日里山花遍野,冬日里大雪漫天。

    今天刚好他调休,秋季已然带着丝丝凉意,白亭瞳穿着长款衬衫,黑色的裤子有些修身,很好地勾勒出他的轮廓,衬衫的纽扣扣到了最上面一颗,正好的喉结的下放,是一种禁欲的帅气。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白亭瞳看着眼前的少年,仿佛还在过盛夏的一身装扮。

    “偶然碰到的咯,城里人就是不一样哈,真会打扮。”贺炀啧啧称奇。

    不过是最普通的打扮,也能被他说出城乡差异来,白亭瞳不想和他辩驳,站起身正好和人对视,他们的身高不相上下,白警官带着淡淡的斯文书卷气,截然不同的两类人站在一起,稍显突兀。

    “快点去咯,拆完线我还要回家挖红薯。”贺炀拉过白亭瞳的胳膊就走上他那辆陈旧的摩托。

    “头盔呢?”白亭瞳站在摩托车面前,并不打算坐上他的后座,“不带头盔,罚款十块。”

    “你是交警吗?”贺炀无语,看着眼前的人,坐在摩托车上,两个对峙着。

    “我不是交警,但是守护人民的安全,我有责任。”白亭瞳把着摩托车的把手,也不让人驱动。

    贺炀颇为无奈地揉了揉眉心,意气风发的整个人瘫了下去,抬腿无奈地从摩托车上胯下来:“我们走着去,行了吧?”

    屁事真多,贺炀在心里默默地吐槽。

    从公园步行到医院路途不长,也就十几分钟,整条街区也就那么大而已。

    “愈合的不错,但会留疤吗?”白亭瞳看着贺炀胳膊上狰狞的疤痕微微皱眉。

    贺炀哼了一声,颇为不屑:“疤痕是男人的象征。”不像你,白白净净的都不像个警官。

    “才十六岁,就是男人了?”白亭瞳眉眼带笑,颇为无奈,男人的释义哪里是你武力值有多高,又有多少疤痕能决定的,应当有责任和担当才行。

    “你,哼,你不过就只能嘲讽我年纪小罢了。”贺炀这句话脱口而出便后悔了,除了年纪小,贺炀做过的不好的事,能嘲讽的多了去了。哪怕白亭瞳拿出一件来说,也足以让贺炀恼羞成怒。

    白亭瞳愣怔了一会,双手插在裤兜里,微微勾唇,他说:“是啊,我就是嘲笑你年纪小,但是总有长大的时候的。

    怎么,你还要挖红薯吗?”

    “嗯哼,现在秋收的时候,成熟的庄稼多了去了,城里人种过地吗?要不要试试看?”贺炀心下微动,指尖颤了颤,他早就做好被嘲讽的准备了,可是为什么眼前人说的话,总是和他预料的不一样。

    “好啊,你要是不嫌弃的话,等拆完线,陪你回家挖红薯。”白亭瞳应了一声。

    其实,警官里面,有些人还挺好的,比他遇到的大多数人都好,贺炀装作毫不在意地说道:“好啊,你想去就去,就怕城里人,吃不了这个苦。”

    贺炀的眼睛很明亮,站在阳光下,像是盛满了细碎的星星,如果有尾巴的话,此刻应该翘起来了。

    口是心非,真当可爱,白亭瞳心道。

    其实白亭瞳确实没挖过红薯,也没种过农作物,最多就养花,从小父母就让他好好读书,培养兴趣爱好,除此之外,也没别的活动。

    回去的路上,白亭瞳买了个头盔给贺炀,黑色的半盔,看起来挺酷的:“我是害怕半路上你不戴头盔被交警拦下来,到时候连累我。”

    呵,贺炀无语,虽然一脸不满,但总算肯戴上了。

    贺炀骑着摩托,而白亭瞳开着他的小电驴跟在后面。

    “你好慢啊,一个大男人骑个小毛驴,娘们叽叽的。”贺炀的吐槽消散在风里,本身就没有刻意放大音量讲,反而放低了摩托的速度一路领着他。

    到了村口然后弯弯绕绕才到了贺炀的家,贺炀家是两层的旧式房子,带个屋檐。

    门口栓着一只黑色的大土狗,见生人来了冲着白亭瞳汪汪地叫喊着。

    贺炀在门口停了车跨下车来便呵斥了那狗一声:“薯片,你再叫一声,我就把你炖了。”

    薯片无辜地看了贺炀一眼,趴了回去小声地哼哼唧唧,好不可怜。

    白亭瞳忍不住笑了,薯片和贺炀的眼睛,总有些莫名的相像,可爱得紧。

    “你笑个屁?”贺炀瞪了白亭瞳一眼,拿钥匙开屋子的大门,然后将车子骑进去停在了屋内。

    “我笑薯片这名字,挺可爱的。”白亭瞳解释。

    “还好吧,你吃饭了没?”贺炀语气有些生硬。

    白亭瞳算是明白了,他每次不好意思的时候口是心非的时候就越横,明明是关心别人的话语,却说得这样欠揍。

    “你吃了没?”白亭瞳反问他。

    “早上吃了稀饭才出门的,现在回来已经快十二点了。我去弄点吃的,你等回,自己看会电视。”贺炀把遥控器塞在白亭瞳手里。

    “好,你去吧。”白亭瞳拿着遥控器,视线却在看着这少年的独居,有些陈旧的房子,收拾的井井有条,地面踩着的是水泥路,而因为年久的缘故有些坑坑洼洼,大门是上了红漆的木门,红色有些褪了,带着几分年代感。

    正厅里一张八仙桌,摆着几张高凳子,而桌上摆着一个摆钟。

    钟摆滴答滴答的声音在这样安静的环境下有几分悦耳,客厅里贴着的应该是过完年还没撕下来的年画,侧厅里搁置着一个单开门的冰箱,一台大/屁/股的电视机,电视机放在矮桌上,打开电视跳出来的是中央台的电视节目。

    声音开得不大,甚至有些小了,白亭瞳调大了音量,随他放着,他对电视并没有什么兴趣,而将遥控放在了电视机前,开了冰箱,下面是各色的冰棍,而上面保鲜层是各色的汽水。

    果然是小孩子,白亭瞳心道,侧厅的地面上放着几箱教科书,就这样搁着,上面积了一层灰,他好奇地蹲下身去抽出一本书,手上沾了一层灰,粉尘扬起,白亭瞳本能地屏住呼吸,还是忍不住咳了咳,用胳膊捂了捂嘴。

    是八年级下的科学书,用书皮好好地包着,里面几乎是崭新的,课本的第一页写了少年的名字,而往后翻,都是细细密密的笔迹,重点的地方用荧光笔划过,字迹干净而漂亮。

    如果一切如旧的话,少年现在也高二了吧?白亭瞳想着,心下发酸,他想知道,为什么当初不继续读下去,但又怕触碰到少年心里不可触碰的地方,从而失去了关心他的机会。

    如果继续求学,现在国家和社会的政策这样好,虽然苦了些,但总会走出去的。

    白亭瞳将书本放回原处,而后又起身去厨房,打算洗个手,顺便看少年做饭。

    厨房的油烟味很大,没有油烟机,其实也有油烟机,是那种旧式的风扇,用处不大,但总归有些用处,石灰刷的墙上,是厚重的油烟,看了让人不舒服。

    白亭瞳刚走进去,就咳了起来。

    “你怎么来了?”贺炀听到声音转头看向白亭瞳。

    “想来洗个手。”白亭瞳解释。

    贺炀微微皱眉,腾出一只手,略略指了个方向:“那里是厕所,这里油烟味大,你这种城里人受不住。”

    “谢了。”白亭瞳走出厨房,却在门口站了一会才离开,小朋友嘴里说不出一句好话,真当傲娇。

    白亭瞳从小只负责读书,没做过饭,做过农活,也没做过家务,和少年熟练的手法比较起来,他才是那个百无一用的书生。

    可这些,本不该全部他做的,承担的太早了,所谓柴米油盐酱醋茶。

    白亭瞳帮不上什么忙,无聊地拿着遥控器换着台,在客厅里等饭吃。

    “没什么好菜给你吃。将就着吃吧,最后一块猪肉,被我炒了。”贺炀给白亭瞳盛了一碗饭,在他心里白警官是四肢不勤五谷不分的存在。

    除却小炒肉,还有小白菜,豆角,都是应季的食物。

    “这些都是你种的?”白亭瞳夹了一筷子,味道很清淡,但还不错。

    “不然呢?农村人还买菜吃啊?”贺炀反问他,“你们城里人倒是天天买菜吃,只是这些大棚蔬菜,不知道打了多少农药和激素。”

    两个人中午的这顿午饭吃的都算是心满意足,几盘菜也都干光了。

    下午挖红薯的时光,白亭瞳被贺炀絮絮叨叨了一整个下午。

    “这长在地上的绿杆杆下面泥土里才是红薯,你不是以为红薯跟西红柿一样长在地上吧?”

    “如果长在地上我要你背锄头来干嘛?”

    “不是,这番薯当初是一行一行种下去的,你要这样挖,你看我。”

    “靠,这几块都被你一锄头下去分尸了,这么多砍成两瓣的红薯你吃啊,你吃得完吗?”

    “我好嫌弃你啊,你要不帮我把这些番薯的茎叶理一理,待会扛回去。”

    “少爷,您坐着,来喝口汽水。”

    “这些茎叶背回去有什么用?”白亭瞳今天才算是开了眼界。

    “领居家有养猪的,给他们。而且嫩的茎叶也可以炒着吃。”贺炀解释,犹如看到了一只井底之蛙。

    人各有所长,也不能样样精通。

    白亭瞳恍然大悟,扛着锄头道:“你认真再教我一遍,我保证不会再锄烂了。”

    “城里人下乡玩上瘾了?”贺炀本来以为他是三分钟热度,让人玩玩也就算了,挺累的。

    贺炀认真教了他一遍,接下来一个下午,白亭瞳只锄坏了几块而已。

    城里人都居高自傲,吃不了苦,但贺炀觉得,白亭瞳总能把他的偏见给扳过来一些。

    黄昏时分,两个人的衣服都湿透了,特别是白亭瞳的衬衫,湿了之后,紧紧地贴在身上,很不舒服。

    “你经常干农活吗?”挑着担子回去的时候,白亭瞳问了句。

    “农村人,一年四季不都有东西可种,有农活可干?”贺炀说的理所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