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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可奈何,最后请求

    95.无可奈何

    齐氏门规第一条:恪守平等,爱护苍生,不得对没有灵力的普通人出手;齐氏门规第二条:低调行事,爱惜灵羽,不得无故擅用灵力,暴露隐秘身份;齐氏门规第三条:御狩苍生,除魔卫道,若见邪怪作祟,不得贪生怕死、袖手旁观。

    若事态紧急,第二、第三条之间起了冲突,则须以第三条为终极准。暴露身份、再也当不成老师是小,见死不救、坏了御狩的千年门规事大。

    齐悦在窗口见了楼下情形,没作太多思量,便调运了灵息,从窗间飞身而下。身若拂柳燕姿,翩然跃下三层楼宇,稳稳落于操场之上。双脚踏地之时,齐老师满面肃然,乌辫垂在肩头,月白的衣角灌起风霜。

    齐悦目光炯炯,望着那一群追人啃咬的“饿鬼”,撩掌起势,在空中拂摆出一道光影,口中念道:“镜山齐氏,御狩苍生,灵随心动,万化自生。镜阵,起——!”

    咒令方歇,自齐悦指尖所指的方向,涌出一道震荡的灵波,在空中结成一面八卦光镜的图案,旋转着棱角,耀出绚丽炫目的锐光。

    “伏恶灵镜,定——!”随着齐悦一声令下,自八卦光镜中透出的灵能,骤然四散开去,映射出数面小镜分身,浮现在了那些被夺魂的疯学生额头。原本追着人啃咬的皮囊们,突然跟木头人似的,定格在了原地,一动不动。

    这时候,无论是趴在教学楼窗户边上围观的师生,还是呆立在操场边上、被追得气喘吁吁、终于得了喘息之机的人群,纷纷从方才的惊魂未定中回过神来。待他们反应过来,平时深藏不露的齐老师,刚刚究竟做了什么时,山呼海啸一般的欢呼声,在校园上空爆裂开来。人们的震惊和崇拜,已经很难用语言来形容,唯有鼓掌和呐喊,才能宣泄出他们此时激越的情绪。

    然而,他们高兴得太早了。齐氏一族,到了齐悦这一代早就已经没落,齐悦所有的心思,都用来练习能囚住饕餮的邪淫阱阵了。阱阵牢不可破的同时,镜阵却全是破绽。当年的齐魅使得出神入化的伏恶镜阵,在灵力低微的齐悦使来,犹如空有架势的三脚猫,根本定不住饿鬼皮囊们三十秒。

    少顷之后,被强大的噬所控制的皮囊们,忽又卷土重来,只是这一次,他们调转了目标,向着要对付他们的齐悦,集中扑来。

    齐悦见势不对,看来,以御狩正道之术,已经压不住这些作祟的邪物了。也罢,好在他还有二重身份,身为邪神饕餮的祭品,此刻只有以邪镇邪了。

    他急中生智,从缝在自己衣摆的珠阵上,扯线拽下了饕的淫舌产在自己体内的宝珠,注了些许灵力,向着不顾一切、冲在最前头的那几具皮囊,堪堪丢射过去。

    “溢情神珠,安魂宁魄,借邪神饕餮之力,除一切妄恶邪祟。大胆邪灵,赶紧从你占据的学生体内退出来!镇!镇!镇——!”

    最前排被掷中的几具皮囊,在昼光中抽搐着身子,张大了口,吐出冲天的黑气,随后瘫软倒地了。

    齐悦以为是珠子起了效果,赶紧运灵回收,想要再次掷出。然而他并不知道的是,他所认定的“邪祟”,本身就是邪神意念的一部分——代表纯粹恨意的那部分,它又怎会真的惧怕所谓的“邪神圣物”呢?

    不过,当前排那几个倒地之后,后排的皮囊们像是意识到了齐悦身份的特殊,纷纷站定了,脸上露出诡异的邪笑,下一瞬,他们齐整一致地张开了口,如同之前的那几个一样,自觉吐出了黑雾。

    同时,一个低沉黯哑、仿若无处不在的声音,响在了齐悦耳际:“哼,苍生御狩,齐氏家主,今日一会,不过尔尔,无能小辈而已!接下来我会去哪里,我会进入哪一具皮囊,你控制得了?你阻止得了么?只要你的邪主还困在阱中一日,世上就没有能奈我何的力量,你就等着这世间,被我闹腾个天翻地覆吧!哈哈哈哈哈哈哈……”

    齐悦眼睁睁望着那数道黑气,如不可捉摸的烟尘,渺然四散开去。驻足顿首,确如它所言,他无可奈何。

    96.最后请求

    齐悦失魂落魄地回到家里。他知道,这个家,恐怕很快就待不下去了。

    今日与不明邪力一战之后,他的身份算是彻底暴露了,不知道会有多少双眼睛,抱着或恐惧或好奇的心理,想要靠近来窥看他的隐私。

    虽然他临走前,郑重警告过那些人:“我是什么人,你们大概也心里有数了,谁都不许跟来!谁要是胆敢来扰我的清静,小心我对他不客气!不要命的尽管来试!”

    当然,这也只是做做样子唬人的假话,齐氏门规里清清楚楚讲过,不得对普通人出手,他又怎么可能真用灵力来对付那些人呢?唉,能拖一会儿是一会儿吧,起码,今晚他有一个重要决定要做,他不想任何人来打扰。

    齐悦推开门,见餮若无其事地仰躺在沙发上,翘着长腿玩手机游戏,滴沥滴沥欢快的电子音乐声,对比此刻齐悦的心境,听在耳里十分突兀。

    餮连头也没有回,专注盯着屏幕点动拇指,脸上笑容爽利:“回来啦?”

    外头已经变天了,他知道吗?他应该不知道吧,齐悦想。

    “愣在原地干什么?快去给我做饭,我饿了。”依然是状若无事的催促,就像之前的每一天。

    齐悦望着那个他最最心爱的男人,忽然就垂了泪。热烫的泪水,猝不及防地打在脸上,像扬了一勺沸汤,猛然浇湿了心头。

    如果可以一直这样,一直、一直这样就好了。我给你做饭,你等着我回来,你叫我小悦,我唤你夫君,我们和和美美,举案齐眉,共度此余生。但是,真的可以吗?

    “咚!”齐悦扔了手里的东西,发出的不寻常声响,终于引来了餮的注意。他转过脸——这男人还是俊得如此让人心醉。齐悦哭唧唧的表情,全映在了他惊讶的眼里。

    “怎么啦,小傻瓜?在外头谁欺负你了,嗯?”餮扔了手机,坐起来望着齐悦,温柔一笑。齐悦觉得,他的虎牙真好看啊,真恨不得抱着舔个够——不,是怎么舔都不会够的。

    “老公,”齐悦颤着声音问,“如果,我是说如果,我答应放你出去了,你得了自由,还会不会……愿意跟我在一起?”齐悦越说越觉得,他好像是在希冀一件不可能的事情,眼泪扑簌簌地往外滚,断了线的珍珠都没他落得快。

    餮听闻“放你出去”几个字,眼前一亮,欣喜说道:“小悦终于决定要放我出去了么?放心吧,我只要还能维持得住这人形一日,我就会留在你身边一天。如果没有了你,又有谁来给我做这么好吃的饭菜?谁还能像你这么乖,任劳任怨任我欺负呢,嗯?”

    随后他站起来,迈着健步跨至齐悦身边,一伸长臂将美人揽入怀中,以指腹点着齐悦哭得红红的鼻头说:“不对,我的小悦哪里会有这么好心?我看,八成是有条件的吧?别哭了宝贝,说吧,你到底怎么了?是不是遇到了什么解决不了的烦心事,需要我帮忙?”

    齐悦一听到那句窝心的“宝贝”,仿佛长期压在心头的巨石轰然挪了位,委屈的热泪终于寻觅到了发泄口,再也止不住了。

    他趴在餮的胸口抽泣:“呜呜呜,不了,不了!我知道你出去以后,不会还自愿留在我身边的!小悦后悔了,小悦不放你走,不放!我要永永远远和你在一起,呜呜呜……”

    可是言语里再怎么含着不舍,都只是无济于事的撒娇而已。齐悦的理智,清清楚楚地告诉他,他和先祖齐魅一样,他们的生命里头,不只是有爱情,还肩负着守护天下苍生的责任。

    最后,齐悦得了餮的保证,等他出了阱阵,就会设法弄清,在外间借着饕餮名义作祟的邪力究竟是什么,并将之除去,然后再和齐悦一起想办法,完成当年他和齐魅没来得及完成的事——尽快找出能彻底让餮卸去神力、变回普通人的方法。

    “好了宝贝,我都跟你发过三遍誓了,你若是还不相信我,那你就自己找它去吧!”餮佯装愠怒道。

    齐悦抬在空中、准备作法收去结界的手,犹疑了片刻,却又放下了:“好,但是在那之前还有一件事,你若是答应,我就放了你。就算你出去以后食言了,我也无怨无悔。”

    餮有些意外:“什么事?”

    齐悦目光灼灼地望着他的爱人,说出了最后的请求:“千年前的那场婚礼,我们两个还没有正式圆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