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缠绵悱恻，香艳撩人

    孟远是从噩梦中惊醒的，他梦到苏潇从悬崖上掉了下去，而他紧跟着往下跳，轰的一下，他的身子猛一震动，倏地睁开了眼睛。

    眼前是小夜灯暖黄的柔光，身侧是他家宝贝安静美好的睡颜，孟远深深地吐了口气，从这个不吉利的梦境中抽离出来，抹了把脑门上的冷汗，静悄悄地掀开被子下了床，在苏潇额头上印了一吻，收好东西，轻手轻脚离开了房间。

    推着小餐车回到酒店一个小小的储物间，他换上自己的流浪汉衣服，背上一个大包，拉低八角帽，从应急通道溜了出去。

    孟家在旧金山的老宅是一座位于市郊的古典美式庄园，有将近百年历史，占地广阔，草木繁茂，守卫也非常森严。

    藏蓝色的夜幕下，孟氏庄园犹如一尊庞然大物，静静地盘踞在树影幢幢的山岭之间。这里曾经见证了幼年和少年时期孟远的成长和梦想，留下过他无数的泪水和欢笑，如今骤然重逢，让孟远心中升起诸多酸涩和感慨。

    孟远远远地看了一会儿，收拾好澎湃的情绪，一边观察一边靠近，离家六年，不知道以前的安保措施变了多少，明里暗里的保镖又有多少，他极尽小心地探查了一周，终于找到个监控死角，身手轻巧地翻进后花园。

    “汪！”

    一声低而沉的狗叫从不远处传来，孟远头皮一麻，飞身闪入一棵大树后，就见一条大金毛穿过一盏盏地灯照亮的草坪，快速而精准地朝他扑来。

    “旺财！”

    孟远一扬眉，立刻蹲下身，下一秒那条大金毛就噗通一声钻进他怀里，伸出舌头狂舔他的手和脸，喉咙里发出喜悦的呼噜呼噜的低鸣。

    “嘘……嘘……好旺财，不要出声……你还记得我是吗？真棒，没白疼你！”孟远的精神一下子振奋起来，大手不住地抚摸旺财全身水光滑溜的皮毛。

    这只金毛就是他微信头像上的那只，当年收养它时，它还是个圆滚滚的小不点，走路都走不稳，妈妈模仿九十年代港片的无厘头风格，给他起了旺财这个滑稽又亲切的名字，这几年在外面，他偶尔能通过姐姐知道一些旺财的近况。

    一人一犬在树后亲热了会儿，孟远就摸着它的脑袋说：“自己去玩吧，我有很重要的事要做，记得不要弄出声音！”

    说完，他推开死死粘着他的旺财，弯腰沿着墙根往花园深处走，依照以前的记忆找了个绝对没人会巡视到的角落，把背包里的探测仪、笔记本电脑、信号发射器等设备拿出来，一番飞快的操作，连入孟宅监控室的电脑，给每个摄像头的端口都切入一段无人的静止画面。

    旺财悄默声息地跟了过来，趴到他身边，摇着尾巴看得好认真，孟远笑着揪了揪它的耳朵，轻声说：“等我救出姐姐，把你也带走，怎么样？想和我一起去华国吗？那里有个很漂亮很漂亮的哥哥，又温柔又可爱，你一定会喜欢他的！”

    固定好监控画面后，时间已经指向了凌晨四点，正是一天之中人们睡眠最深入、夜色也最浓郁的时候，孟远用红外探测器搜索大宅子里是否有可疑的房间藏了人。

    摸到主楼第二层时，他从楼梯间探出脑袋，发现孟海天的书房外站着两个警觉性很强的保镖，心下暗想这混蛋的书房一定藏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不然不会常年派人一天二十四小时不间断地守着，从来不准自己和姐姐随便进去。

    正犯愁怎么探查二楼，眼角余光发现旺财也跟了上来，他便一纵身窜到出口顶部的墙壁上，手脚抻直悬在空中，对旺财说了声：“旺财，叫！”

    旺财立刻弓起身子，在喉咙里呜呜地低鸣了几声，等两个保镖引过来查看，旺财又踢踢踏踏地往楼下跑。

    两个保镖不明所以，跟着下去检查，孟远无声无息地落了地，拿着仪器飞快地在二楼扫了一圈，而后直接上了三楼。

    三楼是家人的卧室，让孟远感觉格外亲切，路过母亲的房间时，他没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轻轻推开门走进去。

    室外的路灯光线透过窗子给房间罩上一层迷朦的光影，能依稀看到室内的摆设和六年前一模一样，应该是这些年姐姐一直在好好打理母亲的卧室。

    孟远站在阴影中，恍惚间回忆起母亲的一笑一颦，音容宛在，让他的心头隐隐作痛，呼吸有些不顺畅。

    他咬紧牙关，走到床头双膝跪下，两只手交叠放在床沿，垂下眼眸静静地哀思了片刻，临走时看到床头柜摆着自己和母亲、姐姐的合影，心想在这偌大的庄园，除了姐姐不会再有人关心母亲照片的去向，便连着镜框一起放到包里带走了。

    天蒙蒙亮的时候，一无所获的孟远沿着原路跳出后花园，旺财顺着墙角来回跑了几圈，依依不舍地嗷嗷了几嗓子。

    开车回到黑水公司帮他提供的安全屋，孟远在记录孟家产业的小本本上划去老宅这一行，撑着下巴思索，剩下的没排查到的地方不多了，万一都没有，难不成姐姐被关在旧金山以外的地方？那可就麻烦大了，只能埋伏在举办元旦庆典的处所外，硬抢一把……再不济，等庆典过后想办法跑也行……

    清晨，苏潇醒来以后在床上迷迷怔怔躺了半晌，被褥还存留着孟远的味道，他抱在鼻尖轻轻嗅着，心里喜忧参半——他竟然和孟远在遥远的太平洋东岸相遇了，但孟远的家族背景是那么匪夷所思，要做的事又那么危机重重，想想都有一种恍恍惚惚的不真实感。

    胡思乱想了许久，他才抖擞起精神，和自家经纪人助理保镖一起在九点准时来到了凯斯特剧院。

    凯斯特剧院的历史可以追溯到二战，当时的市政府兴建这个剧院是为了慰问军人，具有特殊的历史纪念价值。整个剧院包括大大小小若干演出厅，这次肖恩包下的是一个能坐两百人的小厅，叫做蔷薇厅。

    大家聚在蔷薇厅舞台前，罗斯作为导演，也兼职了舞台美术，和他带来的助理在台子上来回走动，讨论背景、灯光、道具的布置，其他人围坐在观众席前两排的位子上对台词，随行人员被安排在后面的座位上等待。

    “肖恩，潇饰演小王子我没意见，毕竟他又白又年轻，没人比他更合适了——但是你为什么想扮演飞行员？飞行员是个中年人，一脸大胡子，我觉得由盖文来演更合适。”年纪最长的朱莉安很较真地对眼睛周围还有些乌青的肖恩提建议。

    盖文的老婆凯特在一边忙不迭地点头，毕竟飞行员是主角之一，他们家小萝莉肯定希望自己老爸演主角的。

    肖恩可舍不得飞行员这个角色，小王子这部剧是他精心挑选的，剧中的飞行员对小王子极为宠爱，有好几幕都是抱着小王子说话，甚至相拥而眠的，平时他没机会同苏潇亲昵，演话剧时总可以过过干瘾吧？

    他立刻据理力争：“我的演技在咱们中间是垫底的，正想趁这个难得的机会锻炼一下，盖文是戛纳、柏林双料影帝，哪需要一个微不足道的话剧主演来历练？不如就让给我吧！再说了，上台的时候一化妆，谁还看得出实际年龄？”

    盖文拍了拍自家老婆的手，对她使了个眼色，悄悄瞥了瞥苏潇，笑着说：“肖恩是东道主，由他演主角合情合理，就这么决定吧。”

    凯特恍然大悟地挑挑眉，笑嘻嘻地捧着孕肚坐好，招呼在台上跑着玩的小女儿伊娃小心点。

    苏潇对他们的讨论一概没有意见，他正在跑神，想着三年后大家到京城排舞台剧，一定要拉上自家老公一起演，到时候选哪个故事比较好呢？

    梁山伯与祝英台？不吉利。桃花扇？不吉利。牡丹亭？不错，缠绵悱恻，香艳撩人，如果自己反串杜丽娘，孟远扮演柳梦梅，联袂上演一出“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岂不美哉？

    不过也有一点小小的不吉利，因为杜丽娘要在相思成疾、郁郁而终之后，才能和情郎团聚——但仔细想想，如果能和孟远长相厮守，就算死上一遭又如何？这便是“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