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二 出柜 【有彩蛋】
沈家做了一大桌子菜来招待远道而来的周清月，周清月极会找话茬，和章嫣差着辈，却也能聊得亲热。 “对了阿姨，我妈和您说了没，她打算今年秋天的时候回国住一段时间，到时候您两位可以一起去周边旅旅游。”周清月的母亲和章嫣是之前工作时结识的，只不过前者是个大编剧，被国外一知名导演结婚后就举家搬到国外了，两人算下来都有七八年没见了。 “等你妈来了，咱们两家一起吃个饭，我都多少年没见你妈了，你妈估计都认不出我了。”章嫣笑笑。 “阿姨哪里的话，您是真的漂亮，今天我远远一看，还以为您是康年哥的姐姐呢！” 章嫣又是好一顿笑，估计这一餐饭吃下来，得多条细纹。 任谁都能看出来，她对周清月的到来到底有多开心。 “清月大学学的什么？以后有没有工作方向？”沈云山也参与进了话题。 “叔叔，我学的商科，我爸本来想让我去学电影，我对那东西又不感兴趣，这次回国，是和一个朋友合伙开了个事务所，我前期来这里盯着。” “也是，没兴趣的事，做起来也不顺手，还是学商科好。” 沈康年在旁边闷声扒饭，一句话也不说，他觉得他爹真是说鬼话的一把好手，倘若周清月学的不是商科，估计也得不到他这句好。 还是章嫣记挂儿子，“康年，你这些天在外面没吃好吧？吃的这么急，话也不说一句。” “我公司还有事，早吃完，早回去工作。”其实没事了，他不想在家里住着，他觉得自己之前或许就是脾气太好了，处处顺着章嫣和沈云山，以至于到了三十岁，还得被父母拿捏。 “这客人还在，你就要走了？”沈云山看了过来，语气不满。 周清月觉出不对劲，放下筷子道：“康年哥一会开车回公司啊，正好，我订的酒店也在市区，顺道把我捎过去吧。” 沈康年点了点头。 章嫣又不乐意了，她叫周清月来家里，就是为了留住儿子，这下好，儿子和人一起走了。 “我家里的客房都给你收拾好了，你不住两天？” “阿姨，真的是不能住，我回国也不是来度假的，从明天开始，就得去事务所报到了。”之后，周清月又许诺会多来看看章嫣，这才把章嫣哄高兴了。 临走时，章嫣一直把人送到了大门口，中间不少次让沈康年有空就带着周清月出去逛逛。 沈康年也没应，他哪来的空。 “康年，人家清月是客人，哪有你这样的！”章嫣蹙眉，话说到了这份上，才得了一句敷衍。 沈康年开车，周清月秉着礼貌，坐的副驾驶，上车前开玩笑问了一句：“这副驾驶不是谁的专座吧？” 这专座，说的是有没有对象、小女朋友。 沈康年哪里懂那种网络梗，只是他想到了许述。 两人出去，司机开车，许述就坐副驾驶，他开车，许述也坐副驾驶，无论哪辆车，副驾驶上总是长了一个许秘书。 见沈康年盯着副驾驶不出声，周清月也不好意思坐了，“要不我还是坐后面去，我是怕你觉得我把你当司机才坐这里的。” “不用，没人坐，你坐吧。” 两人回去的路上，说了些有的没的，周清月话多，沈康年应了两句，觉得自己该把话跟人说明白，不然章嫣那么些暗示，说不定就让人误会了：“周小姐，我有喜欢的人了。” 周清月本来在那滔滔不绝，一句话，塞成了哑巴，她目光疑惑的看了看沈康年，又看了看车窗外，细长的眉毛微微皱起，“沈先生，你不会觉得，我喜欢你吧？” 沈康年看了她一眼，抿唇不语，周清月这样活泼开朗和男生也混得开的姑娘沈康年大学时候也有，明着把他当兄弟，暗地里由着其他人传暧昧绯闻，沈康年糊里糊涂的，到大学毕业，都没明白自己怎么就和那女生在一起过了，明明之前两人谈的时候，对方还拍着自己的肩，说好只当兄弟。 “沈康年，你看看你，你虽然条件不错，但我也不差好不好，你觉得，我二十八了，可能没有对象吗？！”周清月简直无语了，她的热情礼貌能被这男人脑补成这样，“我不止有喜欢的人，我还有未婚夫！” “啊？”这下轮到沈康年僵硬了。 “你不知道吗？阿姨没告诉你？不能吧，我妈应该告诉过阿姨啊！”周清月之所以一下飞机就热情，一是和她妈老友的儿子混好关系，二是这次开事务所难免需要些沈家的关系。 而且她觉得也没什么不放心的，毕竟她都订婚一年了，况且章嫣在她订婚时，还寄来了贺礼呢！ 沈康年尴尬的攥紧了方向盘，僵硬道：“对不起，是我误会了——” 周清月大度摆摆手，直白道：“其实我一开始也觉得有些不对劲，阿姨太热情了，是有点容易误会，就好像……” “就好像故意做给谁看一样。”周清月对于自己有没有被当枪使，还是有点感觉的，“是不是你喜欢的那个人，阿姨不喜欢啊？” “她不知道我喜欢……”沈康年话说了一半，他突然不敢这样笃定了。 送周清月到了酒店，沈康年就一脚油门掉了头，逆着车流，往自己家去了。 章嫣和沈云山在卧房里都快睡下了，就听外面有汽车动静，沈康年直接把车开进了院子里。 “不是回公司了吗？怎么这时候又回来了。”章嫣喜笑颜开，只是沈康年阴沉着脸色，“您把周清月叫家里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章嫣一愣，瞳孔微颤，“怎么了，这么大火气，不就是让你接个人吗？” “她都有未婚夫了，您不知道吗？” “知道呀，我也没想着你们能发展什么情况……” “妈，您和我玩心眼呢？您不就是为了让许述知道吗？！”沈康年活了二十九年，第一次觉得他妈这样无理取闹，“您犯得着吗？！绕这么大一个弯子，就为了膈应许述？！” 沈康年哪里不知道他妈是什么心思，无非是看出他跟许述的猫腻，知道许述尊重她，就从许述下手，柿子捡着软的捏。 “您管他干什么！您就巴不得我这辈子都单着了是吗！” 章嫣没想到沈康年竟然会跟自己吼，一时间也红了眼眶，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你……” “妈！您讲讲理吧！是您儿子上赶着缠着人家！是您儿子先把人家给欺负了！！”沈康年脑子一热，索性全说了。 “康年，你怎么……怎么会这样啊？”章嫣哭了，“妈妈这不是为你好吗？” 沈云山听的动静不对，下楼一看妻子哭了，当即气上了头，怒喝道：“沈康年你给我跪下！我看你要反了！” 沈家的仆人都被吵醒了，一时之间，院子里灯火通明，还是管家出来赶人。 沈康年硬着脸，梗着脖子，跟他爹对视，气的胸膛起伏，不肯认错，也不肯跪。 沈云山见儿子不听话，从花丛旁边拿了修剪松树的高枝剪，用手柄那头狠狠的往沈康年身上抽了下去，那铁制的高枝剪生生抽弯了。 这一下用了十足的力气，‘砰’一声，吓的章嫣立马护到了沈康年身前，“沈云山！你干什么打我儿子！” “你让开！他就是被你惯得！”沈云山气的大喘气，被抽的沈康年一声不吭。 他觉得眼下的场景实在可笑，这算在别人家，都该是十七八岁叛逆期发生的事情，可今年，他马上就三十了，还在这里被他爹数落‘不懂事’‘不听话’，挨他爹抽，他妈护着他，却也做着让他心寒的事。 到这份上了，沈康年突然有点想笑，他觉得自己太累了，只想歇歇。 “我今天回家，就两件事，一件，我喜欢许述，喜欢的不得了，我这辈子，要么和他在一起，要么就一辈子这样得过且过了。” “第二件，我想告诉您二位，真不要打着为我好的旗号，继续做这种事感动自己的事了，我三十了，不是三岁。” 章嫣听着这些决绝的话，脸色苍白，沈云山气的耳鸣，听了第一句还没反应过来，第二句就让他攥紧了手里的高枝剪，推开章嫣又抽了上去。 高枝剪破空的声音分外鲜明，抽到沈康年身上，他只感觉自己半个膀子都麻了，继而是火辣辣的疼，仿佛皮开肉绽一般。 “你——沈康年！你真是长大了！学着玩男人！！我看你是要气死我和你妈！我就知道！都是这些年把你放在国外！给你养野了！！” “去国外上学，是我愿意的吗？”沈康年疼的鬓角冒汗，说话的声音都在抖，“是您要求的，我那时候刚小学毕业，您就给我踹国外上初中去了。” “我在国外，一个朋友都没有，我那时候个子矮，又瘦又小，那些人欺负我，您知道吗？”国外的贵族学校都是等级划分严重，小团体抱团，沈康年这样的一开始根本融不进去。 外国小痞子们又初中就都是大高个了，沈康年发育的晚，还是黄种人，没少挨歧视和欺负。 从那之后，沈康年就格外迷恋健身，能长个，能看起来凶，能把欺负自己的人都揍回去。 “上了高中，我加入机器人社团，参加了当时的设计大赛得了大奖，您看都没看一眼，问我奥数竞赛有没有好好参加！” “大学，我想学工科，学机械！您非让我念商科，想让我一回来就进公司！我不愿意，我想自己创业，您就断我银行卡，拿走我的车，那时候跑业务我都是挤地铁骑自行车——” “好不容易了，我现在一切都有起色了，您又是做了什么？您注资航宇，是不是巴不得破产倒闭的是我们万鼎您才高兴！” 这些都是积怨已久的事情了，气球灌满了气，总有一天会爆炸。 “康年，这些事你怎么都没跟妈妈说过啊，你怎么——”章嫣已经哭的泪流满面了，沈云山手里的高枝剪也放了下来，最终扔进了草坪里。 “以前的事，我总想着就过去了，没什么好提的，但现在，这一桩桩一件件我真的受不了了。” “就今天，方慎言抢我市场，我动不了他，许述也不要我了，我追不到他。”沈康年头痛欲裂，他好像能察觉自己哭了，他气的胸闷，说话都费劲了，声音低的不能再低道：“我承认，我没用，您二位满意了吗？” 那天，沈家的灯亮了一整夜。 而沈康年二十九岁这年迟来的叛逆，轰轰烈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