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张平领着张晓凡去看房子，张晓凡也不说什么话，很是沉默。看了几处价格合适的，地点也不错，大小也适合张晓凡一个人住。 张平看了一圈下来，已经内心有数差不多会买哪个了。他最喜欢的是靠河的一个高档小区的小户型，小区周围非常安静，设施齐全，风景也好。精装修，买下后可以直接就入住。张晓凡住在这里应该会很舒心，他也在一边联系家政，这样他走了之后也有人照顾张晓凡。 张晓凡什么也不说，看不出他什么态度。但他乖乖跟自己逛了几天，他想张晓凡应该是同意了的。 晚饭两个人去C市很有名的一家餐馆，要了单间，两个人静静吃着饭。 张平给张晓凡夹了一筷子菜：“我觉得前天看的那个小区的就不错，我现在手头的钱也够。” 张晓凡只顾着吃菜，隔了一会才说：“再说吧。” 张平以为他没那么喜欢，也就没说话。 两个人回了宾馆，都有些累了。简单洗漱躺上床，这两天他们俩也没再有什么亲密接触。张平自那天起就有点保持距离，张晓凡也一副沉默的样子，张平能感受到他把自己包裹了起来。 这样挺好的，张晓凡终究也选择了遗忘，两个人都一笔带过，这才是最聪明的做法。 张平默默想着。 第二天起来，张晓凡说累了不想出去，张平也没什么日程安排。C市也不大，条件环境比较好的房子差不多也就集中在几个小区里，几天也就都看完了。他还有三天就走，他想了想，还是出了趟门。去银行换了钱，打算把房子买下来。 可他既然决定这房子产权是张晓凡的，他自己也不能偷偷去买。 回了宾馆，他开门进了房间，发现张晓凡正坐在床上，电视开着，他在那发呆。张平走过去，坐在他身边：“这几天累了吧，穿衣服咱们去逛逛，散散心。” 张晓凡点点头，看起来也想换换心情的样子，两个人就收拾收拾出了门。 张平领着他先去市中心商业街逛了一会，给他买了点衣服，又跟他逛了购物中心，五楼就是家具店，两个人随意地进去逛了逛。张平自己留意着张晓凡能用到的一些东西，两个人逛累了就直接吃了午饭。 吃过午饭后，看张晓凡心情好点了，他就领着张晓凡出了购物中心上了车。张晓凡还以为他领他去下个地方玩，结果车直接开到了售楼中心。张晓凡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坐在车里不下车，要直接回宾馆。 张平怎么劝都没有用，没有办法，只好直接回了宾馆。 回了房间，张平一路上都有些生气，关上门就回头问张晓凡：“怎么了？给你买个房子这么不高兴？你还想回去那种地方打工是吗？” 张晓凡也不说话，闭着嘴巴坐在那。这几天他都是这样，像一个蚌，紧紧闭着，锁住自己，什么也不流露出来。 “你是觉得你那样生活可以，我没办法接受。我现在工作了，赚的也不少，你还做那种工作，住那种地方，我这个做儿子的是不是太不孝了？” 张晓凡抬头看他一眼，眼睛早就红了一圈，也不说话。张平看他那副委屈的模样，心里就有点生气：“你都快五十岁了，又一只手，将来怎么照顾自己。替自己考虑一下，别跟我发脾气。” “我没发脾气。”张晓凡终于开口了。 “那你是在干什么？那么大的人了，还要我怎么劝你你才肯同意？这个房子要写你的名字，明天就跟我去把手续办了，我直接全款付清，手续办好你就直接住进去。我假期快结束了，呆不了几天了，赶紧把这件事办完，我也可以安心回去。” 张晓凡盯着他，突然垂下了眼睛，低下了头。他似是有苦难言，又像是什么都不肯说，拒人于千里之外，又好像是满腹的苦楚。张平叹了口气，走到他身边坐下：“别闹脾气了，我这次回国就是为了把你安顿好，你再回去打工，我会多难受。” “我给你做点什么不是应该的吗，为什么拒绝？” “不是的，”张晓凡突然抬起头，“平平，不是的。” 张平闭上了嘴，看着他的眼。张晓凡的眉轻轻抬起，眼睛里泪光闪烁，是很哀伤又专注的眼，那神情又充满爱怜：“你从来都不用为我做什么。” “你就这样回去吧。我一个人，日子过得去。” “你还想着我，我就很开心了。” 他顿了顿，又说：“平平，我只希望你过得开心。你开心，我就开心。你对我来说，比什么都重要。” 仿佛这样的告白令他感到窘迫，他有些局促，用手蹭了蹭腿，低下头：“我也不配让你对我这么好。我没有脸要这个房子。我对不起你的地方太多了，你走吧。我在这里，下半辈子就这样，我吃点苦，就是对我的惩罚了。我犯了这么多的错，也不期望谁来原谅我。 “但你要记得，我最爱的人，永远是你。平平，没有你，我活着也没有什么意义。为了你，我可以给你我的这条命。但我除了这条命，也没什么别的了。所以你走吧，别为了我这种人浪费时间浪费钱了。 “你走吧。” 张平静静听着，他看着张晓凡的乌黑的眼，眼仁闪闪发亮，那样真诚，那样的纯真。他的父亲，他在这世上最后的血亲，有着一颗赤子之心，他讲的话是那么的诚实，也是那么的纯粹。 他没在别的地方听过这样毫不掩饰，没有任何计算之心，干干净净的话。 张晓凡刚刚把自己的心掏出来给自己看了。 张平的心怦怦直跳，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说些什么。他眼睛有些模糊，他眨眨眼，泪水没有流出来。 伸手轻轻抱住张晓凡，他吻了吻他的发丝，心中温情涌动，暖了他的心，流向四肢百骸，每个毛孔都在舒张。 两个人静静相拥，张平闭上眼嗅着张晓凡身上的味道。他要永远记住，他不想忘记。他已经开始想他了，即便此刻他就在他的怀中。 一想到要离开他，那痛苦如同雨水落在他的心里，再从他的眼睛里流了出来。 他想问，又不敢问。 他想问张晓凡，你爱我吗？ 是哪种爱？ 他既想知道，又不敢知道。 他好像知道了，又不知道。 这样的撕扯，这样的煎熬。他受不了。他紧紧抱着张晓凡，想要让两个人的身体再贴近一点，可煎熬没有减少一丝一毫。 他要活在这种煎熬里了。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