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陌生的世界
程见凌和关望一人捧着一杯热腾腾的泡面，程见凌边吃边问：“明天你打算去哪玩吗？” 关望喝了口汤，从口中一直暖到胃里，很满足：“睡醒了再说。” 程见凌不禁笑了笑，觉得这个答案也在意料之中：“你这样的人一定很长寿。” “为什么？” “因为感觉你特别自由率性，对人对事也没有太多要求，是那种随遇而安的人。不是有句话叫‘活得心态好，岁月永不老’嘛。” 关望轻笑一声：“你看人不准。” 程见凌不服气：“哪里不准了？” “你要判断一个人，应该和他相处久一点，而不是刚见面就下结论。毕竟人都是会伪装的。” 程见凌觉得这话确实也有道理，但还是坚持：“虽然你说的也对，但我觉得有时候第一印象会更准。就比如虽然我是今晚才认识你的，但说你是个充满正义感的好人，这总不会错吧？”见关望没有反应，他又说：“不然你怎么会那么热心帮我追回手机呢？而且就算受了伤，你也没有要求一分钱的赔偿，只是跟我借衣服。” 关望看着他直率而笃定的表情，忽然不想再说下去了，只是把见了底的泡面杯放到桌子上：“我再吃一杯吧。” 吃饱了肚子，关望顾着伤口勉勉强强冲了个澡，等到程见凌也洗漱出来时，已经是凌晨两点多了。 “得睡了，我明天一早还有课呢。”程见凌把自己的床铺收拾了一下，“你睡我的床吧，我睡我舍友的。我跟他说一声，他不会介意的。” 关望在程见凌的床上躺下，周身被陌生的气味包围。他有种不真实感，昨晚还住在老家破旧的小屋里和蓝雅相对而眠，今夜就到了另一个国度躺在一个刚刚认识的男孩的床上，而这个男孩极有可能是他最亲的亲人。 关望在黑暗中摸到自己的手机，把和老七往来的两条短信删掉，又看了眼旁边那张床上的程见凌，似乎已经睡着了。无忧无虑的人总是可以很轻易入睡。 关望奔波了一整天，这时也闭上眼睡了过去。 第二天早晨，关望比程见凌还先听到他的闹铃声，闹钟都响了半天了，程见凌才迷迷糊糊地去关掉，极不情愿地起了床。他昨天睡得太晚，缺觉缺得神志昏沉，懒懒地趿着拖鞋去了卫生间，啪的一声把门关上，又想起来宿舍里还有另一个人在睡觉，连忙把动作放轻了些。 程见凌洗漱出来时，看见关望已经醒了，他抱歉道：“不好意识，吵到你了吧。” 关望道：“没什么。” “你再睡会儿吧，还早呢。我要去上课了。如果你要出去，记得把门关好。” “知道了。” 关望在程见凌走后也没能再睡着，便干脆起了床。这时候他终于可以认真观察一下程见凌的宿舍。这看起来是个很普通的男生宿舍，两张床，两个书桌，两个衣柜。那张堆满东西的桌子应该是程见凌的，另一张空荡许多的则属于那位不常住这的舍友。程见凌的书架上放有漫画、，还有些他不太明白的专业书籍。椅背上搭着几件还没来得及洗的衣裤，床头柜子上还放着台游戏机。门口处有个鞋架，摆了不少鞋子。虽然关望不认识牌子，但看起来都不便宜。 这里住着一个直到二十三岁还在上学，生活优渥的男孩子。 和自己可真是天差地别。 但是他为什么不愿意回家呢？ 程见凌中午下课回到宿舍，看到宿舍里已经空无一人。关望就这么不告而别了吗？程见凌心里有些失落。 人对于和自己相像的人总会怀有天然的好感和亲近感，而且昨晚夜市上那么多人，偏偏是关望见义勇为帮他夺回手机，难免让人联想到缘份之类玄妙的东西。更不用说那确实是个很有吸引力的男人，英俊、神秘，带着冰冷的野性，让人觉得性感。 就算他今天不走，早晚也是要回国的啊。程见凌摇摇头打断自己的胡思乱想，不小心瞥见关望的背包还放在自己的床头。 原来他还没走？程见凌暗暗一喜，掏出手机来给关望打了个电话，那边很快就接通了：“喂？” “喂，是我。我刚回宿舍，看到你人出去了，你另外找到住处了吗？” 关望说：“还没，我就在附近随便逛了逛，你们学校挺漂亮的。” 程见凌又问：“那你大概什么时候回来？我下午还有课，怕到时候可能没人给你开门。我看到你东西还放这呢。” “你下午好好上课吧，不用管我。晚上我请你吃饭吧。” 程见凌忍不住笑道：“那怎么好意思，该我请你的。” 关望听出来他语气高兴，便也没再推辞：“也行，那下回我再请你。” 今天雨停了，没有昨天那么冷，中午十几度的气温很舒适。关望一个人漫步在大学校园里，体会到一种新鲜奇异的感觉。校园很大，到处有茂密的绿荫，每隔几步就能看到或新或旧的高楼。下课后校园里熙熙攘攘，到处是和自己年纪相仿的年轻人，大多都抱着书，看起来要比自己稚气得多。校道上有男生骑单车载着女孩，经过时留下一串笑声，让关望生出一点羡慕。 他突然想到那个住在自己隔壁的小妓女，素攀那么辛苦也要供妹妹蓝雅上学，就是为了让她也过上这样的生活吧。 他在校园里迷路好几次，从不知道哪个校门出到了外面，正好看到有卖煎饼果子的摊子，专门去又卖了一个。然后发现原来煎饼果子里是真的没有果子的。 下午四点半，程见凌打了电话来：“我下课了，你还在外面玩吗？我现在去找你，我们一起吃晚饭？” “好。” “你在哪？” 关望转头四望：“我也不知道。” “你发个定位给我……”程见凌又想起关望那台古董手机，“算了，我们在萃兴广场见吧，你打个车过去，在广场中心的雕塑下面碰头。” 萃兴广场是距离大学最近的商业中心，平时程见凌和同学聚餐大多会来这里。他在广场中心的雕塑下等了一会儿，看见关望从远处快步朝自己走来。关望穿着自己借他的衣服，有点学生气的款式配上他那副冷峻的外表，竟然有种不和谐的奇妙魅力。 关望走到了眼前：“你笑什么？” “哦，没什么。”程见凌问道，“今天都去哪玩了？” “就在学校和周围逛了逛，还去了一个寺庙。” “八池寺吗？那里离学校是挺近的。”程见凌带着他往商场走去，“你想吃什么？” 关望说：“我对这边不熟，你选吧。” “那火锅？” “我都可以。” 程见凌带关望进了一家常来的火锅店，这里生意极好，两人等了一会儿才拿到桌位。入座后，服务员端上餐具和茶水就不见踪影了，而对面的程见凌开始低头摆弄手机。 关望有点莫名：“是要去哪里点菜？” 程见凌一乐，把手机递到了他眼前：“就在手机上点，你想吃什么，看好了直接下单。” 关望看到他的手机里有每一样菜品的图片和价格，不禁觉得奇怪：“你专门记下来的？” “不是啊，就桌上这个码，一扫就出来了。”程见凌问，“你们那边没有吗？” “我生活的地方很闭塞。” 两个人脑袋凑在一起选好了锅底和配菜，程见凌下了单，又说：“对了，之前都忘了问，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关望喝了口茶，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杀人放火。” 程见凌噗嗤一笑：“你是小混混吗？” “中混混吧。” “那你上面还有大混混？” “嗯。” 程见凌因为这个并不好笑的笑话乐了半天，笑够了才说：“我猜你是军人或者警察吧？” 关望问：“为什么？” “昨天我看你身手挺好的，应该练过，身上还有伤疤，估计是有过比较危险的经历，而且你是第一个冲上去拦住小偷的人，应该是因为本职工作锻炼出来的正义感吧？” 关望不知该如何应对他充满善意的猜测，微微垂下了眼睛。 程见凌又说：“军人一般不能随便出国，那应该就是警察了。”他见关望并不否认，便以为自己猜对了，有些得意地喝了口茶。 “那你呢？” “我什么？”程见凌放下杯子。 “你读到几年级了，在学校里学什么的？” “哦，我刚上研一，学城市规划的。” 关望第一次听说这个：“那是干什么的？” “呃。”程见凌想着该怎么通俗地解释出来，“就是根据一个城市的发展需求和地理环境，把它设计得又方便、又节约地方、又漂亮。” 关望点点头：“很厉害。” 吃完了火锅，两个人慢慢往学校散步回去。关望体验着这陌生而祥和的一天，有一种罕有的惬意感觉。这时程见凌问道：“对了，你另外订好酒店了吗，要不还住我这？” 关望侧过脸看了他一眼。 程见凌挠挠头：“不过我宿舍的条件是不怎么好。” “已经很好了。”关望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