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六章

    周志刚迟疑了几秒钟，才想起今夜家里还有这样一个人。平素自午夜充斥这幢房屋到清晨的氛围被打破了，他不得不关注。

    动态沿老旧的弹簧传递给周志刚，吱吱呀呀的，从脊椎末端升起一阵促动，郜野正撑起身。

    他掐灭烟头，最后的烟雾还氲在口中，自齿间溢散。思绪捕捉到仅有的记忆，想问他是不是渴。

    话没出口，一只坚实的手臂揽住了周志刚的脖子，他体认到手臂上富有弹性和热度的皮肤，以及皮肤下紧绷的肌理。齿间的烟雾被全数攫入另一张口中，嘴唇紧密相接，不放过一丝一毫。

    被这么做的时候，周志刚的木然大过惊异。屋里很黑，郜野睡前没有关窗，耳边仍然是淅沥不断的雨声，还有客厅里发潮的空气。

    看不到脸，于是有很多想象。对他来说，眼前与其说是那个茶色眼睛、生活靡乱又态度坦然的郜野，不如说他都没感到那是一个鲜活的人类，只是带有蓬勃热度和力量的肉体。

    所以当口腔被舌尖入侵时，他没有抗拒。

    同他人的亲近行为离他已然很久，久到他看性如苍白的猛兽。这只猛兽小心的舔舐过他的口腔，爱抚过他的牙床，纠缠过他的舌苔，如果它给他带来任何痛楚或厌恶，他会当即将其扼杀。但不幸的是，它足够谨慎和温柔。

    柔和到沿着他的脖颈一路向下，吮吸他的锁骨和宽松背心下的乳首时，亦没有将他从木然中唤醒。直到手指握住柔软棉质内裤下的形状，再用掌心使其蓬勃后，方才察觉到周志刚并不如面上那样无谓。

    磨蹭，揉搓，没有被反对，于是接触面积越发增大，直到彻底让它摆脱内裤的束缚，弹到凑近前的郜野面前。

    周志刚没有看他，他平视窗外，那里当然什么都看不见，所以感官都集中在身下。他听到下方传来吞咽唾液的声音，接着是郜野低声的询问：“我想，行吗。”

    没得到任何回应，不会有比这更明显的默认，郜野低头含住，很深，用喉部的肌肉紧紧裹缠，有节奏的放松收紧。

    这终于引发了周志刚的某种不安，他推着郜野的肩膀，感觉自己要被吞吃下去。郜野放开他，饱满的唾液沿茎身黏濡至耻毛，激动于同人亲密的阴茎凶猛的膨胀。

    郜野躺了下去，周志刚被他拉向自己，分开的双腿缠住周志刚的腰侧，一只手抓住他的根部，头部感觉到湿濡紧致的皮肤，一次次来回蹭去。

    周志刚僵在那里，他知道做下去的方法，但不确定做下去的意愿。头部膨胀的顶住那里，同类的体温暖热着它，直到郜野睁开眼睛，哀哀的仰望着他。

    窗外闪进一道白光，茶色的眼睛在那一刻映成透黄。他在呢喃什么，周志刚没有听清，只看到喉结的上下蠕动。

    场景十分眼熟，迟来的雷鸣声唤醒了他的回忆。一间狭小的工具间，苍黄的手电照明，一张隐秘邀约的卡片。

    空气湿黏的令人反感，另一种湿黏又让人情绪昂扬。周志刚突然觉得烦躁和恶心，如果那天没有突击检查，工具间里会发生什么事？在那之后呢？也许郜野根本没被满足，周志刚想象他衣冠不整的回到包间，回到那些他或许连认都不认识的、同他一样荒淫无耻的男人之中。他们彼此爱抚，接吻，从上到下，时而交替。有人在唱歌，有人在喝酒，有人跪在地上挨个吞吃其他人的性器——而那就是郜野。终于有人再也忍耐不住这种轻飘飘的性游戏，然后……

    恶感下坠到腹间，燃成了冰冷的火焰，混杂着暴烈的欲望和冷酷的憎恶。他垂下眼，凝视着那双茶色瞳孔，察觉自己十几年来从未有过的激昂贲张。

    在下一道闪电来得及发出鸣响之前，他进入了，耳边有郜野拉长尾音的呻吟。

    这是许久未曾有过的性交，平添一层陌生的快意。周志刚只管将勃发的阴茎插入和抽出，没有刻意的暴力，也没有妥帖的温柔。他好像仍在梦中，那种偶然受到感官刺激做出的春梦，在梦中，他是唯一真实的存在，没有任何顾忌。

    多奇怪的梦，在自己居住了十几年的房屋，结婚时用作婚房的家，在这个更换过一次的布艺沙发上，他正和一个男人交合。

    他端详梦里那个活着的异物，郜野的胸口抬得很高，皱起眉头，双眼紧闭。嘴里是长长短短的呻吟，时而会因动作频率过快发出轻微的抽泣。

    周志刚动作放缓，低头观察交合处混乱不堪的情状，那里正随着肉体反复结合挤压出泛着白沫的粘液，再溢满肉红的臀缝。至于他自己，青筋浮凸，茎身鼓胀，每一下都送到最深处，再抽出到冠状沟的末端。简单的动作，淫乱到极致。

    郜野不满节奏的变更，微微睁开眼睛，周志刚看到里面贪婪的索求。比眼神更丰富的是身下吞咽的穴口，他感到自己被急促的吮吸，连入口都主动挤开了一点，密密缴裹着根部。

    在郜野的位置，所有对于性的积极反馈都来自丰富的经验。周志刚无法制止自己不去联想他的经历，他述说对即将发生性关系对象的毫不知情，轻描淡写的谈及同性床事，毫不避讳的发散着吸引力，肆无忌惮的引诱。

    他为什么默许了郜野的入室，难道当真是因为面对无处可去的大孩子时，那种闪闪发光的善良和不忍？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安宁与死寂萦绕余生。或许他早已预料到今晚会发生的事，就一下，就一次，像吃惯了的餐馆，点一点从未尝试的菜色。

    这是周志刚从来未曾触及过的世界，撕开了原本方正的界限。小小的开口，邪异悄悄涌入。

    但这里是他的梦，他是唯一的主宰。

    于是动作继续，比刚才更猛烈，比刚才更无序。无论郜野想要什么，他得到的都比想要的更多。

    白光再次来临，但没有雷鸣声，等多久也不会到来。周志刚进入到所能触及的最里，深深弯下了腰，郜野的手臂拥抱了他。

    脑袋发昏，郜野在他耳边喃喃低语。他想起身，但疲乏的肉体和郜野都使他动弹不得。

    “我从第一眼见到你就想这么做了。”

    “一直想，一直想，干什么的心思都没有，晚上也睡不着……”

    “睡不着我就去派出所附近等着，看你什么时候出来。发现你住哪儿之后，我就开始找你家的灯。”

    “没想到你真是一个人……我更想你了。想上你，想被你上，谁上谁都行，只要是跟你……”

    说了很多，周志刚没再去听，他睡着了。

    ……

    也许这真的是梦。

    周志刚第二天早上醒来，发现自己睡在沙发上，而身边空无一人时，这样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