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烟台苹果 （下）

    张卫华心情不佳，疲惫与性欲一同在他的肩头蒸腾。元驹远远望着他在喷头下冲刷自己身上的脏污，黑色墨线荡漾在张卫华的脊背上——他的背上有二十出头还没做工段长时，没日没夜下矿牵拉皮带的褐色陈年伤痕，瘢翳交叠，像是西方天庭故事里被斩去三对六扇翅膀的路西法。他脚下灰黑色的水污也随着冲刷不断扩散出不规则的涟漪，渐渐的，那些涟漪变得清洁，变得透明。浴室的地面总是被郭大爷打扫的干干净净，能映出人影。

    映出他光脚站立的双腿，肌肉纠结盘绕，和之间那从茂盛阴毛之中顶出的如同跃起的棕褐色骏马一般的生殖器。

    是害怕，或是渴望罢，元驹感到一股从肋骨交汇底部的深处蔓延出来的战栗。他战战兢兢脱下工装和棉裤，线衫，线裤，把这一件件的衣物都在铁柜里折叠整齐，抓着洗澡毛巾走进浴室。

    “磨蹭什么，快点过来冲干净。”张卫华把他一把拽到了喷头下，巨大的水压几乎要把元驹的头发冲掉落，他在水下睁不开眼睛，只好将脑袋懵懂地靠在张卫华的胸膛之上。他起初想要推开他，但不知想到什么，终究还是允许他倚靠。元驹身上不脏，只是脸上有张卫华作恶留下的一些矿渣，水流哗哗的，很快就冲刷得十分干净。

    他紧闭着眼睛，张卫华已经忍不住了，埋下头混着水流啃食他脖子和肩膀上的皮肤。虽然下矿浴室的水温很高，但他粗糙起皮的嘴唇几乎沸腾滚烫，熨伤着元驹的身体表面。他双手不分轻重地掰着元驹的屁股，往自己的胯下按，阴茎交磨。他抓元驹的手极用力，十个指头都要嵌进他的肌肉里似的用力。

    元驹感到自己的肛门，会阴都被扯得生痛，他无法回避自己对疼痛的渴望——从前也并不是这样，他还记得刚刚和张卫华发生关系时，他更青睐和沉溺于温和的动作。他要张卫华的舌头在他的口腔里抽插爱抚，非常有力而细致地舔，一面缓慢地弄他。因为他的会阴绷得很紧，抽插得太快会让他有撕裂的痛感。张卫华其实受不了这么慢的节奏，但因为，所以竭尽所能迁就他，而会憋到浑身都痉挛起来，咬着牙关在他嘴里发出风箱一般的呼喊。

    “但其实我根本不了解自己。”

    元驹面对着张卫华把他充血到握不住的东西喂进自己的穴里的时候，忽然说。

    张卫华半个身体都泡在近五十五度的浴池水中，他双臂张开挂在池边，面上被高温的水汽蒸得发红，汗水从他头皮的毛孔中流出，顺着斜坡似的额头向下流淌。即使如此，他也依然感觉到元驹体内的温度，他懒得低头去看，也知道那劳保大头皮鞋般光滑鼓胀的阴茎头部正在进入那片熟悉的褶皱腹地。

    他听到元驹咕哝了一句，没听得太清楚——他总是喜欢说疯话，少听一句两句，并不会有什么大碍。

    “哈……”插到根部的时候，张卫华发出一声喟叹，赞美胯上男人包容着他的躯体内核。可他动得不够味儿，垮塌的腰才摇晃了数十下便更加柔软地挂下来，额头顶在他的额头上。张卫华撇开头，避开他们即将碰撞在一起的嘴唇，他甚至已经感觉到了他唇边那熟悉的牙膏味儿，不是厂里发的统一的薄荷牙膏，是他自己买得另一种令人晕眩的怪味。偶尔他给自己口交的时间长了，那种味道甚至会残存在他的阴毛和包皮上，他用手撸一把自己的下体，再聚拢到鼻翼两侧包住鼻尖深呼吸，瞬间被包裹。

    好像他的鼻尖埋进了他的口腔里一般。

    “动快点，”张卫华按住他的肩膀往下施压，他感到包裹着嗦他阴茎的粘膜抽搐了三四下，龟头冠底部那一圈被箍得发麻，几乎要射精，“屁眼都松了，你。”贴着他面颊勉强起伏的元驹僵直了身体，仍是低头沉默地上下伏动，他的躯干被水面腰斩，抬起身的时候，屁股上球会浮出水面，带着被抓红的五指印。

    只是他更用力地收缩肛门，张开嘴艰难地问：“现在呢，紧了吗？有感觉吗？”

    他的声音埋在张卫华的脖子根儿，肩膀深处，听不清楚他的声音令张卫华烦躁，他拎着他后脑勺那片略长的头发，把他的脸抬起来，来回端详他的面颊、眼睛，鼻梁和嘴唇。

    元驹被他那双比高纯度的煤矿还要乌黑的眼睛盯得怕，发毛，他忍着被揪得头皮都要被撕裂下来的疼痛，抱住他的腰腹卖力吞吐，每每坐下去都要把那一圈肌肉收得更紧，不停地问：

    “够吗，紧吗？”

    “我还紧吗？”

    “紧吗，我是不是松了？”

    他问到最后，声音神经质地拔高，在空荡的浴池里显得极尖利，虽然没有旁人，张卫华还是下意识地捂住了他的嘴巴，翻身将他按进火烫的浴池里。他在热水中发狠地操元驹，整个人没入水下后不由自主地挣扎令他的后穴收缩得无比紧实、甘美，张卫华佝着腰，绷紧屁股的肌肉往他的深处捅刺。他抓着元驹头发的手，快感让手心酥麻握不住任何东西，他在射精的刹那松开手，元驹猛地夹紧他的阴茎昂跃出水面，发出嘶哑的：

    “啊——！”

    穿衣服时，元驹的脑袋依然因为缺氧而发胀，他感到脑袋仿佛被几圈铁丝箍住，紧紧攥着他的脑袋往上提，妄图将他的整个头颅从颈椎上连根拔起，余下断裂的主神经在空气里蜷缩着抽搐。他回过头，远处镜子中自己的脊背和臀部都是张卫华留下的暴力痕迹，他顺着那几道腰上的红线抚摸了数下，低下头把内裤提起来。

    柜子里一整套工服都是新的，手巾也在口袋里揣上了新洗干净的一块，元驹穿戴好工服，头发也被屋里的热气差不多蒸干，而里层的白色背心似乎又湿透了。他把额头抵在柜门上，感觉肛门还没有全缩回来，还夹着东西似的，过了许久，他关好铁柜，走回张卫华的办公室。

    张卫华只穿了一件部队里带回来的浅绿色衬衫，两条腿搭在办公桌上，脑袋挂在椅背上晾晒头发，吃着一个硕大的红色苹果。他每一口都啃得很大，牙齿扒下来每一片果肉都敲在耳膜上“咔嚓”一声，仿佛在此贫瘠小城里这样稀缺的水果，他唾手可得。

    “你吃吗？”张卫华朝着他举了举，“不知道谁给我的，忘记了。比阿克苏的苹果甜。”

    “是烟台苹果。”元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