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可以在一起上学了
男人吸口烟,递给杨帆和余温一人一支,两人好奇的接过去,学校里有很多男生吸烟,可是他们从来不吸,烟太贵了。 两个男孩学着男人的样子吸起烟来,呛得他们咳嗽了半天,嘴里的烟断了气一样,一点点的冒出来,三个人坐在房顶上,吹着凉风,两手不停的赶着脚边的蚊子,听男人说年轻时的故事。 男人好久没有这么痛快的聊过天了,一股脑说了好多。 他说,自己年轻的时候,比电视的帅哥帅多了,指着杨帆的脸说,我那时比你还俊,十里八乡的人都来给我说媒,把俺娘乐的啊,眼珠子都快别上天了,谁家姑娘都瞧不上。我娶得的媳妇,那也是镇上最漂亮的姑娘。可是漂亮管什么用,不照样生小孩养小孩,脸能当饭吃啊,都是花钱的老魔王,累的老子天天想死。 男人说着,双手掩面,摸了摸自己的胡子,确实长了,看着肯定不精神,心想着,一会下去要好好刮刮胡子,理理发,精精神神的到别处找活去。 留下杨帆余温坐在平房上发呆,这个只有四十多岁的男人步伐沉重的下楼梯时,杨帆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上面已经有点凹凸不平,是新长出来的疙瘩,余温脸上的疙瘩已经快消退掉了,就剩下些疤痕需要时间来消除。 他们手里的烟快烧到头了,撵在手里熄灭时有一丝被灼烧的痛感,但那和他们心里的悬空无底恐惧比起来,算不的什么。 还是要回去上学的,过完这个假期就回去,未来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他们在十五岁就看见自己的未来,还是自己不愿意长成的样子。 余温拍了拍杨帆的肩膀,和他走下楼梯,回到宿舍,两个人都没有说话,男人苍老的脸一直在他们脑海里浮现。这样的未来太糟糕了,不可以的,心里的一个声音冒出来。 余温早上到车间上班时,看到了工头,他刮了胡子,仔细的洗干净了脸,可是脸上的沟壑里,依旧是黑黑的纹路,洗不干净了,四十年的纹路,怎么可能一夜就洗净呢。 余温心里不得劲,虽说平时这个男人时常吼骂自己,但每一次和男人值班的时候,余温都能闻到一股味道,那股味道,和街头的爸爸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样,是汗水在身上发酵的味道,有点难闻,甚至刺鼻,可对于闻着这股味道长大的余温而言,这股味道能让自己感到温馨和踏实。 夜晚,余温倒班的时候,乘着工友睡觉的当空,悄悄的走到机器后面,他要做点事情,做点能挽留下男人的事情。 余温值班回到宿舍后,还没有躺下,就听到了停工半天的消息,余温光着身子站在宿舍门口,拉住正在往厂子走的工头,说:“叔,怎么了。” “不知道,听说机器坏了,我去看看。” “不是,昨晚不还好好的吗?” “谁知道啊,之前就坏过,刚修好不久,就是个破棒槌。” 余温望着走男人的背影,心里想着,一定要发现那个小毛病啊,就只是多缠了几道线头而已,余温晚上值班的时候,故意在转轮上留了一个小线头,按照它的转速,早上应该就会滚成一个大线头拦住机器工作。 到那时,工头去修机器,一眼就能发现毛病,说不定厂子就会认为工头的用处,留下他来。 余温想的太多了,会修机器的人在工厂到处都是,根本轮不到男人上场,一个值班的青年就三下五除二的把机器修好了。余温站在门外,看到主管拍着青年人的肩膀说好好干的时候,肠子都悔青了。 男人从人群中退出来,神色黯淡,他手里的扳手和工具无处安放,藏在袖子里走回了宿舍,余温将这一切看在眼里,他吐了两口气,试图将心中的愧疚一吐而尽。 余温走向保安室,杨帆蜷缩在角落的床上睡觉,他的胳膊和背部完全是黑白两个世界。站在门外值班的老保安,脸已经全部被晒黑了,回头和余温说话的时候,余温看着看着这张脸,心里想起杨帆的白俊的脸,心里一直拒绝。 余温打饭回到宿舍,中午的太阳正是最烈的时候,照得睁不开眼,杨帆正站在门口的亭子里值班,顾不上吃饭。余温的打来两顿饭,杨帆的那一份饭菜下面依旧压着肉,打菜窗口的小姑娘再一次问道,杨帆去哪里了? 余温心想,这个小姑娘不出门吗,她只要出门,就会在保安室看到杨帆,到那时不就知道了吗?又回头一想,她要是知道杨帆在保安室后,不也就知道了自己打着杨帆的名义骗饭吃的事实,看来还是不知道的好。 余温躺在床上睡觉,热的根本让人睡不着,但也没有办法,晚上还要值班,睡不着觉那有力气干活,只好强迫自己睡下去。 日子一天天过去,没有波澜,没有起伏,有的只是安定,饿不着,淋不着,有饭吃有地方住的安定,这种安定再次将男人离开时带来的好好学习的激励冲垮掉。 出成绩的日子到了。 余温以高分考到了县里的一中,杨帆的成绩没有过线,以艺术生的身份也分到了县一中。 余温和杨帆去领成绩单的时候,路过曾经的家,早已没有了家的样子,尘土飞扬,余温踩着脚底下的废墟,四处张望,脑海中浮现出家的模样,是街头的棚户,是杨帆家的庭院,余温觉得缺点什么,告诉杨帆,自己要去一趟郊区。 杨帆坐在胡同的尽头,那是一片荒野,自己的爷爷和爸爸就埋藏在哪里,哪里是坟头?杨帆凭着自己的记忆找到一个小土丘,从旁边的工地顺手拿来铁锨,把坟头堆得高高的,然后静坐在坟头前,等着余温回来。 余温再一次坐车来到精神病院门后,保安已经换人了,他是不是也是因为太老了,被医院辞退了,余温想着曾经看门的老人,他经常请余温进屋喝杯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