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往事
“殿下，我捡到了这个。”体型巨大的黑豹嘴里叼着一团白乎乎的东西走了过来。 桑乌坐在燃起来的篝火前，头也不抬地书写着什么，语气冷淡，“不要捡一些奇怪的东西，扔掉。” 弓刚从昏迷中苏醒来就看见昏黄火光中如同神只般俊美的少年。 火焰在他赤金色的眼眸中跃动。 蔑视一切、将众生视为蝼蚁的眼神。 面若冰霜。 弓的身体蜷缩起来，前肢抱住了蓬松的大尾巴，双眼一眨不眨地从缝隙间看向桑乌。 刚准备听话地将这团白乎乎的小雪豹扔掉的东杨止住了步伐，“好像醒过来了。” 昏迷的扔掉还没什么，都已经醒了，再扔掉是不是不太好？ 桑乌没有搭理他，东杨早就习惯了殿下的冷淡。 “还是留下吧？”东杨商量着，“明天再找个有人的地方把他扔那，这么弱小的家伙，说不定会在晚上冻死。” 桑乌不为所动，思索着在羊皮纸上写下东西，反复修改，全身心思都沉浸其中，完全将东杨忽视了。 东杨将还没有他脑袋大的小雪豹扔在了火堆前，用爪子按住了下意识要逃跑的弓。 “……”小雪豹四肢在地上用力挣扎，嘴里发出着急害怕的哼唧声。 “嘘！”黑豹呲牙，“保持安静，不然我一口咬死你！” “！”小雪豹吓得哼唧更大声了。 桑乌蹙眉，抬眼瞥了这边一下，“闭嘴。” “……” “……” 两只兽人同时屏住了呼吸。 弓觉得自己的心脏都停跳了一拍。 好吓人……虽然是看起来貌美无害的少年，但是眼神好吓人！简直像是习惯杀人饮血的凶兽一样！ 小雪豹用两只前爪捂住了眼睛，白绒绒的屁股就撅了起来。 黑豹瞳孔缩起地紧盯着雪豹那蓬松的大尾巴，越看越是手痒。 这简直和逗猫棒一样，谁家猫科动物能忍受得了不伸手去呢？ 所以黑豹伸出了爪子。 像是玩毛线球一样的将小雪豹在两只前爪中推来拨去。 被玩弄得晕头转向的小雪豹抱着自己的尾巴不敢吱声。 “诶，糟糕……”东杨低呼一声，玩的时候太尽兴，伸出爪子时没有控制好力道，让团成球的小雪豹一下子往着桑乌的方向滚去。 咕噜咕噜地直到撞在了桑乌的腿上，浑身沾着雪渣的小雪豹才晕乎乎的停下来。 甚至因为太晕乎，小雪豹伸出粉嫩的爪子勾住了桑乌的裤腿。 “！”东杨感觉世界都安静了一瞬。 这大胆的小东西。 就连东杨也不敢在这种时候打扰桑乌。 “他应该不是故意的。”怎么也是自己造成的后果，东杨连忙开口求饶，义正言辞的，“殿下你不能这样了，要控制自己的杀心啊，不然咱们都无法和别人相处了。” 这也是两人大雪天还在荒野里流浪的原因。 桑乌漠然的视线在两只兽人身上各自停留了一段时间，又面无表情地移开了视线。 东杨暂时松了口气，连忙把小雪豹捞了回来，也不敢玩球了，将其死死地摁在了火堆前烤火，压低声音地警告，“嘘！不许说话，不许动，不许打扰殿下。” 就算还是个小孩子，作为半兽人，对于危机的感受也是相当灵敏。 虽然不知道这样的错觉是从何而来，弓也感觉自己刚才从鬼门关走了一遭。 他被黑豹用爪子压住，身体动也不敢动，浑身的雪白快要和地上的积雪融为一体。 一边是因为害怕，一边也是因为天气实在太冷，就算是有着厚厚的皮毛，这样的幼体兽人也不怎么耐冻。 与之相比，穿着单薄的少年桑乌就很显眼了。 弓偷偷地看他，刺骨的寒风从衣领、袖口灌进去，桑乌却像是感受不到温度一样的，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不冷吗？ 分明是一点也不御寒的人类模样，乌黑如墨汁的长发在脑后高高束起马尾，脖颈纤细白皙。 很有骨感的手指捏着羽毛笔，坚持地在羊皮纸上写写画画。 小雪豹下意识地往桑乌那边挪动身体想要仔细看看，小孩子就是这样很容易被勾起好奇心来。 不过他刚挪动了一点，闭着眼睛困觉的黑豹就把糯米团子一样的小雪豹捞了回来。 “……”黑豹的眼神相当危险，就差没开口威胁他了。 弓很明白，黑豹不开口的原因不是关爱弱小，纯粹是担心开口说话打扰了桑乌。 马尾少年在书写什么，弓看不明白，唯独记得那紧绷的下颚、抿起的唇角。 淡粉色的薄唇，看起来就口感很好。 等、等一下…… 这个少年，虽然比雌性还要貌美，却明显不是雌性。 弓为自己的念头感到有些羞耻。 就算是小部落的兽人早熟，那也不能不分性别啊！知道被人这么脑补的话，应该会生气吧？ 小雪豹小心翼翼地瞥了桑乌一样。 却和桑乌撇过来的视线对上。 “叽！”小雪豹发出受惊的声音，慌乱地移开视线，甚至还下意识地要往身边黑豹的身下钻，两只前肢焦急地扒拉着黑豹的毛发。 “……”黑豹爪子一挥，直接把小雪豹给拍开了。 没什么重量的幼体半兽人，飞在空中的时候简直像是个雪球。 而着陆点却是火堆。 弓在半空中无法着力，惊恐地四肢加上尾巴都在用力挣扎。 黑豹嫌弃地咋舌，要站起身把这麻烦的小东西捞回来，眼角余光却看见桑乌突然伸手。 无形的魔力在空中形成锁链，缠绕住小雪豹蓬松的大尾巴，将其拽了回来。 桑乌一手接住了，绵软软的一团。 小雪豹的四肢都抱住了桑乌的手臂，眼神惊怒未消，冲着罪魁祸首很有气势地龇牙咧嘴。 黑豹瞪着眼，同样呲牙，“都让你别打扰殿下了！” 他伸手要去接，却看桑乌收回了手，将那绵软软的小雪豹往腿上一放，羊皮纸铺了上去，大小刚好。 “……”黑豹面上的表情有一些古怪，看了看趴在桑乌膝盖上分外安静的小雪豹，尝试着开口，“我也可以变小一点的。” 不出意外的，桑乌并没有理他。 东杨在心里骂了一声，扭过头去，眼不见心不烦。 刚才还冷酷无情地说‘扔掉’，现在就抱在怀里了！呵！善变！喜新厌旧！ 不管东杨心里怎么泛酸，也改变不了当前的事实。 雪白一团的小雪豹乖乖地趴在桑乌的大腿上，没有挣扎，或者说是不敢挣扎，起初还有些惊慌，后来就习惯了，甚至觉得羽毛笔在身上写写画画还挺舒服，像是在挠痒痒…… “呼～呼噜……” 桑乌的手指停顿了一下，瞥了一眼趴在自己腿上睡得直打呼的某物。 “还是把他扔了吧。”东杨不满地嘀咕，斜着眼看向桑乌，试图得到他的认同。 桑乌没有理睬他。 东杨刻意地发出哼唧声，直到篝火堆里的火苗窜高了一截才安分地停下。 “已经很晚了，还是睡觉吧。”东杨劝说着，“抱着我睡很暖和哦。” 这种话一般是不会被搭理的。 黑豹甩了一下尾巴，巨大的身体在雪地里翻滚一下，弄得雪沫四溅。 他倒是不怎么困，可是自家殿下已经很久没有休息好了，东杨难免有些担心。 黑豹的脸都皱起来，思考着能用什么有效的办法将自家殿下哄睡着。 雪……白色的…… “殿下想不想吃糖？要不我明天去城里给你买些，反正我跑得很快。”东杨突然说道。 果不其然地看见桑乌皱眉了，“我不是小孩子。” “就是小孩子才会说这种话。”东杨嘀嘀咕咕，脑袋靠近桑乌，在他腰背上轻蹭。 没有被推开？ 再接再厉！ 黑豹温暖得有些发烫的躯体靠近过去，将桑乌圈在了怀里。 很冰冷。 抱进怀里的简直像是个冰块。 黑豹更是圈紧了几分。 桑乌抿着嘴唇，低下头，寒风从脖颈往里钻，下一刻，那点缺口便被黑豹的毛发挡住，一缕缕过烫的体温从巨兽身上传递过来。 “殿下……”黑豹的声音格外低沉，“还是好好休息一下吧，你这样，我……” 东杨犹豫了一下，小声说，“我会心疼的。” 桑乌眼神恍惚了一瞬，手指缓缓放松，又重新握紧，“没有那么多时间等着我。” 东杨忍不住道，“就算是他们，也不想看见殿下现在的样子。” “……”桑乌撸了一下趴在腿上乖得像是个玩偶的小雪豹，面不改色，突然说起，“你和你哥哥一点也不像。” “我为什么要像他？”东杨对这种话甚是敏感，有些言语过激起来，“就因为他爬上了你的床，所以你处处为他说话？” 冲动的话刚出口，东杨就在心里叫糟。 火堆里不大不小燃烧着的火焰突然腾起，火星在空中炸开，像是一朵短暂的烟火。 再次归一平静。 唯有呼呼的寒风不停刮过。 黑豹身体紧绷，眼神倔强地盯着桑乌。 “……”桑乌平静地和他对视，赤金色的双眸不含任何属于人类的感情，“对，你比不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