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章完结小短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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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顾言觉得自己最近遇上了个甩不掉的小尾巴。 这小尾巴是小他两届的一个学弟，大一新生，今年刚刚入的学。 八月底新生报道的时候很多学长学姐都一并出来挣外快了，在宿舍区外有一长串的小摊子，扎把阳伞，放张桌子配两把椅子，办卡大军就这样形成了。 顾言也被宿舍的几个舍友拉着一块儿开始了忽悠学弟学妹们办校园卡办宽带办银行卡的业务，他脸皮薄，不太好意思上前就问“同学，办卡吗？”，于是宣传的工作留给了别人，他和另一个舍友就坐在椅子上等着新生前来咨询。 实在是太热了，哪怕头顶有把可口可乐的巨大遮阳伞挡着阳光，但仍旧挡不住四面八方扑来的暑气和时不时就有的蚊子，宿舍那哥们儿坐他旁边，腿抖得像犯了癫痫一样。 “啪！”身边的人一巴掌拍上了自己大腿，毫不犹豫，毫不手软，紧接着摊开手掌就对顾言说：“我靠，第八只蚊子了！” 他靠过来想把手上的战果展示给顾言看，顾言皱着眉头赶忙往旁边躲：“走开走开，热都热死了你别往这儿凑。” 两个人正要斗几句嘴的时候，段宁就出现了。 顾言看着面前的桌子突然被一片阴影挡住，抬头就看见了一个瘦瘦高高的男生带着些腼腆的笑望着他们。 “学弟办手机卡吗，还是办宽带？银行卡服务我们也有啊。”还是身边的舍友反应快，一张嘴就嘚嘚把套餐都报了一遍。 “……”那男生有些尴尬地咳了一声，开口的时候声音很小：“学长，我就是想问问B区宿舍怎么走啊？” 哦，原来是问路的。这也难怪，顾言他们摆的摊刚好就在办卡大军最边上的位置，紧挨着男生宿舍A区大门，眼前的男生应该是从西门一路过来的，刚好遇上第一个摊位，这才赶不及地问了路。 “B区有点远呢，”男生宿舍的A区到B区要走二十多分钟，光是这么指路估计他一个新生也分不清。顾言看了看这男生身后的行李，两个大行李箱外加三个背包，不算多，但一路推着走过去也够呛了，“有人和你一块儿吗？你爸妈来了没，这么多东西你也不好拿着走啊。” 男生摇了摇头：“没，就我一个人。” 顾言想了想还是决定发扬一把学长爱，和身边的舍友打了个招呼就起了身：“大东我去送送他，一会儿叶子他们回来了你再和他俩换着休息吧。” 从男生那里接过了一个行李箱和背包，顾言转头看着他：“走吧，我领你过去。” 那男生愣了下，随即反应过来，冲着顾言笑了笑：“那谢谢学长。” 大东坐在遮阳伞下迷茫地看着他俩走远了，嘴里还小声嘀咕：“靠，刚才还嫌热，怎么这会儿又不怕晒好心做雷锋了……” 顾言是因为好心吗？当然也不全是。试问如果每个前来问路的新生都让他带着走一遍，那可能他早就要走断腿了。 之所以他会愿意顶着正午的大太阳走在几乎没什么树荫遮蔽的路上，究极原因其实也很简单——因为这个前来问路的男生长得还挺帅。 是了，顾言身为一个gay，对同性的要求其实还挺高的，从身材到外貌，从性格到爱好，眼前的小学弟单单凭借自己扫了几眼就能看出身材很棒，穿着短袖露出来的胳膊结实有力，薄薄的衣物下也能看出隐藏着的肌肉线条。更何况，那张脸实在是顾言所喜欢的，单眼皮，薄嘴唇，长长的睫毛垂下来，活脱脱一个里的美少年。 所以了，顾言说是发善心，其实这里面多少还是带了些自己的私心的：与其坐在那儿和蚊子大战五百回合，还不如洗洗眼睛看点美好的事物。热嘛，反正在室外都是一样热的，至少他现在转个头还能靠美色自我催眠…… 于是，顾言不仅带着这位小学弟找到了B区宿舍，还顺手帮他一起收拾了行李铺了个床。结束的时候学弟很是感激，非说要请他吃饭，顾言还赶着回去继续忽悠人的大业，互相加了个微信好友，顾言就匆匆告别了。 看帅哥是一回事，把活儿都交给宿舍剩下几个人，他还是有些过意不去的。 这个小插曲很快就被他忘在身后。本来嘛，学校这么大，专业又这么多，他觉得他和段宁应该也就是一面之缘罢了。可谁想，小学弟似乎是个实心眼儿，说要请他吃饭竟然不是场面话，那天晚上顾言刚回宿舍，就收到了段宁的消息，说是在北食堂等他。 顾言笑了笑，觉得这小学弟还挺够意思的，冲了个澡又换了件衣服，这才往食堂方向走去。 2 九月中的时候学校正式开学了。月初大一新生要军训，操场都被占用了。舍友们一片哀嚎声之中顾言倒是无所谓，抱着书天天就扎根图书馆了。 开学他们就大三了，比起前两年来说课相对少了很多，顾言也终于有时间可以好好准备考研的事。 沉迷学习小半个月，等到开学时收到段宁消息的时候，顾言差点没想起来对方是谁。 一般熟人之间都有备注，而不熟的人嘛……就算是备注了也不一定能记住。所以顾言看着对话框又往上翻了几条，才想起来这是那个长得很好看的小学弟。 小学弟约他晚上吃饭，顾言这会儿人还在图书馆，懒得横跨半个学校去食堂，干脆备了些面包小饼干在书包里。于是他委婉地拒绝了段宁的邀请。 小学弟大概是初来乍到不认识什么人，和顾言发消息发得很勤，而聊天内容也不外乎就是闲聊闲扯。刚开始还好，时间一久，顾言也觉得对方有点过于粘人了。 一次在小学弟又给他发消息的时候，顾言终于没忍住问他：“你们大一课不多吗？都不用好好听课的？” 好吧，他也觉得自己话里的语气不大好，甚至有那么些长辈教训人的口吻在里面。可他每天在图书馆里泡着，搁在桌上的手机时不时就震动一下，被周围的人用白眼相对的感觉真的很不好受啊。 段宁被他这么说了以后倒是没有不高兴，只是找他的频率确实降了下来。虽然心里有些过意不去，但眼看着又恢复了无聊又安稳的生活，顾言还是挺满意的。 他这个人呢，性格往好听了说是清冷，直白一些的话就是自我主义。顾言对朋友对同学的好是大家有目共睹的，也够义气，但凡事都是建立在不打扰到自己生活的前提之下。他对自己的隐私看得绝对重，表面上和你打打闹闹，但其实要走进他心里，很难。 有一次舍友的电脑坏了，刚好宿舍里只有顾言在，于是舍友理所当然地问顾言借了电脑。然而顾言宁愿陪他一起把坏了的电脑拿去维修点，也不肯把自己那台在桌上积灰的电脑借给他。 好在男生之间没那么多讲究，舍友只以为他是在电脑里存了点不为人知的小片片不好意思拿出来，拍了拍他肩膀笑骂了一句也就算了。 其实顾言只是讨厌别人进入到自己的私人空间罢了。这个范围，小到个人用品的借出，大到日常生活的介入。朋友固然重要，可一旦对方插足了自己的生活，或者关系走得过近了，那顾言很可能会像兔子一样毫不犹豫地立刻逃开。 或许是因为自己的性向问题，顾言对谁都不敢交心。女性朋友走得近了人家会误以为他是对自己有意思，而男性朋友之间关系太好他又怕自己时刻暴露。 这么活着其实挺累的，但顾言也习惯了。他想，或许有一天，就能遇见那么一个能够让自己毫无保留坦诚相待的人呢。 在那之前，他想，保持现状就好。 3 这天顾言从图书馆里出来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 夏日里天本就黑的晚，顾言几乎是踩着图书馆闭馆的广播出来的，一看手机，已经快九点了。 他下午趴在桌子上睡了一觉，醒来的时候看窗外太阳还没下山，也就懒得从这冷气中走出去觅食了。晚饭没吃，这会儿倒是饿了。 想了想，他单肩背着书包往食堂方向慢慢晃了过去。食堂十点关门，这个点过去估计也只有面馆还开着了，他也不着急，穿过湖面上的小桥不紧不慢地走着。 刚下了桥走到大路上，背后突然传来几声加快的脚步声，随即肩膀被人轻轻拍了一下。 “言哥！” 是段宁。 对于单从一个背影就把自己认出来这件事顾言还挺惊讶的，看见是他便笑了笑：“刚打完球？” 无论是有些快的呼吸还是段宁身上还带着些汗意的衣服，都透出了一股少年的潇洒和不羁。段宁打完招呼就离他稍微远了些距离，或许是怕把自己这一身汗蹭到他：“嗯，玩了两场。哥你是回宿舍吗？” 顾言说自己要去食堂。 “这么晚了还没吃饭啊？”段宁有些惊讶，紧接着又说：“那我和你一起吧，我刚好去买瓶水。” 去了食堂段宁当然不可能买了水就走，于是也点了碗面坐下来陪着顾言一块儿吃。 “我怎么觉得是在强行拉着你吃饭呢。”顾言有些好笑。 段宁倒没觉得有什么，吃完了又说要把他送回宿舍门口。 “不用了，我也不是姑娘啊。”顾言无奈，“你也回去吧，十一点宿舍就断水了，赶紧回去洗澡吧。” 段宁不太情愿地哦了一声，又回头看了他一眼，这才走了。 他走之前那个眼神顾言总觉得像小狗似的，湿漉漉的，叫人怪不落忍的。 自己好像还挺招他喜欢，顾言歪了歪头，也转头回宿舍了。 那之后段宁再找他聊天的时候他就没好意思再装没看到了，偶尔两个人课表的时间撞了，还能一起去食堂打饭。几次下来顾言宿舍里的兄弟们都认识了这个小学弟，男生嘛，一起打几次游戏，很快就熟悉上了。 刚遇见段宁时还是盛夏的酷暑天，时间一晃，现在却已经是十一月该穿毛衣的季节了。 按理说开学也三个多月了，无论是班里的同学还是宿舍的舍友，相处下来应该都很熟了才是。顾言原本以为等段宁有了自己的交际圈后就会慢慢淡了和自己的联系，可这几个月下来，这个小学弟对自己倒是越粘越紧，顾言有时都忍不住想问对方到底是不是直男…… 段宁就像是顾言的小尾巴。 许是有了刚开始的经验，段宁倒也不敢烦他太甚，一旦发现顾言有了点不耐烦的迹象就立刻识趣地退后一步给他一些空间。时间久了，顾言又无奈又好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有什么魅力能吸引这样一个小帅哥围着自己打转。 小帅哥的性向暂且不知，但顾言却怕自己会忍不住动了真心，于是，在段宁问他圣诞节那天要不要一起出来吃个饭时，顾言义正言辞地拒绝了。 4 大三已经没有晚自习了，所以顾言说的是自己那周临时有场考试，需要复习。 说谎的时候顾言眼睛都没有眨一下，面无表情地在手机上回复。 然而段宁支吾了一阵，后来才不好意思地说其实那天是自己生日。 顾言这下有点不忍心了，虽然不知道对方为什么在生日的时候还要特地约自己吃饭，但也怕自己拒绝了对方而害得段宁只能一个人凄凉地过生日。 虽然也明白凭借段宁的外形怎么也不可能落单一个人过节，再说还有舍友和同学呢——但顾言就是莫名有些心软了。 不过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顾言也不好自己打脸，想了想和他说：“如果你不介意晚上吃饭的话，等我下了课过来找你。” 段宁当然不介意，事实上他原本也是打算约顾言吃晚餐的。不过顾言要六点半下课，等他俩从大学城坐车再去市中心的话，差不多要八点多才能吃上饭了。而宿舍的门禁时间是十一点，如果吃饭耽误了些时间，保不准那晚就回不去了。 段宁大大咧咧地表示在学校附近随便吃点就好了，可顾言哪里好意思。大学城附近都是些路边摊为主，除去兰拉沙县大排档这一档街边小吃，剩下的可能也只有火锅能提升点格调了。 顾言问他介不介意，段宁笑着回复说自己没那么讲究。 吃饭的时候顾言其实是有些懊恼的，只有他们俩吃火锅，这个组合放在平时倒也正常，可偏偏段宁的生日在圣诞节，这个节日里马路上不外乎都是一对对的情侣手牵手。即便是大老爷们儿出来吃饭，那也都是好几个人搭伙的。火锅店里像他俩这样的男男组合，也只此这一对了。 “复习的怎么样了？”段宁边捞了颗鱼丸边问他。 “嗯？”顾言愣了愣，很快反应过来：“……哦，就那样吧，不挂科就行了。” 看看，演技立马上线。 段宁笑了下也没继续追问，很快就换了个话题，让顾言悄悄松了口气。 等到快吃完的时候，他俩才反应过来忘记买蛋糕了。 怎么说也是生日，哪怕是在小蛋糕上插根蜡烛也能意思一下的。可偏偏赶在今天，一年之中花店、蛋糕店生意最好的一天里，时间又有些晚了，店里哪还剩什么蛋糕可买。 刚才吃饭是顾言请的客，段宁也没拒绝，这会儿看着空空的蛋糕柜，段宁倒是安慰起他来：“没事儿，小生日而已不用在意。” 顾言还想再说什么，段宁眨眨眼，看着他：“哥，等期末结束了咱们挑一天再去吃顿好的吧。” 对于突然跳转的话题以及“吃顿好的”都让顾言有些反应不过来，他第一个念头就是这小兔崽子心说不讲究这不还是嫌弃吃的不够好嘛，可紧接着段宁就靠近他一步挨着他耳边问了句“你想吃西餐还是日料？” 顾言被他弄得措手不及下意识地就回了句吃西餐。 段宁心情颇好地嗯了一声，这才退开半步又恢复了正常的社交距离。 等顾言之后反应过来时，没忍住暗暗磨牙：这小学弟长心眼儿了啊，直接让他二选一，根本就没给人拒绝的机会么…… 本来只是一次饭局，被他推脱着不仅没拒绝掉，怎么莫名还又多了一次呢…… 5 段宁生日的时候顾言送了他一款运动手环，不贵重，但也不便宜。加上两个人平时走得近，周围的人都默认他俩关系很好。 关系好吗？比起其他学弟学妹来说顾言对他肯定是照顾的，但段宁也知道，两个人的关系也止于此了，要想再进一步，只怕顾言窜得比兔子还快。 想到顾言为了推脱吃饭甚至不枉编借口来拒绝自己，段宁就气得想笑。偏偏这个借口用得还不是太好，那天晚上他刚上游戏，就看到顾言的一个舍友也在线，都快十二点了，段宁随口就提了句，谁知舍友一脸懵逼地回复他：我们这周没考试啊…… 顾言和他舍友是一个专业一个班的，选的课基本都差不多，段宁没死心地又回了一句：听言哥说他这周有考试的，可能是我记错了吧。 舍友看了眼躺床上的顾言，抽了抽嘴角：估计是你记错了，我看他还在玩手机呢。 无辜玩手机的顾言就这么被毫不知情的舍友卖了。 其实在知道顾言骗了自己的时候，段宁心里是不大好受的。本来嘛，喜欢的人对自己不坦诚，这换做是谁都不会开心。自己就那么不受他待见吗…… 但顾言在知道是他生日后又没有明确地再拒绝，甚至还有些心软地松了口，这又让前一秒还郁闷着的段宁顿时来了精神。 说到底顾言还是温柔的吧。 所以在看到蛋糕店的甜品都卖光了的时候，他没错过顾言脸上那一秒闪过的愧疚。也是很神奇，这个人不眨眼地对自己说谎的样子饶是让人有些牙痒痒，但偶尔像这样流露出的真实表情又让人不忍心再去责怪他。 于是段宁颇有些恶趣味的故意逗他，毫不意外地看对方顺着自己的陷阱掉了进去。 初见到顾言时只以为他是个好心的学长，那么热的天里看对方带着自己穿过长长一片宿舍区，脖子上还能看见微微的汗迹，可对方却笑着一脸不在意地说没关系。被顾言这样的性格所吸引，忍不住想要更多地去接近他。可时间久了，段宁才发现顾言真正的性子根本不如初印象那般单纯好懂。随手的一次帮忙或许只是他的无心之举，这个人也许根本没有想着借此能获得些什么。相反，如果因此而被打破自己现有的生活节奏，那顾言的自我保护能力只怕是立时就会开启了。 说实话顾言这样的性格其实是不大好相处的，颇有些“喂不熟的狼”的感觉。但段宁有时看着他为了拒绝自己而三番五次找借口的样子又有些好笑，抱着“看你这次要怎么办”的恶劣心理，没忍住一而再再而三地故意挑战对方底线，又在他即将爆发时适当后退一步，使顾言无奈却又无处发泄。 是了，段宁的“度”掌握得很好，顾言虽然觉得这个小学弟好像渐渐不像自己想的那样天真，却也偏偏挑不出什么毛病。不就是粘他粘的紧一些、偶尔说话套路一些、两个人私下里接触多了一些吗…… 顾言自己可能都没有发现，他原先给自己设立的那些原则和底线，树立起的高墙和屏障，现在慢慢的、慢慢的就被段宁给逐渐摧毁了，在不知不觉间。 6 段宁表面上依旧温顺又乖巧，尤其是在面对顾言的时候。 之前天气还暖和的时候段宁经常会约上几个男生打打篮球，现在降温了，天黑的又早，段宁就把锻炼改为夜跑了。 他发现天一冷下来，顾言也不像之前那样快闭馆了才出图书馆，有一次才七点多他就在校园里遇到了抱着书的顾言。 从那之后他渐渐掌握了规律，发现顾言一般会在七点半快八点时就回宿舍，因为时间越晚天越冷啊，拖到九点钟再借着昏暗的路灯走回去，衬着室外的低气温颇有些凄凉之意。 于是他也把夜跑安排在七点左右，之后去食堂三楼的奶茶店买一杯热乎乎的奶茶，再假装不经意地在路上偶遇顾言，把奶茶给他暖手，两个人在没什么人的校园里小声聊着天。 回宿舍的路上会经过一片小树林，夏天的时候可能是蚊虫多，还没什么人在这里逗留，秋冬季一到那些心热如火的小情侣们反倒纷纷出动，偶尔路过时能听见里面谈情说爱的细微动静。 今天倒好，可能是他俩说话声也不大的关系，走到那片小树林时里面的人愣是没发现外头有人经过，亲得啧啧作响。 安静的夜晚里这样的声音也被无限放大了，顾言和段宁下意识地对视了一眼，随即顾言尴尬地把头扭了回去。 他一个gay有什么好心虚的啊，顾言事后想，可当下身体的反应却不容他做主。尤其是当段宁凑近他耳边轻轻问了一句哥你有没有女朋友时。 太近了，段宁的唇好像擦过了自己的耳朵，呼吸也尽数喷洒在耳畔，顾言甚至不确定对方是故意的还是单纯地担心声音大了会让小树林里的人难堪。 顾言吓得连摇头都不敢，生怕自己一个动作就不小心蹭上段宁的嘴唇。 段宁看着眼前的人傻傻地僵在那里，也心知不能再逗他，直起了身子小声说了一句开玩笑的，就拉着顾言往前走了。 是错觉吗，顾言总觉得段宁刚才的那句话里，好像染了点笑意？ 可转过头，眼前的人依旧顶着张无辜的脸，乖巧又天真的回望着自己。 等他俩快走到男生宿舍区时，顾言才反应过来段宁还抓着自己的手，手腕被对方松松地握着，明明是冬天，段宁握着自己手腕的那只手却分明是暖的，温热的。 段宁顺着他的视线像是也才注意到一样，挺自然地松开了抓着他的手，笑着说了句“不好意思啊，哥你别介意。” 顾言还能说什么，只能点点头，总觉得有些憋屈。 看着顾言进了A区渐渐走远了，段宁才把方才握着他手腕的那只手摊开，手心现在是冰冷的，可是一旦触碰到对方，肢体相接触时的奇妙感受却让他立刻就变得有些滚烫。 刚才他问顾言那话，故意的成分其实多过好奇。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顾言是没有女朋友的，否则先不说大小节日，单是从顾言每天标准的三点一线生活，也能知道这个人的人际关系之简单。 不过顾言的反应倒是给了他惊喜，想来别说是女朋友，大概是连恋爱都没有谈过的吧…… 想到这，段宁的内心就觉得一片柔软。想要好好对他，可又想看到对方更多可爱的反应，于是每每忍不住使坏，想逼得他露出更多不设防的表情。 段宁看着顾言越来越小的背影，没忍住舔了舔唇。 7 期末考结束后大家都开始收拾行李准备回家了，今年的春节比往年来得要迟些，于是顾言也就没急着先买车票，他还在宿舍里不紧不慢地打游戏时，段宁突然发来了消息。 顾言完全忘记了之前和他约好考试完一起吃个饭的事，本来嘛这就是段宁使了点小心思才争取来的，顾言一时间有些犹豫，去还是不去呢，不去的话要用什么借口呢…… 这头他还在费尽心思想着什么理由比较可信，那头段宁短短一句话发来：哥，别再说有事来不了哦，我知道你车票还没买。 “……”顾言望着对话框一时觉得自己是不是被这个小学弟给看穿了，心有点虚，手上的动作却没耽误：我记着呢，肯定来，要不咱们明天去？ 段宁说好。 顾言觉得自己也真是为了把表面功夫做足牺牲很大了，这样下去，他真的怕自己不受控制喜欢上段宁啊…… 第二天下午他们就坐上了开往市中心方向的地铁，要说学校哪里都好，就是位置真的有些偏。大学城附近也是这两年才开始繁华起来，周围的商铺一个个增加。也不知道前几届的学长学姐是怎么熬过来的。 离吃饭时间尚早，为了打发时间他俩走进了电玩城，玩了几把赛车过瘾。 男生多多少少都是有些胜负心的，一开始只是为了消遣而开始的游戏很快就因为胜负欲作祟而变得认真起来。段宁不经意地侧头看了一眼顾言，顾言的眼睛因为眼前的电子屏幕照射而亮晶晶的，很久没修剪的头发有些长了，微微遮住一点耳朵，看上去显得有些稚气。 电玩城里的光线不算明亮，但段宁还是注意到顾言露出来的皮肤很白，明明夏天时也被晒黑了，怎么才几个月就捂回来了呢…… 他想到那一晚顾言红红的耳朵和滚烫的耳垂，想象着眼前的人如果整个身子都染上些淡淡的红，一定很好看吧，顾言平时看着总是不慌不忙游刃有余，他却想看顾言沉迷情欲中无措又紧张的样子。 顾言就在段宁开小差的这几秒超过了他，屏幕上显示出第一名时，他眼睛弯弯转头得意地看向段宁。 顾言很少显示出这么孩子气的一面，段宁看着他的笑容愣了一下，随即也勾起了嘴角：“哥你好厉害。” 顾言笑着，大大方方收下他的夸奖，没看见段宁眼里闪过的那一丝宠溺。 手里的游戏币还有不少，段宁指了指一旁的夹娃娃机：“哥，你挑一个。” 顾言失笑，觉得段宁对自己的态度就像恋爱中的小情侣一般，男生拍着胸脯向女朋友保证：你喜欢哪个，我一定给你抓上来。 许是刚才赢了游戏心情还很好，顾言也没再别扭，随便指了一只白色毛乎乎的物体：“就它吧。” 也不知道是运气好还是段宁的技术真的高，没两下居然还真把那只毛乎乎的娃娃给夹到了。 拿出来一看段宁就笑了，原因无他，这是一只白色圆滚滚的胖兔子，绒毛很软，兔子的耳朵垂下来显得很乖。 他把这只兔子捧到顾言面前：“哥，你觉不觉得它跟你挺像的。” 顾言倒还认真凑上前看了看：“……有吗？我怎么觉得这兔子傻傻的。” 段宁心说，我倒宁愿你能傻一点，小骗子。 顾言有些不解地望着段宁若有所思的脸，又看了看面前的兔子。 8 顾言本来还在想两个男生去吃西餐一定很奇怪，他脑海中想的都是红酒音乐餐后甜点，怎么脑补都很别扭。直到两人走到了餐厅门口，顾言才终于舒出一口气。 并不是他想象中那种刻板又昂贵的西餐厅，眼前的店更像是老友聚餐时的小餐馆。微暗的灯光，暖色的墙纸，桌椅都是木质的，每张椅子上还配了米色的小靠垫，坐下来软软的，衬着桌子上烘托氛围的蜡烛，让人很容易就放松下来。 段宁给他点了一份虾球，说是餐厅的招牌菜。顾言尝了一个，沾了附送的牛油果酱，只觉得和以前吃过的味道都不相同，很特别。 “里面除了芝士还加了土豆泥。”段宁笑着看他：“我看网上评价挺好的，就想着带你来尝尝。” 这顿饭顾言吃得很愉快，无论是餐厅里播着的舒缓民谣还是送入嘴里的每一道菜品，都让他渐渐舒缓下来。并且坐在他对面的段宁也是个很好的聊天对象，会适时引出新的话题，遇上顾言似乎感兴趣的内容时会顺着深入聊下去，也懂得倾听。顾言认识他快半年了，却在现在才注意到这个事实。 吃完饭两个人没有立即回去，就这么在路上随意走着做饭后消食。刚吃饱的身子还很暖，这条路上也没什么汽车经过，夜晚显得一片宁静，只有道路两旁的树上挂着的彩灯在辛勤工作着。 这会儿的景色和平日在校园里看到的显然是不同的，是两种不相同的寂静。两个人一路无言，只有地面上的影子被路灯拉得很长。 “哥，你今天开心吗？”隔了一会儿段宁突然问他。 顾言疑惑着点了点头。 “那就好。”段宁像是松了口气，轻轻握住他的手，在他手心抠了抠，又很快松手。 幸好天早就黑了，顾言只觉得自己的脸一片滚烫。 如此暧昧的动作却被段宁理直气壮地做出来了，顾言很想转过头去问他到底是怎么想的，直觉告诉他段宁平时肯定不会对好兄弟做这样的举动。他侧过头想去辨别段宁的表情，可是太黑了，看不清。 顾言显得有些迷茫。 都说腐眼看人基，这话顾言听了却有些好笑。他身为gay倒是并没有所谓的gay达去辨认一个人的性取向，更不会觉得别人也都和他一样。尤其是为了避嫌很多时候他甚至不敢盯着一个同性太久，怕被误会，怕被发现。 对于段宁，他从来都没把对方往同性恋这方面想过一丝一毫。诚然对方长得好看性格也好，是自己喜欢的类型，可是在他心里也只把段宁当做是像他舍友们一样的直男，所以面对段宁这样亲昵的小动作时，顾言更多的是把这当成对方示好的一种方式。 就像小孩子一样，喜欢一个人就会抱抱他亲亲他。 于是，顾言毫不意外地理解错了段宁的意思，只觉得这学弟到底也还没长大嘛，还怪可爱的。想着想着，面上就露出点笑容。 段宁看着他不仅不恼甚至还微微带了些笑，心里咯噔一下，他想，顾言别是把他当小孩儿了吧，以为他闹着玩的…… 原先的时候段宁进一步，顾言就退一步。现在顾言不退了，可是这阵仗，完全没冲着段宁想要的方向发展啊…… 段宁看着顾言的侧脸，觉得这人其实，或许意外的单纯。 还真是个小傻子啊。 9 既然顾言会错了意——那段宁当然是很乐意借助这个机会有效展开各种肢体接触。 当然了，也不能太过火，总要赶在顾言炸毛或者逃开之前见好就收的。 于是等这一个寒假结束再回校的时候，顾言总觉得段宁好像变了。 具体是哪里变了，顾言也说不清，但是，两个人单独相处时的气氛——怎么都觉得有些怪。 有其他人在场的时候还好些，但一旦他落单了，又刚好遇见段宁了，两人间的空气好像都……暧昧了。 到了这时候顾言也想过对方是不是对自己有那种意思了，但是总归是不好问出口的。如果他和段宁之中有一个人是女生，那都是好开个玩笑就说出来的，可偏偏他俩都是男的，这话要是问了就颇有些自我意识过剩的感觉。 顾言有些愤愤地，可又无处宣泄。 但是没过多久，他俩之间的关系就有了质的变化。 变化是在五一小长假的时候发生的，假期太短，除了本地和邻市的以外，几乎没什么人回家。于是宿舍里几个人商量了一下，决定趁这个机会出去玩玩。 去的地方也不远，目的地是邻省的一座海滨城市，三天假期刚好够用。 一起去的还有隔壁宿舍的三个人，几个人算了下人数，单数，于是某位舍友多嘴地问了一句：“哎顾言，要不把你那个小学弟叫上吧？” 顾言还没回话，另一个舍友已经手速很快地在微信上问了段宁，段宁立刻秒回：好啊。 “……”顾言全程插不上一句话。 于是就这么愉快地定了四间标间。 分配房间的时候自然也是段宁和他一间房，顾言心想，孽缘啊…… 难得从校园里走出来去一座陌生的城市看全新的风景，这感觉是新鲜的，一群人的情绪不免都有些高。于是在刚来的这天晚上，他们就在烧烤店里喝多了。 倒是没喝醉，但几个人也都喝了不少，考虑到第二天还要去海边，快到十二点的时候一群人也都自觉地散了各自回房休息。 顾言没怎么喝酒，但这会儿也有了些睡意。他边躺在床上漫不经心地刷着朋友圈边等段宁洗完澡换他，等着等着，就睡了过去。 段宁也就二十分钟就出来了，头发都没吹干还带着些湿意。他看到歪在床边的顾言挑了挑眉，边擦头发边轻轻拍了拍他：“哥？” 顾言毫无防备地睡着，丝毫没有要醒来的迹象，他胸口平缓的起伏就是最好的证明。 这个认知显然让段宁有些兴奋，他半跪在地上慢慢凑近，在距离顾言的嘴唇还有几厘米时，他像是微微叹了口气，还是偏了偏头把唇印在了顾言闭着的眼睑上。 然而紧接着他就感受到唇下的眼睑动了一下，很轻。 顾言醒了。 10 ——幸好自己刚才吻得不是嘴唇，这是段宁第一个想法。 他退后一步，看着顾言慢慢睁开眼睛，段宁有些迟疑地开口：“……言哥？” 顾言也看着他，虽是刚睡醒，可是眼神也一片清明了。 顾言好像有些疑惑：“段宁，你刚才……在干什么？” 他的眼神里好像真的只有不解，观察着顾言的面部表情，段宁稍稍放了心，还好，好像没有生气。 “亲你。”段宁舔舔唇，直白得毫不犹豫。 “……你喝醉了？” 段宁听他这样问便觉得有些好笑，同时还有些气愤，自己喝的那点酒早就在洗过澡后完全清醒了，眼前的人以为他这么随便吗，会在喝过酒后逮着一个人就亲？ “没喝醉，也没认错人。顾言，你真的不懂我什么意思？”段宁眼神直勾勾盯着他，不放过他任何一个细微表情。 顾言被他看得有些狼狈，愣愣地开口：“你喜欢男生？” “只喜欢你。” 许是段宁的眼神太具有侵略性了，顾言很快就没法和他对视，脸也有些红，眼神移到了别处，就是不看他。 “说话。”今晚的段宁和平时都不一样，乖巧和温顺都不见了。现在的他就像一匹狼，牢牢盯着眼前的猎物，只等对方放松的那一刻，然后出手。 顾言觉得自己就是那只猎物。 欣喜可能大于震惊和意外占据了他的内心，但是一时间各种情绪涌上心头，他却根本毫无思考能力。晚饭时喝的那两瓶啤酒好像现在突然发挥了效果，脑袋晕晕的，整个人像是飘在云里。 “我，”顾言偏着头不去看他，开口的语速很慢：“我真的不知道你喜欢我。” “嗯，现在知道了。”段宁又往前靠近一点点，“你呢？我想知道你的想法。” “我……”顾言瞄他一眼，又迅速转开头：“我好像，也挺喜欢你的？” 不是听不出来他话里的迟疑，但段宁还是有些激动地抓住了他的手：“真的？不排斥我？” 顾言有些犹豫，但还是和他说了实话：“不排斥啊，我本来就喜欢男生嘛……” 这个谁也不知道的事情，顾言隐藏了几年也为之痛苦了几年的秘密，现在就这么毫无保留地摊在了段宁面前。顾言自己都有些吃惊，居然真的说出来了，是因为相信眼前这个人绝不会到处乱说吗，也是，如果是他的话，或许自己也可以做到坦诚相待的吧。 这么长时间以来对方对自己的好似乎都有了合理的解释，那些无处安放的亲昵与示好也有了接收的方向。原来是因为他喜欢自己——很简单的原因，顾言却从不敢奢想。 段宁听了他的话抓着他手的力道也大了些，整个人都靠过来，像是有些开心似的：“那和我在一起好不好，嗯？我会对你很好的……” 仿佛诱哄般的话语自段宁嘴里说出，他抽出一只手抚上了顾言的脸，强迫他看着自己：“好不好，言言？” 如此亲昵的称呼让顾言一下子就慌乱了，他整个人都被段宁所笼罩着，无处可逃。鼻尖能嗅到段宁身上传来的洗发水香味，眼前是段宁那张好看到有些过分的脸，此刻自己正被他温柔注视着，顾言能看见段宁眼睛里印出的小小的自己。 认了吧，他听见心里有个声音在说话。 于是他缓慢点了点头，在下一个瞬间段宁将他紧紧抱住，拥入怀中，力气大得像是要把两具身体融合。 这一次段宁将吻落在了他的唇上，唇瓣相贴时的奇妙触感让他下意识地抓紧了段宁的衣角。吻一路向下，划过颈部细腻的皮肤，停留在他胸口处心脏的位置。 段宁在那处轻咬了一下——仿佛一个讯号，顾言觉得自己整个身子都软了，皮肤在肉眼可见的范围内迅速泛起了一层淡红。 快高潮的时候他听见段宁在自己耳边粗重的呼吸，耳廓被舌苔刷过，潮湿又色情。 段宁低低地叫他“哥哥”时，顾言整个人都抖了一下，射了。 第二天到海边的时候，几个人纷纷换了泳裤准备下海，只有顾言和段宁站在沙滩边任海浪拍打着小腿和脚踝。 “你俩不下海？”舍友有些疑惑地问。 “哦，他有点怕水，我在这陪着。”顾言一本正经说着谎，眼睛眨也不眨。 等身边的人纷纷游得远一些了，段宁才牵着他顺着海岸线慢慢往前走。 “小骗子。”他听到段宁带着笑意的声音在自己耳边响起。 段宁才不是怕水，只是他俩现在根本不是能脱了衣服下海的状态罢了。尤其是顾言，胸口处的红红点点只需看一眼就让人瞬间明白前一晚发生了什么。 他们走得已经离人潮有些距离了，视线范围内再没有其他人。段宁牵着他的手轻轻晃了晃，两个人停下来，他微微闭起眼，段宁就凑上来吻住了他。 “我喜欢你。”段宁几乎是贴着他的唇说出了这句话，说话时的气息也尽数喷洒在他鼻息间。段宁长长的睫毛垂下来，却仍旧挡不住他眼里万般的温柔。 顾言直直望向他的眼睛，没有再逃开。他微微踮起脚亲了一下段宁眼角，眼神很认真地回望着他。 “我知道。” 他双手勾住了段宁的脖子，段宁稍稍俯身，就听见他在自己耳旁开口。 “我也是，我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