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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八

    一六八

    婢女忙道:「曲少爷只是偶尔探望玉鸾,玉鸾还是清白之身。」

    老人瞧了婢女一眼,冷淡地道:「老夫赏菊五十年,这菊穴一看就是还没有开苞的,老夫不至於老糊涂至此。」

    花爷摇着摺扇,奉承地笑道:「舅舅您那双金睛火眼,整个凤临城谁不知道呢?」

    老人阴阳怪气地笑道:「小兔崽子今天倒是嘴甜,这是看上雪珑的旧欢了?」

    「今夜来的客人,谁不是冲着雪珑的旧欢而来?毕竟雪珑乃是天仙化人,哪里看得上庸脂俗粉,他难得看上了一个美人儿,却没福气为美人儿破身,大伙儿当然乐意效这犬马之劳。若是有缘再会,也可以向雪珑炫耀一下,好让他知道牵挂着的美人儿的处子穴有多迷人。」

    玉鸾知道花爷说得没错,今夜的男人无一不是抱着跟他一样的龊龌念头。

    他的十指不自觉地抓紧锦铺,花了很大的力气才使自己保持镇定。

    老人久久不语,花爷又卖乖地道:「侄子早前买下的冰若貌如雪莲,床笫之间却是格外淫荡,不如侄子把他送给舅舅,让舅舅高兴一下。」

    「冰若?是上次侍候在你身边的少年?」老人难得提起兴趣地问道。

    「对啊,他看起来冷冰冰的,在床上可骚浪了,而且??」花爷对老人附耳说了几句话,老人捋须欣慰地道:「还是你这臭小子懂得舅舅的心。」

    花爷谄媚地道:「舅舅的事,侄子可是时时刻刻放在心里的。」

    「那你明天把冰若送到我的府上吧。」

    「侄子遵命。」花爷笑嘻嘻地把如意插到玉鸾的菊穴里。

    春锁琼台,花藏瑶圃,漫天绣球宛如彩云片片来归。

    围绕在萧瑟篌笙里,玉鸾香汗淋漓,脑子里晕呼呼的,摆出媚笑的脸庞僵硬得无法动弹,他只觉得这一夜好像比起自己的一辈子还要长,长得使他忘记自己经过了多少桌,被多少双脏手肆意赏玩过自己的菊穴和乳头。

    不知道是有幸还是不幸,大部分恩客也挺满意玉鸾的新菊,把如意塞进他的菊穴里。

    被所有恩客轮流玩弄後,昆仑奴把玉鸾再一次抬到高台上,婢女则在旁边点算着玉鸾得到的如意,这将会决定今夜哪个恩客有幸采下这朵新菊。

    九重彩浪乱花入眼,梨园羯鼓震耳欲聋,玉鸾冷眼看着婢女点算如意,心情平静得毫无起伏。

    如果不是那个男人,今夜为自己破身的是什麽人也根本没有分别。

    点算了半晌,婢女终於算出结果,她扬声道:「还有没有爷要叫价?」

    正在此时,醉梦院那双精雕细琢的大门突然被马蹄重重地踹开。

    明明玉鸾依然跪趴在象牙床上,臀部朝向门口,根本看不到来者是谁,但他的心里却猛地狂跳,像是被谁挑起那根一直紧绷着的琴弦。

    玉鸾顾不得醉梦院的森严规矩,翻身坐在象牙床上,杏眼圆睁地看着门口。

    雕花朱门外月桂星榆,玉城通阆苑,来来往往尽是绣勒香鞯,鸾辂驻跸,只见一个男人身骑白马而至,宛如谪仙下凡。

    在那一瞬间,玉鸾身边的一切尽皆化为乌有,眼里看见的只有那个男人。

    整齐的乌髻只插着一根素净的银钗,衬得绝色容颜漱冰濯雪,男人勒紧马繮,骏马抬起前蹄,向天长啸,他俐落地翻身下马,一身洁白的雪狐斗篷若琼花旋飞。

    浑然忘却在场的恩客,玉鸾急急地跑下高台,但他维持跪趴的姿势太久,双腿有点发麻,走路时还是一拐一拐,好几次几乎从台阶上摔下来,这却不足以阻挡他的步伐。

    醉梦院的大厅足足有五丈宽阔,把二人遥遥地隔开天涯海角,玉鸾用尽生平最大的力气,跌跌撞撞地奔跑着,克服这段最後的距离。

    纤盈柔弱的身躯穿过铺天盖地的茸金繁蕊,越过承载着千生万世的漫长恒河,再一次扑入那个男人的怀抱中。

    就像他们生来就共为一体,却被命运无情地切割分离,此刻终於再度完整了。

    男人双手揽紧玉鸾,整个人也被玉鸾的冲力撞得退後几步。

    「雪珑??雪珑!」玉鸾不顾一切地抱紧曲雪珑,崩溃着痛哭失声。

    红云茜雾笼金阙,绛节霓旌,凤笙龙管,一同见证着这个久别重逢的拥抱。

    「对不起,我来晚了。」曲雪珑解下斗篷,把几近全身赤裸的玉鸾裹得严严实实,旁人只能窥见玉鸾的一张巴掌小脸,愁凝黛颦,泪眼盈盈,百态生珠翠,招人怜惜至极。

    玉鸾仰头看着曲雪珑,他笑着不断摇头,却是难掩泪落如雨。

    他以为自己不怕的。

    就算曲雪珑失约,玉鸾也可以孤身面对变幻无常的人生,坦然接受自己即将成为一个人尽可夫的男妓的下场。

    但直到曲雪珑真的来了,玉鸾才知道自己有多害怕,有多希望曲雪珑会前来营救自己。

    幸好,曲雪珑守住了他的诺言。

    就算隔着斗篷,玉鸾也感到曲雪珑的身体微微发热,心跳异常迅速。这男人素来高贵矜持,现在却是鬟丝湿雾,薄汗细花梨香坠,玉颊香雪堆梅,难掩疲於奔命的倦态。

    曲雪珑一定是披星戴月地赶回来的。

    玉鸾和曲雪珑默默相视之际,老鸨慢悠悠地走到曲雪珑面前,大煞风景地微笑道:「好一出感人肺  腑的救风尘—只是,这里的规矩,曲少爷应该很了解吧。」

    曲雪珑环着玉鸾的肩膀,玉鸾惧怕地躲在曲雪珑的怀中,胆怯地抓着他的衣襟。

    他不要离开曲雪珑。

    他不要让任何陌生人碰到自己。

    曲雪珑从锦袖里抽出一把鎏金累丝嵌八宝吉祥福寿如意,淡然道:「这把如意应该足够了。」

    比起醉梦院里的如意,曲雪珑带来的鎏金如意明显要华贵得多,明灿金碧,琼珠细辊,可以媲美大内的宝物,闪耀得使玉鸾几乎睁不开眼睛。

    老鸨把玩着手里沉甸甸的纯金如意,她瞥了喜极而泣的玉鸾一眼,向曲雪珑挑眉道:「曲少爷的意思是??」

    曲雪珑拦腰抱起玉鸾,缓缓地道:「这把如意应该足够买起玉鸾的卖身契。」

    曲雪珑入城不足半个时辰,却已经引起轩然大波。

    先别说如同冰雪般凛然不可侵犯的曲家少爷进城後所做的第一件事,竟然是倾家荡产地为相好的男妓赎身,光是他的凯旋而归已是足以使大家议论纷纷。

    然而,此刻玉鸾自是没有心思顾及这些事情。

    明月掩褕褘,辇路翠幰玉轮,雕甍华牖下朱栏花满,一庭魏紫姚黄斗芳,香幄重帘外不时飘来金猊烟暖。

    穿帘花影乱,玉鈎罗幕犹如蝶翻金粉双飞,白底青碧玉屏风後宝鸭正香温,但见红绡绣金丝鸳鸯罗帐似艳拂朝霞,翠云翦叶提花丝织云锦床铺薰得香缯暖缬,玉鸾正穿着一身凤冠霞帔地坐在大红绣床上,等待着他今夜的新郎。

    平常的新娘子打扮得端庄得体,醉梦院里看似循规蹈矩的凤冠霞帔下却是一丝不缕,只有一整套精 心打造的名贵淫具。

    玉鸾在龙脑郁金汤泉里按摩沐浴了一遍,浑身上下涂抹着馥郁浓厚的催情香膏,一双挺立的乳头戴着纯金镶玛瑙凤凰乳夹,被调教得牡丹初放的尿孔里塞着龙眼大小的珍珠,汨汨流出的淫水把身下的  床铺浸个湿透,菊穴里则插着曲雪珑为他赎身的鎏金累丝嵌八宝吉祥福寿如意,粗如儿臂的如意直插到肠道口里—这乃是醉梦院的规矩,娼妓在初夜时要以恩客赠予的如意插穴扩张。

    清白人家的姑娘自是在洞房时破身,但娼妓的破身却不是代表着甜蜜的新婚,而是代表着卖身接客的悲惨生涯的起始,偏生恩客也喜好皱妓在开苞夜里打扮得像个娇羞的新娘子,让他们好好地过一回当新郎倌的瘾头,捅破身下雏妓珍贵的处女膜,成为娼妓的第一个男人。

    久而久之,雏妓在初夜时穿着凤冠霞帔成为约定俗成的规矩,可是雏妓穿上凤冠霞帔,为自己破身的却不是心仪的郎君,而是一个价高者得,游戏风尘的老嫖客,不免有点讽刺,这对男儿身的小倌自是更为难熬,毕竟堂堂男人竟然要装作女娇娥,被另一个男人侵占开苞。

    玉鸾却丝毫没有想到此处,他现在想到的只有自己的凤冠霞帔。

    这身凤冠霞帔乃是量身定做,玉鸾之前也试穿了好几次,那时候他只当作是寻常衣服,不曾放在心里,但现在他却开始担忧这嫁衣不够合身好看,曲雪珑看到之後会不喜欢。

    就像玉鸾根本不是妓院里假凤假凰的新娘子,而是真真正正地嫁给曲雪珑,当了明媒正娶的曲夫 人,所以成亲的每个细节也不能出错。

    玉鸾的掌心不住沁出冷汗,满脑子也是乱七八糟的想法,一时想起刚才曲雪珑是如何把自己拥入怀 中,体贴地为自己披上斗篷,一时又觉得那说不定全是自己的美梦,待会进来的只是一个脸孔陌生的 恩客。

    曲雪珑总是让玉鸾变得贪得无厌。

    一开始玉鸾只是想多点看见曲雪珑而已,後来却想要他替自己赎身,现在更想着要他做自己的第一个恩客??

    其实不止是恩客。

    玉鸾想要成为曲雪珑的新娘子,想要曲雪珑成为自己的第一个,也是最後一个男人。

    敲门声突然响起。

    玉鸾吓得几乎跳起来,他的手伸到盖头下,颤抖地抬着戴得端正的凤冠,却不敢掀起盖头看清来者的样子。

    他记得娘亲说过,若是新娘子主动掀起盖头,那可是大大不吉利的事,以後夫妻之间一定会过得不和睦。

    自己跟曲雪珑,一定一定要白头到老,举案齐眉。

    敲门声又响起。

    「进??进来吧。」

    玉鸾的声音嗫嗫嚅嚅的。

    在醉梦院里会敲门的,而且会一直敲门至对方应门的,恐怕只有曲雪珑了。

    房门被轻轻地推开,然後又关上了。

    想起自己正跟曲雪珑共处一室,玉鸾紧张得全身僵硬,他记起尤嬷嬷的耳提面命,竭力地想要摆出甜美的笑容,好让曲雪珑一掀开盖头,看见的是美丽无比的玉鸾。

    刚才在赏菊宴上可以对着恩客婉转承欢,假以辞色,现在面对着曲雪珑,玉鸾却变得那麽笨拙,连双手该放在那里也不知道。

    脚步声渐渐靠近,玉鸾的十指把床铺抓成一团,呼吸异常急促,整个人抖得跟筛糠似的,凤冠上的珠玉琼佩没完没了地叮当相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