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终 下）

    白若若是被抱出浴室的，整个人迷迷糊糊的，小小一团缩在傅止律怀中，一沾上枕头立马就睡了过去，傅止律忍不住笑了笑，给她盖好被子，拿着资料坐在床头专心看了起来。

    醒来的时候外面的天已经完全黑了，男人就坐在床头，连眼镜都没有拿下来，就睡了过去，手中还拿着一份材料。

    白若若爬了起来，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将他手中的材料拿了下来，还没等翻看多久，头顶就传来低沉的声音，“醒了？”

    “嗯～～好饿啊～～～”小姑娘掀开被子，小手在肚子上不停揉着。傅止律笑着起身，将床上的小姑娘也一同拉了起来，“走，带你出去吃。”

    雪已经停了，路上积压了不少，两人漫步在雪地中，白若若一时兴起，抓着一团雪就往傅止律身上扔去，见他只是回头看了自己一眼，便打着胆子一团一团的往他身上扔，而后被他一把抓起，冰凉的大手钻进她的脖子中，冷的她嗷嗷直叫。

    两人走了一段路，傅止律带她去了中心街的网红馄饨店，吃饱之后白若若继续摸着自己的肚子，“这种大冬天就应该吃点热乎的～”

    傅止律见她吃饱，结完账之后还打包了一份清粥，“你没吃饱么？怎么还打包了？”白若若不解的问道。

    “带你去见个人。”

    两人一路到了医院，白若若心里已经明了，进入病房的时候，床上躺着一个瘦弱的女人，看上去十分苍老，忍不住皱了皱眉，和傅止律一同拉了椅子坐在她的床边。

    “吃过了么？”傅止律淡淡的开口问道，床上的女人别过了脸，没有说话。

    “两个儿子都进了警局，一个还是为了给另一个顶罪，值得么？”傅止律继续开口。

    床上的女人还是没有开口，白若若将白粥打开，撒了点肉松上去，“先吃点吧，事情变成这样，你再怎么折腾自己也没有用，至少有一个还有未来，不是么？”

    女人听完之后，眼眶已经红了起来，也没有拒绝，白若若就一口一口给她喂着白粥，大概吃了几口之后，就推了推她的手，示意不想再吃，白若若也不继续，将粥放在一边，看了眼傅止律，缓缓开口。

    “赵宏伟是个同性恋，你知道么？”

    床上的女人眼泪一下子流了下来，“当年你受不了你丈夫的家暴，生完孩子就带着两个孩子走了，但是你只负担的起其中一个，还有一个，自然被你放弃，他应该是在福利院长大的是么？”

    女人仍然没有说话，但是眼泪确是越来越汹涌，“等你再嫁条件好了之后，你去找赵宏伟的时候，他应该已经变了样，胆小怯懦，但是又刁钻野蛮，是么？”

    “福利院没有办法给孩子很好的教育，欺软怕硬也是常事，有的福利院因为管理不善，什么样的事情都会发生，甚至于性侵，对么？”

    白若若的问题犹如一颗炸弹投入赵晓红心中，她再也忍受不了的崩溃大哭，“如果我当初没有抛弃他，就不会有这些事，这些事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警察同志，你们把我抓起来吧，放了我的儿子吧！”

    “赵宏伟犯了罪，就该为他的恶行买单，你千错万错，但是还是找回了他，想要给他一个家，为时已晚之后，你没有尝试去引导他走上正途么？”傅止律开口说道。

    “我找到他的时候，他已经十岁了，一个十岁大的孩子，看上去就跟六七岁一样，长得小小的，瘦瘦黑黑的，我把他带回家之后，我老公不接受，我已经带了一个拖油瓶，现在又来一个，即使条件再好，他也不喜欢那个孩子，我没有办法，我把他安置在外面的房子，但是他上学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没有办法和他的哥哥一起，我有空就去看他，给他足够的钱，为什么，为什么！”赵晓红一边哭着，一边捂住自己的眼镜。

    “你从来没有关心过他的心理，周宏涛也没有，你们只知道给他钱，没有教他是非善恶，只是用金钱不断地满足他，当他不满足于金钱的补偿之后，杀人就成了他发泄和博取你们关注的另一种方式。”白若若说完之后，女人放下了手臂，不解的看向她。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赵宏伟是同性恋的？”傅止律问道。

    “大概是四年前，我有一个晚上去家里看他，但是房间里的声音........门没有关紧，我开门的时候，就看到一个男人趴在他的身上........之后我问过他，也想带他去看医生，但是这孩子我真的管不了.......我没办法啊..........”

    “你知道他在福利院发生过什么么？”白若若继续问道。

    赵晓红点了点头，“我接他回来之后，有段时间发现他十分不对劲.....后来.........我才知道那家福利院.......他们才那么小，他们怎么能做出这么禽兽的时候，等我想去报警的时候，福利院已经被取缔，我也没想到对他的影响..........”

    白若若摇了摇头，“从接他回来的那一刻，你就该为了他向家中抗争，及时无法时时刻刻陪伴着他，至少在他最难得那段日子，你应该守着他，带他走出来。”

    赵晓红哭的悲切，将所知道的一切都说了出来，三年前的一个晚上，赵宏伟满身是血的回到家中，赵晓红追问之下，赵宏伟说出了杀害何旭的时候，之后警方追查到周宏涛之后，两人将他送出国，一直到两年前才接回，但是赵宏伟非但没有因此克制，反而将所有破坏别人感情的第三者，当成猎杀的对象，知道周宏涛和陈宏合开的同性恋酒吧之后，就有几次冒充周宏涛和陈宏接触，之后便对几位被害人下手。

    从医院出来的时候，白若若忍不住叹了口气，“怎么了？”

    “也不知道赵宏伟是幸福，还是不幸福。”

    “怎么说？”

    “他的母亲和哥哥都十分疼爱他，甚至为了他愿意顶罪，但是还是害了他，害了许多人的一生。”

    外面的雪又开始下了起来，白茫茫的，如此纯洁，尘世的喧嚣与罪恶，似乎都无法染指这白色的雪花，而这雪花，似乎也能将一切掩埋...........

    第二天一到警局，周宏涛就提出了要见傅止律，再次见到周宏涛的时候，他整个人又恢复了精神，还对着傅止律笑了笑，带着白若若坐在他的对面，周宏涛先开了口，“我确实没有杀人，但是我是助纣为虐的人。”

    “浴室的那瓶沐浴露，是你故意放着的？因为你知道警方来访，一定是想找到什么？那瓶沐浴露，是将线索引导你身上的契机是么？”白若若问道。

    周宏涛点了点头，“但是我下手的速度太快了是么？”

    “因为你不在那晚下手，赵宏伟也会下手。”白若若说道。

    “你怎么知道？”周宏涛不解。

    白若若笑了笑，将手中的照片递给他，照片上是赵宏伟与陈宏，已及陈宏与吕南山的照片...........

    “你们早就知道了么？”周宏涛自嘲的笑了笑。

    “你和赵宏伟不一样，他为什么要杀害何旭一家？”白若若问道。

    “为什么？因为爱吧.........”

    赵宏伟被性侵之后，非但没有痛恨厌恶男性，反而是爱上了男人，何旭是他步入社会爱上的第一个人，幽默，风趣，为人君子，不管是在男人，还是女人中都十分出挑，赵宏伟不顾一切的爱上了他，追求他，两人曾经也有过一段，但是何旭和他的家庭都无法接受他和一个男人在一起，于是何旭抛弃了他，再一次被抛弃的赵宏伟，小时候那些经历全部都浮现了起来，他恨那些抛弃他的人，他开始骚扰何旭，开始骚扰季清，但是没用，似乎怎么做，都无法渗入他们夫妻之间..........

    于是他产生了一个可怕的想法，杀了季清，这样何旭就是自己一个人的了，于是他跟着季清回到家中，杀害季清之后，将他脱光了仍在床上，这样何旭就会觉得她是一个浪荡的女人，死不足惜，但是何旭像疯了一般冲回房间，看到赵宏伟之后甚至想和他拼命，于是，他将何旭也杀害了.......切下了他的性器，而后他觉得自己仿佛活了过来一般..........

    警方很快追查到周宏涛身上，但是并没有查到赵宏伟，于是周宏涛和赵晓红把他送出了国，果然没过多久，这件事情就成了悬案，之后他们并没有把人马上接回，而是又等了一年，两年前才将人接了回来。

    “他是什么时候何陈宏好上的？”周宏涛问道。

    “应该就是在两年前回国，他是在陈宏的酒吧，和他好上的。”白若若回答道，在等赵宏伟的那一周，已经将陈宏问了一遍又一遍，这些照片，就是从陈宏处得来的，不过陈宏一直以为自己和周宏涛在一起罢了，他怀疑周宏涛有双向人格，却完全没想到是两个人。

    “是么？我以为送他出国，是为他好。”

    “你怎么会认为是为他好，他犯了错，杀了人，你不想着纠正他，想着将人送出国藏起来？就因为你这样的举动，三年后他的手上又多了几条人命，甚至对他的母亲都下了手！”白若若说道。

    “是.......其实早在黄赞华被杀害的时候，我就去找过他，我没想到他之后居然会.......我是真的没想到。”周宏涛痛苦的抱着头，等他情绪缓过来之后，将所知道的一切都说了出来。

    黄赞华被赵宏伟盯了许久，赵宏伟虽然一直都是不学无术，但是他会模仿别人的声音，他就是利用这一点，给几个受害者打了电话，前去他们的家中将人杀害，杀害刘明的那个晚上，周宏涛一直跟着，在赵宏伟准备洗手的时候，被周宏涛带走，也就是在那个时候，周宏涛发现他一直随身带着香皂，就为了犯案之后洗干净他的手，似乎可以洗干净他的罪孽一般。

    之后警方很快又查到他的头上，他便带走了弟弟的沐浴露，想借此将一切吸引到自己身上，但是没想到，他那个弟弟，居然都能对母亲下手......

    从审讯室出来之后，白若若心中十分沉重，一味地用金钱弥补一个人，反而将一个人的胃口越养越大，不满足于金钱之后，就以猎杀作为乐趣............

    下午的时候，两人又去看了赵宏伟，但是他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还不停地朝着傅止律吹口哨。

    “你是不打算认罪了？”

    “认罪？我做了什么？哦对了，我捅了我的母亲一刀，不过人不是没死么？警察同志，杀人的是我哥哥，不是我！”赵宏伟一边掏着耳朵，一边说道。

    “是么？你知道我们是怎么查到你头上的？”白若若问道。

    赵宏伟嗤笑一声，没有回话。

    “是你的爱人，陈宏。”

    赵宏伟听后用力拍了拍桌子，“你说谎！”

    “我说谎？我为什么说谎，你也看到了，他和另一个男人纠缠不清，那个男人还是个警察，他随便一问，陈宏就什么都说了，还有这些照片，熟悉么？”将照片随手仍在桌上，赵宏伟翻看了几下之后就忍不住大叫起来。

    “骗子骗子！全是骗子！全都该死！都该死！！”白若若被吓了一跳，很快就有警察进来将人控制住，赵宏伟的头被狠狠压在桌子上，一边发疯似的大叫，一边还在挣扎。

    “给他点时间，我们先走。”傅止律说完之后，就准备带人离开。

    “你们不许走！不许走！！！！”但是离开的两人，并没有回头，铁门将他的嚎叫声掩盖住，并没有再去关心房间里的男人。

    一直到两天之后，傅止律才带着白若若再去审讯赵宏伟，这时候的赵宏伟如同斗败的公鸡，见到两人就开口问道，“他们为什么背叛我？”

    “他们并没有背叛你，他们只是爱上了别人，不，或许不叫爱，他们只是发现了其他猎物，你不是也一样？何旭死之后，你不是也一直和别人在一起么？”傅止律问道。

    “是啊～何旭死了之后，我还和别人在一起呢，这些人不停地更换着，除了我还有别人，我看到他带和一个男人开心的离开，之后又和另一个男人携手离开，真恶心，这种恶心的人，不就应该去死么？”赵宏伟问道。

    “他们的生命，你无权做决定，你现在是承认杀人了？”

    “是我干的，我那愚蠢的哥哥还想着为我顶罪，可笑，从小也没关心过我，现在拿我当兄弟，算什么？还有我那个妈，接我回家又扔了我，接我回家干嘛？可笑。”

    “赵宏伟，你哥哥和你妈妈做的最错的一件事，就是当年知道你是凶手之后，包庇了你，是因为他们对你的关心不够了，你才开始杀人的吧？杀害黄赞华之后，他们关心了你很久吧，你发现只要杀个人，他们就会关注你，是么？”白若若一下子点中他心中所想，赵宏伟憋着脸不说话。

    “切，我杀得都是该死的人！”

    傅止律没有说话，拿了个保温盒出来，里面是一个个饱满的馄饨，赵宏伟不解，“你妈在病床上给你包的。”

    赵宏伟立马就吃了起来，一边吃一边哭，一边哭一边把事情都交代了出来，原来他也没想过杀人，但是有人给他寄了把刀，他就是拿着那把刀杀害了何旭，而三年之后，他再次收到了刀，于是杀害了黄赞华，之后他收到刀子，就会出去杀人..........原来一切早已为时过晚..........

    从审讯室出来之后，白若若崇拜的看了眼傅止律，“这馄饨是从昨晚那家店买的吧？”

    “我的若若真机灵。”宠幸的刮了刮她的鼻头，两人一同往办公室走去。

    “难道赵宏伟身后还有人？”赵旭东听完白若若的复述之后，心中有一丝疑虑，不止是赵旭东，在场的所有人都有这样的疑惑，白若若和傅止律也在审讯室中反复询问了关于收到刀子的问题，但是赵宏伟将收到的快递已经全部毁尸灭迹，他这条路肯定是走不通了，不过好在人已经落网。

    赵宏伟的判决没多久就审讯了下来，白若若也从专案组，进入警察学院任教犯罪心理，两人的生活在次融入在一次，闲暇时间，两人也开始着手白时的案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