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4

    他将黑球随意抛弃在那个昏暗的小巷子里，自己冷着张脸东转西歪，驾轻就熟的从迷宫一样的小巷子里跑回花楼，对身后急促尖利的呼唤声充耳不闻。

    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价值的东西是不配活下去的。

    花魁是这样，松柏是这样，黑球当然也不会例外。

    至于它之后会遇上傻乎乎的好心人，亦或是饥肠辘辘的流浪犬，又同他有什么关系呢。

    松柏动作小心的推开门，门框向后撞到什么东西一样轻轻发出响声，他蹲下身捡起出门前小心放置在门后的石头，松了口气。

    身后却传来冷漠婉转的声音：“你去哪里了？”

    “姐姐！”松柏转头，一身红裙的花魁就站在不远处，头发还滴着水，还未完全暗下去的天光透过牢房里一样狭小的窗户洒落在她身上，让她看起来像是水下蠢蠢欲动要将人拖下去的水鬼。

    “我去了拍卖会场。”松柏回答。

    “去那里做什么？”

    “问一些事情。”

    花魁往前走几步，身上过于黏腻的熏香飘过来，松柏有些不适的动了动脚趾，感受到花魁慢慢凑近，在他耳边小声说道：“我不管你要做什么，但若是敢连累我，就别怪我不顾情分。”

    说是这么说，可是花魁与奴仆之间，恰如云泥，哪里来的情分呢。但松柏却像是放松了下来似的，在脸上挤出一个讨好的笑容，“姐姐，我一定会带你走的。”

    他保证。

    5

    黑球找不到家了。

    它没有双腿，跟不上前面松柏急匆匆的脚步；它就那么小一点点，人高的砖墙组成了叫它望而生畏的笼子；迂回的小巷四通八达，像是个没有出路的迷宫；最叫它害怕的，确实前方怎么呼唤都狠心不曾回头的背影。

    那背影越来越远，越来越小，疏忽便消失无踪了。

    被抛弃的恐惧充斥它的内心，它奋力的往前跳动，跳不动了便用滚的，小小的身体沾染上泥土，裹上污水，绿着眼睛的野狗虎视眈眈的盯着它，尖利腥臭的牙齿险些将它撕碎。

    可黑球满脑子都是松柏的背影，只想着快一点，快一点，若是晚了，它便追不上松柏的脚步，就会被松柏想抛弃垃圾一样丢掉。

    那只野狗似乎没预料到碎成几块的黑球会像水一样流动着重新聚集在一起，编程刚开始那个墨色的小球，跳着、滚着，不知疲倦的，去追寻着什么。

    野狗仿佛感觉自己受到了挑衅，它呲着牙，爪子在地上刨了刨，在欲扑上去的下一秒，却忽然僵在了原地。黑色的淤泥一样的东西，缓慢的从它的眼眶里，嘴巴里，耳朵里争先恐后的涌出来。

    追不上、追不上、追不上……

    追不上怎么办啊！黑球急的都要哭出来，它吱吱的叫着，焦急而短促，却明知道松柏不会等它，仍然发出徒劳的呼唤。

    要是，要是有人的腿就好了，像松柏那样的，细细瘦瘦的两条，不，要比松柏的长一点，这样走起来就会比松柏更快……

    那团黑色的东西不知不觉膨胀了起来，黑球心理的贪婪渴求越多，它的身形便滚雪球一样的变大了起来。下方有两团逐渐拉长，竟然拉出个细长的，像是筷子一样的形状，将黑球支撑起来。

    长了“人腿”以后，黑球的速度果然快了起来，它心里不禁欢喜起来，筷子一样的长腿跑得飞快。

    不对，松柏在哪里呢？得找个人问问……问路需要嘴巴，嘴巴呢，我要有嘴巴……

    长着腿的黑色圆球中间裂开一个大口，将路人吓得惊声大叫，纷纷闪避。

    “怪物！”

    “这是究竟什么东西！”

    黑球避开了像他扔过来的东西，茫然的看着躲避的行人。

    我不是怪物啊，我只是想找松柏……

    被淤泥裹挟至它面前的男人脸色苍白，大喊着不要吃我，黑球却模仿着人类的语言，大嘴一张一合，“松……柏……”

    可那人只知道尖叫，黑球想要他闭嘴，不要叫的那么大声，于是淤泥顺从心意的堵住男人的嘴和鼻孔……

    他不挣扎了。

    黑球迷茫的操控着他甩了甩，确定他没有反应之后将他丢掉，转而去找另一个人。

    这个人不说话了……我要换一个人问松柏在哪里……

    那怪物微微转了身体朝着人群，可人们却纷纷捂着嘴巴，不敢发出声音，黑色的淤泥缠上他们的脚腕，是这个还不怎么会说话的怪物能想到的最礼貌的打招呼的方式。

    “松……松柏……”

    它还是问到了松柏所在的地方。

    那些人莫名其妙就不再说话，甚至不再呼吸，黑球只好挨着挨着问可是幸好有一个经常逛花楼的人知道松柏，战战兢兢的给它指了指花楼的方向，黑球欢喜起来，转头就朝那个方向去。

    身后，随着它的心情忽然雀跃起来的黑泥骤然膨胀起来，霎时间将剩余的人一并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