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6

    偌大的房间里响彻着女人的歇斯底里的嘶喊谩骂声，其间还掺杂着瓷器摔裂的清脆声，与重物砸到地上的闷重声。

    “这个混账！”

    “居然敢这么对我！！”

    方筠像是疯了一样地将身边的物体全都砸向地面，当身边已经没有完好的物体可砸时，便将手伸向了一旁站着的约莫十岁的少年。那如柔荑般的手，看似柔弱却带着十足的狠劲，重重地落到了少年的脸颊上。

    “为什么连你都抓不住他！？”

    宋执被她打倒在地一句话都没有说，颤巍巍地用手撑住地面重新站了起来。

    而方筠发泄完了心中的怒火，心情也逐渐冷静了下来，看着宋执红肿起来的脸颊，自责与内疚让她整个人崩溃地瘫坐在了地上将自己蜷缩成一团，像个被抛弃的孩子一般失声痛哭了起来，口中一直重复呢喃着相同的话语。

    “对不起……对不起，阿执……对不起……”

    宋执没有责备，也没有委屈。

    他瞥了一眼身旁的桌面，零散的白色药片从打翻的药瓶中洒了出来，凌乱地散在桌面与地面上，而一旁还有一份摊开的文件。

    他的家庭终于还是走向了破灭。

    曾经的才子佳人天生一对，如今的反目成仇两败俱伤。他曾见证过父母的幸福，现今也感受着母亲不甘的恨意。

    一位十岁的少年能够懂得多少眼前女人的心境，他只是不希望她的母亲痛苦，即使脸上火燎的疼痛让他身体发颤，也没有为此心生怨恨。

    他走到方筠的面前蹲下来抱住了她，还未发育完全的身体根本无法将她完全圈进怀中，也没有办法给予她所需要的庇护。

    但作为儿子，他所能做的他都做了，“没事的妈妈，我不疼。”

    ?

    方筠在大学时期与宋骋相遇，因情生爱，因爱诞下了宋执。他们前十年的时光被称之为爱情，后五年的相守被唤作煎熬。

    宋骋在宋执五岁的时候出了轨，在外养着一位情人，甚至还怀了孩子。本打算直接离婚，但方筠却无法轻易就这么放过他，用尽手段拖了五年，就连宋执都利用了，却还是没能留住他。

    她不懂为什么，那个女人到底哪里比得上她，论相貌，论家室，论才能她样样不比自己，为什么他就宁可放弃全部资产也想要和她在一起，就像曾经的他们一样。

    方筠不甘心，而她将这份不甘全都倾注到了宋执身上，她要她的儿子永远把他的儿子踩在脚下。因此宋执被迫放弃了喜欢多年的钢琴，将他的双手移开了钢琴的琴键，拿起了小提琴的琴弓。

    丈夫的背叛让方筠的精神与身心都备受折磨，冲垮了她所有的坚强，她的哭声仿佛一把锋利的匕首，在宋执的记忆里刻下一道道血肉模糊的痕迹，为了不再听到这样的声音，他真的倾尽了一切。

    那把琴弓所承载的不仅仅是一个女人的不甘，还有方筠那被精神疾病折磨着的岌岌可危的生命，沉重到让他无法喘息。

    十岁才开始拉琴的宋执，为了得到今日的成就，所付出的努力无法言喻。而十五岁的宋执，因一场大赛在国内一举成名，不知压了宋骋与那位情人的儿子多少头，风光无限。

    时间一年一年的度过，宋执的名气也一年比一年响亮。但这一切都没能引起宋骋的一丝注意，他就像一个陌生人，从他们身边掠过之后再没了交集。

    ……

    “咳咳……呕……”

    站在洗手台前的身形从后看去略显得有些单薄，他的左手紧紧地攥住大理石台的边缘，因体内的不适不断干呕，使得无法直起身站立。但无论他如何难受，从口中出来的除了微黄的液体外别无其他，在喉间泛着强烈的酸涩味。

    水龙头流下的水顷刻间冲刷掉了洗手池间的污秽，他伸手在掌心接了一泊清水清理着自己唇间的异液，缓缓抬头望到了身前澈亮镜面中的自己。

    当真是狼狈。

    宋执拿起一旁挂着的毛巾，简单地擦拭了一下自己的嘴后丢到了一旁的洗衣篮。他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容，在唇上漾着一抹淡笑，一直到看起来自然一些的时候，才转身走出盥洗室。

    ?

    客厅吊顶悬挂的水晶灯鲜少在白日里也散发着光芒，将屋内照得通亮，衬得窗外乌云密布的天气愈发沉闷。

    从卧室出来的宋执径直走到客厅的落地窗边，拿起一旁躺椅上的遥控器拉上了窗帘，遮挡住了外面阴沉的天色。

    “不遮也没关系的。”靠在沙发上拿着杂志的方筠略有些无奈的看向自己过于敏感的儿子。

    宋执放下手中的遥控器走到了她身边，“还是遮上吧，早上的药吃了吗？”

    “吃了。”

    “我今天会留在学校里练琴，不用等我回来。”宋执俯下身将方筠揽进怀里，感受着她在自己的后背上轻拍两下的真实感，而后不厌其烦地叮嘱道：“记得按时吃药。”

    方筠发出了一声轻笑，揉了揉宋执的头发，“知道了，你快去学校吧。”

    “那我走了。”

    “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