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过去的一年
当余泽从梦境中醒来,他需要耗费一段时间来使自己恢复清醒。 从收藏柜的梦境中醒来,就像是来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他总是会被改变一些记忆和常识,因为梦境与现实总是有一些差别。这让他的大脑耗费了许久的时间。 当他逐步从麻木的黑暗中恢复过来,他意识到自己的下身正被某样湿润的、软热的东西包裹着。他下意识低吟出声,带着些许迷茫和欲望的呻吟,使得那根滚烫硬挺的性器得到了更多温柔与亲热的抚慰。 什么……? 有那么一瞬间,余泽几乎以为他并没有从梦境中醒来。 ……他是说,现实中其实没有会这么对待他的人,不是吗? 在床上,缩在被窝里,给他口交。 他的大脑用最快的速度告诉他正在发生什么,却不告诉他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情。 困惑和警惕在短暂的时间里就被欲望和快感击溃了。余泽此时的心理活动,可以成为雄性生物对于肉体快感的追求的完美注解。他在某一段时间里几乎毫无防备地在湿热的黑暗中沉沦着,因为躲在被窝里的那个男人对他的性器的舔舐与吸吮,而失去了所有清醒的意志。 但是他最终还是挣扎出了一些理智:“等、等等……?!” 他感受到对方的舌头恋恋不舍地舔着他的龟头,他头皮发麻,从下身密密麻麻地泛起细碎的快感。他深深地喘了口气,往上挪了挪屁股,坐了起来。 余泽凭借身体的本能打开了灯。 灯光亮起的瞬间,他感到一阵诧异的熟悉感。 ……这是李惶然的家。李惶然的卧室。 不久前的梦境中,他还来到过这里,为李惶然拿了一些东西……但是比起梦境中那个摆拍一般空旷而整洁的卧室,这里多了许多东西,因此最开始余泽甚至没有认出来。 多了很多零碎的物件。而那些物件,都是属于他的。 余泽在一瞬间恍然大悟。 所以,被窝里那个人就是……? 他下意识屏住了呼吸,把被子掀开,就像是拆解一个期待已久的礼物的包裹。 李惶然正赤身裸体地跪伏在他的腿侧,因为灯光的骤然亮起,所以他微眯着眼睛,有些困惑地看着余泽。 这个青年,在梦境中余泽从来没有这么直接地看过他的身体。但是此时,他白皙的、纤瘦的身体就展露在他的眼前,柔软而生机勃勃。余泽几乎下意识就看了一眼他的肩膀和他的小腿。曾经可怕的伤口现在在李惶然的身体上留下了恐怖的疤痕,但至少,李惶然已经恢复了健康,就连唇上都多了一些血色。 ……也或许是被欲望的热气熏的。 他歪着头,不太明白为什么余泽会突然表现出这个样子,他低下头用脸颊蹭了蹭余泽的大腿,轻声地说:“主人……” 余泽:“……” 余泽一个哆嗦,瞬间萎了。 李惶然惊讶地看着他,更加不明白到底怎么回事。他有些惊慌,下意识想要用手去握住余泽的性器,就好像余泽软下来是因为他的过错一样。 余泽头疼起来。记忆的混乱到此时终于显出一些威力,余泽皱起了眉,努力理顺一切的逻辑。 他不知道他赤裸地坐在那里,皱着眉思索什么的样子,让李惶然感到了莫大的压力。但是李惶然不敢打搅他,只能膝行两步,跪坐在他的身边,静静地看着他。 过了一会,他又蠢蠢欲动地想要去抚摸余泽的性器,被余泽握住了手。 又被阻止了……李惶然在心里遗憾地叹了口气。 他怀念刚才那根性器在他嘴里热烈的存在感。 他只好用目光热切地注视着那里,企图重新回到刚才的状态。他想,这是余泽第一次同意和他上床,太难得的机会了,他近乎疯狂地追逐了一年,才终于让这个青年半推半就地答应了他的追求。 可是……刚刚到底怎么了呢…… 李惶然回忆着刚才的画面。 他觉得自己做得还不错。虽然他没有实践过——用其他的工具,和真正在余泽身上实践,是截然不同的——但是他至少温柔而小心地不敢伤到余泽。 此前余泽的表现也给了他一点自信……可是,为什么突然地,余泽就对他不感兴趣了呢? 李惶然不禁思索了起来。他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体上,用十分苛刻的标准评价着自己。过了一会,他看向自己的小腿。那里曾经缺了一块肉,即便现在伤口已经长好了,但是和普通人比起来,他的小腿还是显得十分的丑陋和畸形。同样的,还有他的左肩。 李惶然定定地看着那里,目光逐渐变得阴冷而幽深。 这两个几分钟之前还在进行着亲密接触的男人,或者说青年,现在肩并肩坐在床上,脸上的表情一个比一个深沉,直到余泽突然十分羞耻地捂住脸,“啊”地叫了一声。 他的叫声打破了这样的僵局,也令李惶然惊讶而担心地看着他。 李惶然担忧地问:“主人,你怎么了?” 余泽无力地说:“不用叫我主人……” 李惶然难过却顺从地说:“好的。” “叫阿泽就可以了。你比我大,叫小泽也可以。”余泽告知了他的亲友们最常用的叫法。 李惶然低声叫着余泽:“阿泽……” 虽然他这么叫了,但是他的表情却显而易见地表示出,他并不喜欢这个叫法。 而余泽也无可奈何。 他望着天花板,有那么一瞬间,非常地怀疑自己。 他的意思是说……他好像不停地在翻车,不是在翻车的路上,就是已经翻车了。 一年之前,他救了李惶然。 当然这是在梦境的时间线里。 当他从梦境中醒来,世界意识将梦境中发生的事情融入到现实中。显而易见的,李惶然获救这件事情,在现实中过去的一年里,不可能不造成其他的影响。 世界意识按照余泽的性格推测其后的发展,然后将推测的结果变成了现实。 李惶然痊愈出院之后,就开始追求余泽。一开始余泽还十分坚定,希望李惶然先搞清楚他对余泽的喜爱究竟是因为什么。是因为余泽这个人,还是因为当初余泽救了他,还仅仅只是因为吊桥效应,或者一种对救命恩人的依赖。 余泽无数次用这个理由回绝李惶然的追求,而李惶然每一次对这个问题的答案都是,“我们之间发生的所有事情,就是我会想要追求你的原因。”彼时寡言沉闷的李惶然第一次说出这样长篇大论的话,“你不能因为你救了我,就觉得我是为了报答恩情。” 余泽对这个说法有点无言以对。 李惶然的追求很快被余泽身边的朋友知道了,特指室友甲乙。这两个直男倒是对余泽的感情生活没有太多兴趣,虽然会八卦,但是也仅限于八卦。 不过在余泽最为苦恼的时候,他们也纷纷为余泽出谋划策。 ……最终拜倒在余泽的脑回路中。 室友乙对余泽苛刻的感情洁癖十分无语,他说:“人家确实可能是因为你英雄救美——呕,这个说法真恶心——救人一命,所以才对你有好感。但是救人的事情不也是你做出来的吗?因为这件事情喜欢你不是很正常吗?” 余泽被他说的十分悻悻。 好吧,除却这个问题,还有一个更重要的问题,就是他的性癖。当然这个问题他也羞于启齿。虽然他觉得这种私人性癖是他自己的事情,但是他也不太好意思和室友们分享这方面的问题。 于是他只能选择和李惶然聊聊,用十分隐晦的方式表达了自己的一些想法。 ……然后李惶然当场——他们在一家猫咖——毫不犹豫——在一只肥肥的橘猫的围观下——叫了他主人。 余泽:“……” 太、太主动了。 太羞耻了! 余泽突然觉得他好像也没有那么、那么追求……追求这个了…… 真的。 他对上了那只橘猫无辜且好奇的双眼,然后陡然觉得自己这个人类是如此的淫秽色情下流放荡。 ……说真的,只有精于此道的人,才会从主人这个称呼中看出色情的含义吧。 他结结巴巴地和李惶然解释说,他没有那个意思,也不是在要求李惶然就这么认主……他其实都没有真正踏入过这个领域,而且他私以为他那种类似对待藏品的态度,和其他人对待这种事情的态度,可能不太一样。 但是,李惶然却好像单方面理解了他需要些什么,于是开始温柔而诚恳地倾诉自己。 他说,他从来没有谈过恋爱,从来没有追求过他人,也从来没有被他人追求过;所以,如果他的追求让余泽产生了困扰,他感到非常的抱歉。但是,他不会后悔。 他说,他需要这方面的情感。他说,他对余泽产生了足够的依赖与信任。他说,当余泽在他身边的时候,他会感到足够的安全感和归属感。 他甚至直白地说,他其实也不知道,他对余泽的感情是否就是通常意义上的爱情,但是他希望和余泽永远在一起。他渴望余泽的陪伴,甚至是性,如果这样可以让他们保持更为亲密的关系的话。 他说,余泽对他的善意,曾经将他从濒临坠落的悬崖边上解救出来。他无法忍受、无法想象余泽会以同样的态度对待另外一个不相干的人,他想永远、永远地,永远陪在余泽的身边。 他坦诚地说,他能够接受余泽对他的任何一切的对待。即便是残忍的、不堪的、下流的、毫无爱意的对待。他可以成为余泽的玩具、厕所、母狗……随便什么。他希望永远和余泽在一起。 到最后,李惶然的眼中慢慢积蓄了一些泪水。他的态度诚恳而执拗,毫无转圜的余地,让余泽突然就意识到,原来李惶然其实从来没有逃脱出那个雨夜,从来都没有。他一直活在那样的心理压力之下,所以才会始终期盼余泽的拯救。 ……在这样的情绪之外,余泽依旧感到淡淡的尴尬。 因为随着他们的对话的进行,越来越多的猫围了过来。 这家猫咖现在只有他们两个人,而店家在外面。于是,只有他们,和十几只猫咪,共处一室。 于是余泽一边沉默地听着李惶然的话,一边心不在焉地数着猫咪…… 一只橘猫、两只橘猫……一只布偶、两只布偶、三只布偶……一只暹罗……一只狸花、两只狸花……一只缅因……一只金渐层、一只银渐层……一只蓝猫……一只英短——还是美短?——两只美短…… 品种挺多的。 总之,在这群猫咪无辜且好奇的围观之下,以及此起彼伏的喵喵声中,余泽觉得脸上的表情都要撑不下去了。 在李惶然说完他的想法之后,余泽沉默了许久。 最终,他说:“让我回去想想。” 然后他答应了李惶然的追求,成功脱单,谈起了恋爱。 然后……最终结果,就是现在。 他们在床上相对无言。 余泽的性器上还残留着李惶然的口水。 余泽:“……” 他不能否认,这的确可能是他做得出来的事情。 但是……余泽又有些偏激地想,这更是世界意识单方面推断他的性格,然后为他安排的路线。 对于余泽来说,当他意识到李惶然的心理状态可能还停留在那个雨夜的时候,他就会把这个外表看上去挺正常的青年送去看心理医生。等他差不多走出来了,再去谈恋爱。 ……好吧,虽然最终结果都是谈恋爱,但是情况是完全不一样的。 这是属于余泽的,幼稚的正义。 可是世界意识偏偏忘了估算他这一点的执拗,然后给他留下了这么一个神奇的局面,甚至,让他睁眼就直接面对李惶然的口交。 ……说真的,世界意识和收藏柜是一伙的吧,就整天担心他没法脱单,然后就给他在这做媒,疯狂做媒。 在心中疯狂吐槽之后,余泽慢慢冷静下来。 他开始认真思考要怎么处理这个局面。 面对这个新鲜出炉的男朋友,余泽肯定是…… 不会分手的。 他清楚地知道,他终究会答应李惶然的追求,无非就是时间点的问题。在梦境中他已经挣扎过一次了,现在木已成舟,他不打算矫情地否认这个事实。 况且,不管怎么说,李惶然是无辜的。 他能看得出来,李惶然的心理状态依旧不怎么好。这个时候如果他提出分手,多半会立刻击溃这个青年。 余泽慢慢地说服了自己。 他歪头打量着李惶然,而李惶然看到他的表情慢慢平和,也终于松了口气。他试探性地伸出手,轻轻抱住了余泽。他们都是赤裸的,肉贴肉的感觉让余泽感到些许的尴尬,但是他克服了这样的心理阻碍。 李惶然感受到余泽身上的体温,慢慢地放下了心。他以为余泽后悔了,那瞬间他几乎觉得绝望了。 他还能做出什么来挽留余泽呢? 他几乎将自己的所有都摊开来,毫无保留地交给余泽了…… 他并不奢求余泽给予他对等的回应。他在慢慢了解余泽的性癖,知道这个青年或许更将他看成是一个玩偶,一个洋娃娃,一个收藏品。 他愿意成为一个毫无自我意识的性玩具,只是为了留在余泽的身边。等到他年老,等到他的身体不足以满足余泽的生理需求的时候,他就可以安枕无忧地死去了。 如果这是余泽的意愿,他甘之如饴。 安静内向的青年依靠在余泽的身上,就像是一株脆弱冰冷、毫无人性的菟丝子。他空洞的目光中隐隐透露出对余泽疯狂而偏激的情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