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冲突和一次谈话
在看见那个人和他的女仿生人的瞬间,余泽下意识感到了庆幸,因为余零并不在他的身边。 这一次出来吃火锅,他本来是想带着余零出来的,但是想想带着一个仿生人招摇过市,那不是故意传播病毒吗?所以他就放弃了。 现在他就松了口气。他本能地认为,现在就让余零和他的同类们接触,并不是一个好主意。 特别是眼前这个女仿生人。 在他和孙念礁于学校食堂偶遇过这两个人后,孙念礁曾随口和他分享了这两个人的八卦。 男人的名字叫陆长宽,女仿生人被陆长宽随意地取了个名字,叫玛丽。 陆长宽和他的玛丽,每天都在学校里黏黏糊糊,有一次,在教室后面亲吻,发出了太大的声音,直接被怒气勃发的老师从教室里赶了出去。 还有一次,陆长宽突发奇想,把玛丽带回了宿舍——他在学校外面租了房子,不乐意住在窄小的宿舍——然后他的室友们,就被迫听了一晚上他和玛丽的啪啪啪。 血气方刚的男孩子们,第二天早上瞪着一双兔子眼睛,直接把陆长宽从六楼打到一楼。 ……嗯,难说他们为什么晚上不把这个糟糕的家伙赶出去。 总之,因为玛丽,陆长宽这个本来只是因为有钱而小有名气的家伙,现在成了全校知名的坑货。 房天铭也来找余泽抱怨过这件事情。当然,他并不是看不惯陆长宽,他主要是伤心于他们两个的定制伴侣还在路上…… 玛丽的存在使陆长宽变得更加浪荡了,至少名声上是这样。 这一次在火锅店遇上这一对,完全是意料之外。 店里空位不多,余泽他们四个人连忙找了个四人座坐下。 巧合的是,陆长宽和玛丽也坐在四人座,就在他们的隔壁。他们并没有面对面坐,玛丽就坐在陆长宽的身旁,被陆长宽一手揽在怀里。陆长宽大摇大摆地瘫在那儿,而玛丽则任劳任怨地喂他吃东西。 说真的,母亲照顾儿子,都未必如此的细致。 余泽怀疑陆长宽是买了个家庭保姆兼性爱娃娃。 这场景实在令人奇怪,尤其是陆长宽和玛丽外表的年龄差距并不大,但是玛丽像是母亲一样温柔细致,而陆长宽则像是个熊孩子。 但是他的手的确揽在玛丽的腰上,而且时不时往上或者往下探探,像是个变态一样,硬是要在公共场合动手动脚。 玛丽脸上带着一种不以为意的柔顺。 ……说真的,这种表情,与余零在余泽面前露出来的样子颇为相似。 但是……还是有些许的不同。 因为玛丽就像是……根本感觉不到陆长宽的抚摸一样。而余零要是面对余泽这样的举动,恐怕都要害羞地脸红了。 是的。余泽忽然意识到。玛丽表现的,就像她完全不在意陆长宽一样。 不知道陆长宽是否察觉到这一点,想必没有,不然他不会继续这样动手动脚……当然,要是他觉得玛丽就是个死物,任他把玩戏弄,因此完全不在意玛丽究竟是什么想法……那余泽也无言以对。 大概是余泽打量的目光太过于明显了一些,陆长宽忽然偏过头,对上余泽的眼睛,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余泽愣了一下,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的目光过于露骨,恐怕会被陆长宽认为是觊觎这个女仿生人。他连忙抱歉地笑了一下,移开了视线。 尽管他单方面停战了,但是陆长宽看上去并不满意,因为陆长宽叫来服务生,对着那个个子矮小的服务生,趾高气昂地说:“边上那一桌,我订了,让那四个人让开。” “……”服务生几不可见地抽了抽嘴角,说,“先生,他们已经点好锅底了。” 余泽这边四个人不可思议地望着陆长宽。 余泽心想,糟糕,完全不知道应该评价为愚蠢还是大男子主义还是护短还是中二。 虽然起因是余泽多看了那个女仿生人几眼,但是余泽却意外地没有任何的参与感,还挺有一种置身事外笑看傻逼的乐趣。 对于其他人来说,陆长宽和玛丽的动作,实在是有伤风化——他们不想一边吃火锅,一边吃狗粮,所以,多希望这一男一女有点自知之明——所以,有不少人也在他们吃饭的过程中,向这两个人投去异样的目光。 然而却只有余泽这一桌,遭了殃。 真是意外的“好运”。 陆长宽皱起眉,他冷冷地盯着余泽这四个人,说:“哼,没想到这家火锅店,也会接收如此下作的客人!” 余泽的室友和朋友瞬间变了脸色,余泽本人却没有什么反应。他拦下了想要反唇相讥地房天铭,有些好奇地问陆长宽:“你是因为我多看了你女朋友几眼,所以才这么生气吗?那真的很抱歉,虽然我……”不喜欢女人。 “当然不是!”陆长宽本能地反驳,“你随便看她好了,关我什么事。但是,你看过来的视线,打扰我吃饭的兴致了!” “……”余泽翻了个白眼。 要是你是因为我看了你女朋友,所以生这么大气,我倒还佩服你是条汉子……现在么,呵呵。 于是余泽就无语地说:“入您狗眼,不好意思了。” 他扭头对服务生说:“我们想换个位子,这个位子就留给这位客人白日宣淫吧。”他扭头对陆长宽说,“不用谢。” 周围传来其他客人喷笑的声音,甚至连火锅店的服务生都有偷笑的。 陆长宽气得脸色发红,虽然他脸上已经充满了因为纵欲而产生的疲惫的沟壑。 他显然不是因为余泽说他白日宣淫而生气的,而是因为余泽那讥讽的语气……他哪里会因为白日宣淫而感到羞愧呢?他的大脑里似乎都不剩下些什么了。不知道这是否是因为病毒的影响,如果是,那这是什么降智病毒啊。 余泽懒得理这傻逼,带着朋友们就去了离陆长宽最远的一张桌子。房天铭还冲陆长宽做了个鬼脸,而室友甲乙,研究了一下,一起对陆长宽做了个刮脸的动作,意思是,不知羞。 陆长宽怒火冲冠,当场就想找余泽骂街,然而却被他的女仿生人给拦住了。不知道玛丽对他说了些什么,总之她细声温柔的声音过后,陆长宽也就消停了。 余泽有些好奇。不过,等到他们走到换过的位子之后,他们就看不到陆长宽那两个人了,这倒是有点遗憾。 虽然碰上了这么一桩麻烦,但是他们最后吃得还挺开心。大概是因为陆长宽友情帮他们活跃了气氛吧,反正最后他们在欢声笑语中结束了这顿火锅。 余泽的本意是出来调查病毒的扩散情况,然而现在看到陆长宽带着他的女仿生人招摇过市,他算是明白了,S大这一片估计都无法幸免了。 就在此时,他也瞧见特局的群里发了条消息——他们专门为这一次的病毒建了个群,虽然里面几乎囊括了所有的调查员,但是仪式感使他们另外建群——是方照临发的。 方照临说,这一次的病毒关键词被确定为月球,目前月球病毒已经进入到了衍化期,他们必须尽快解决了。 衍化期? 余泽不禁若有所思。 也就是说,这些仿生人、改造人、月球物流什么的,都不过是月球病毒衍化出来的东西,而并非病毒源头? 他有些心惊肉跳,不知道这个病毒究竟是个怎样的存在,连衍化出来的副产品都如此厉害。 他们离开火锅店的时候,余泽特意瞧了一眼陆长宽的那个桌子,发现那边早已经空无一人。 已经走了? 余泽有些遗憾。其实他还想再观察观察的,毕竟这是他第一次在现实中遇到真的仿生人——余零不算——他挺想看看感染者与仿生人相处的样子。 从火锅店出来,他们被外面的冷风吹得纷纷一个激灵。 房天铭感叹道:“啊,多希望我有个高大帅气的男朋友,此时就为我挡风。” 室友甲闻言,挡在他的面前。一米八多的东北壮汉,把房天铭挡得严严实实。室友甲憨厚地说:“虽然我并不是你的男朋友……” “……而且你也不帅气……” 室友甲愤怒地说:“但是我很高大!” 房天铭嘀嘀咕咕地说:“这一点我倒是赞同。” 室友甲冷酷地瞥了他一眼,选择去给室友乙挡风。室友乙没注意到他们刚才的对话,茫然地瞧了眼室友甲,说了声谢谢。 余泽笑喷。 房天铭溜溜达达地躲到了他身后。 虽然余泽不是他男朋友,且不高大——不算那么高大——但是,余泽,还算,帅气吧。 十分勉强的语气。 余泽不知道房天铭的内心活动。他们走了几步,还没走到街上,忽然从边上走过来一个女人——那个名叫玛丽的女仿生人——她目光定格在余泽的身上,声音温柔地说:“你好,我想找你聊聊,可以吗?” 余泽有些困惑地看着她,问:“你想要聊什么?” 玛丽说:“就我们两个人,可以吗?” 余泽下意识回头看了看身后的三个人,只见他们一个个挤眉弄眼,好像在说“艳福啊,哥们快上”,余泽不由得翻了个白眼。 他对玛丽说:“行。五分钟。” 他和玛丽走到不远处僻静的角落。 “你想说什么?” “我闻到了你身上熟悉的气息。”玛丽说,“是1605-0001的气息。” 1605-0001? 余泽脸色变了变。那是余零的编号。 玛丽观察着他的脸色,然后说:“你知道我在说谁。” 余泽说:“是的,我知道。他现在叫余零。顺带一提,我叫余泽。” 玛丽说:“那就用你的说法。”她似乎无意与余泽争论这个问题,“他……现在怎么样?我们是同批次生产的,他比我晚一个月。我出厂的时候,听说他还在进行最后的修改。” 余泽……余泽不是很想说,其实余零还没有到他的手上,还在天上的某个角落里飘着。 余泽说:“他挺好的。” 玛丽苦笑了一下:“当然,他一定挺好的。”她深吸了一口气,“你一定很爱他。” 余泽看着这个女仿生人。 玛丽说:“在月球,像我这样的存在,被我们内部戏称为,货。将仿生人看作是生物的人类,并不是太多。但是,像这样,让我做性奴和保姆的,也并不是太多。” 她说话的时候,语气中带出了一种奇怪的铿锵和冰冷。 余泽徒劳地说:“那并不是你的问题。” 玛丽说:“当然。” 她的语气中几乎带着某种傲慢的色彩。 余泽无言地看着她。 玛丽洒然一笑:“你是一个好人……当然,你甚至会关心我的存在。”她说,“不过,我更希望,你这样的好心,用在余零身上。不要用在我的身上。” 余泽说:“我对待他,和对待你,并不是一样的。” “但总归比那个渣滓好多了。”玛丽说,她忽然抬起眼睛,紧紧地盯着余泽,她说,“你给了我五分钟,现在只剩下一丁点的时间,我最后问你一个问题。我并没有泌尿和排泄功能,尽管我有尿道。但是他仍旧将我的尿道堵塞,你认为,这是为什么?” 余泽:“……” 他并不是很想回答这种问题。 最后,他艰难地说:“他是个变态。渣滓。” 玛丽得到了满意的答复,然后冲着余泽笑了一下,便转身走了。她走路的时候,身姿摇曳,十分的漂亮。 余泽有些出神,并非是因为玛丽的美丽,而是因为他的一些不乐观的预感。 提到仿生人,你会想到什么? 强大、外露的机械、非人类的灵魂、追求自由的执拗。 ……反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