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触发者
回到现实,余泽转而问那些警察:“是曲萧何带你们到这边来的吗?” 有一位年纪稍大的中年警察回答了这个问题:“对。我们在调查灵异怪谈社的成员,轮到这个人的时候,他就说,他知道情人亭的秘密,我们就到这里来了。” 因为现在情况不明,而余泽和严悄显然对情人亭十分了解,所以中年警察也不隐瞒,坦诚地告诉了他们这个过程。 余泽心神不宁,上一次到达怪谈核心时发生的事情,他还记得清清楚楚。现在情人亭虽然没什么动静,但是这显然只是暴风雨之前的宁静。 严悄说:“他没和你们说,情人亭的秘密是什么?” 他们就光明正大地站在那儿,谈论曲萧何。但是曲萧何像是完全没有听到一样,只是目光无神地看着情人亭,对外界完全没有反应。 余泽瞧着他,觉得这副样子,倒挺像是病毒进入衍化期之后的感染者。 中年警察说:“没,他一直在卖关子。”他用一双眼睛打量着余泽和严悄,“你们……也知道?” “知道。”严悄随口说,但是并没有说出情人亭的秘密是什么。 中年警察皱起眉,心想,与这件事情有所牵连的人,似乎嘴巴都挺严。 他一时间吃不准情人亭的秘密到底是什么。听着他们刚才的话,似乎是情人亭成精了?但是……这怎么可能! 中年警察用狐疑的眼神打量着严悄。 严悄说:“时间太晚了,我们还是先离开这里吧。曲萧何这样子,也得去医院看看。” 中年警察偏头看看曲萧何,觉得严悄说的有道理。 余泽欲言又止,心想,他们还没通过情人亭的考验啊? 但是严悄的话显然是有所目的的,余泽也就闭了嘴,打算看看再说。 ……然后他眼睁睁看着那群警察,就这么顺顺当当地离开了情人亭。曲萧何迷迷糊糊地跟在警察后面,想走,却没走成,像是有堵无形的墙,把他们和外界隔开了。 余泽试探性地用手举在前面,往前走了走。不出意外,在距离情人亭三米远的地方,他感受到了一种柔和的阻力。再往外走两米,那种柔和的阻力就成了一种碾压性的力度,让余泽再也不能前进一步。 他们三个被困在了这里。 余泽深吸一口气,后退几步,疑惑地问严悄:“为什么那些警察可以离开?” “因为他们没有相信情人亭的怪谈。”严悄说,“他们和这个怪谈没有关系。” 余泽愣了愣,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他忽然觉得,怪谈与病毒的表现形式,似乎有微妙的不同。 ……看起来,怪谈更加像是一种实体。 余泽头疼地看了看还迷迷糊糊的曲萧何,不由得问:“那我们现在要怎么办?” 严悄带他进来的时候,显然胸有成竹,不会没有办法解决这件事情。 严悄避而不谈这个问题,转而说:“你知道,一个怪谈的形成,是有时间顺序的吗?” 余泽思索了一下这个概念,然后又类比了病毒发展的三个阶段。 理论上说,怪谈更像是进入衍化期的病毒,从一开始就会向外界施加某种影响。 这么想着,他忽然明白过来。 “你的意思是……怪谈的最开始形成,是有人类的影响的?” 他这话说的无比别扭。 其实和病毒进入衍化期一样。病毒进入衍化期的前提条件,是有感染者……替换到怪谈身上,就是有相信怪谈的人! 这么想着,余泽又想到刚才曲萧何的话,他说,他和杭雪才是第一对通过情人亭考验的情侣。 余泽到抽了一口凉气,他指了指曲萧何,不由得问道:“他就是那个……” 严悄点了点头,说:“没错,他就是怪谈的触发者。” “触发者……” 余泽默默念着这个词。 似乎就是病毒源头的意思。 从概念上解构,就是同样的意思,但是从作用上,又有了些许不同。 在怪谈被触发之前,怪谈的存在似乎并不为人所知,只是某种广为流传的概念、故事、灵异事件,但是在怪谈被触发之后,似乎就直接成为了衍化期的病毒,开始无穷作妖。 话又说回来,之前何知少说过,怪谈就是长期未被解决的病毒。从这个角度上来说,这么长的时间,也足够病毒进入衍化期了。 但是,余泽却觉得有些微妙。 在最开始,常左棠向他解释病毒概念的时候,就提到,病毒是来自外星球的文明。 但是……这些怪谈,是不是过于贴近人类文明了? 情人亭、下水道,这些都是属于地球的元素。当然,其中扭曲的意念,的确不像是正常人类所能想出来的,但是终究……太像是人类了。 如果不是早就知道特局的存在,余泽或许也会觉得,这就是怪谈,成为现实的城市怪谈。 想到这里,他顿了顿,思路岔开一些,忽然有些了悟。 病毒和怪谈,特局和这些怪谈的解决者……他们像是完全独立的两方,一个隐于官方,一个隐于人世。如果余泽没有提前知道特局的存在,那么他或许也同样会被怪谈所吸引。 余泽心中想着这些,但也没耽误他嘴上问严悄:“怪谈被触发?有什么条件?” 严悄沉默片刻,说:“需要一种……强烈的执念,和相信。” 执念他可以理解,但是……相信? 严悄显然理解了余泽迷惑的目光。他在心中苦笑了一下,然后缓缓为余泽解惑:“相信怪谈的存在是真实的,并且……希望怪谈是真实的。” 余泽顿了顿。 他忽然明白严悄那种迟疑的态度是为了什么了。 严悄为他解惑的同时,显然暴露了他身上为什么会带着那个怪谈。 他希望,“人生若只如初见”? 余泽努力控制了一下,没让自己的表情露出太多的好奇。 他已经因为严悄身上的怪谈而感到尴尬了,现在更不想因为这件事情勾起严悄的伤心往事。 但是严悄却叹了口气。他知道余泽在想什么。 他的确……的确,在知道这个怪谈的存在的时候,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希望怪谈的存在是真实的,希望……他可以回到最初。 彼时的他已经因为层出不穷的怪谈而感到了疲惫。那时候他还不如现在成熟,还处于一种微妙的叛逆之中。他自然而然地想起了童年时的那抹亮色。 ……人终究会被年少不可得之物困扰一生。 他们面面相觑,沉默了一会。 然后余泽挺刻意地咳了一下,他说:“找到了触发者,然后呢?” “让触发者不再相信怪谈,就可以使怪谈消失。” 余泽点点头,忽然顿了一下。 他意识到,他好像听说过这种概念。 就好像是……病毒感染者的自愈? 他微微皱起眉,然后又松开。病毒和怪谈本质上是一样的。 不过……他其实也并不知道它们的本质是什么。 这么想着,余泽就不由得叹口气。 事到如今,他还是像个菜鸡…… 真是一个令人悲伤的事实。 严悄不明白为什么余泽会一下子变得有些蔫蔫的,他犹豫了一下,笨拙地想要安慰余泽:“很简单的,你不用担心。” 其实并没有担心啊…… 余泽有气无力地看了看严悄,还是很给面子地问道:“你准备怎么做?” 严悄说:“你看着吧。” 他走到曲萧何身边。曲萧何还是一副呆呆的样子,像是已经被人抽去了魂魄,因此完全没有任何的精气神,甚至连严悄走过来,他都没有做出任何的反应。 一看就知道这人出了问题。 余泽盯着严悄。他有些紧张,不知道严悄的办法会不会顺利,因此不由得往前走了两步。他们一同站到了曲萧何的面前。 严悄偏头看了他一眼,眸色微深。 有那么一瞬间,他几乎觉得曾经的场面重演。 他们同时站在触发者面前,并肩解决怪谈。 半年多以前,他曾经和余泽一起解决过一个怪谈。那一次,余泽帮助了他。他因为一个疏忽,错过了一些线索,而余泽和他的朋友却发现了,提醒了他,甚至,在最后解决的过程中,余泽还救了他。 ……那时候他们只是陌生人,但是余泽还是毫不犹豫地救了他。 下水道的时候,他们也只是陌生人,但是余泽依旧信任他。 这使得严悄感到了恨铁不成钢的暖意和酸楚。 他不希望余泽信任一个初次见面的陌生人,不希望余泽丢失警惕心,不希望余泽在他看不见的时候被坏人伤害……可是,他也不希望余泽对他抱有戒备和冷漠。 他如此的矛盾。 他猛地闭了闭眼,深呼吸一下,然后在余泽升起疑虑之前,睁开眼睛,将一切的思绪与考量都压在心底。 他的语气因此显得格外冰冷。 他问曲萧何:“你们第一次来到情人亭,是怎样的情况?” 隔了会,曲萧何才回答。 此时的曲萧何像是完全没有智商了一样,别人问什么他就答什么,语气机械冷漠,失去了所有情感表达的能力。 他说:“我刚追上阿雪,又听说了情人亭的事情,就和几个朋友约了,暑假一起到这里来玩。我们是为了好玩才来这里的,但是情人亭却活了过来。其他人都死了,只有我和阿雪逃了出来。” “你们怎么逃出来的?” “因为我们是情侣。在情人亭的见证下,我们互相表白心意,就逃出来了。” 余泽听得有些惊讶。 这么简单就逃出来了?和成明亮他们的遭遇相比,那个时候的情人亭简直太弱了。 成明亮和杭雪,最后绝望地想要殉情的时候,这才算是作为情侣通过了情人亭的考验。而曲萧何和杭雪,却只是相互表白而已。 这么几年里,情人亭就变得如此强大了? 余泽心中一寒,心想,不知道这与楚容江那群人喂养怪谈的举动有多大关系?故意将怪谈喂养得更为强大…… 人类在摧残同类的时候,总是显得毫不手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