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嫌疑人和青涩的吻
警察很快到来,但是在仇千载的控场中,调查又重新回到了特局手里。 法医检查了方信来的尸体。这位正值青春年华的少女身体上还保留着些许的温度,还有那些冰冷却依旧在流动着的血液。 法医说,方信来的死亡时间大概在半个小时之前,也就是两点半左右,那个时候学生们应该在上课。 他们从当时上课的老师那边得知,那节课方信来并没有出现。之前的课间十分钟,从两点到两点十分,她一直不知所踪。 死因是失血过多。这显而易见,从厕所里那大滩大滩的血迹就可以看出来。 身上一共被捅了8到9刀。之所以不确定,是因为其中有一个刀痕似乎只是划过,并非真正插进了皮肤。 在法医检查尸体的同时,余泽跟着仇千载一起去讯问学生和老师。 余泽本来是不能跟着的,但似乎所有人都默认了他作为学校老师的代表。仇千载解释说这就是世界意识在他们进行调查的时候,给出的些许便利。 余泽感到了一些奇怪。 他问:“难道不会有人借此牟利吗?” 仇千载看他一眼,心中大概嗤笑了一句,天真的小朋友。然后他漠然说:“世界意识不会在意一个生命体的存亡。” 余泽点点头。 看来世界意识更像是某种机械的、死板的程序。或者说,是群体意识的集合,因而忽略了个体存在的意义,仅仅以文明的存续为首要目标。 因为发生了凶杀案,并且是无比惨烈的捅死人,所以勤勉中学里所有的课都临时改成了自习课,方便余泽和仇千载进行调查。 好事是学校里只剩下高三学生,不至于让恐慌的范围扩散到更大;坏事是,学校外面围满了过来接自己孩子的高三学生家长,现在这些家长看到警察围着高三那栋教学楼转悠,一个比一个慌,就差冲进学校了。 好在高三年级的教导主任前往了校门口,他并没有说是发生了凶杀案,只说是有人丢失了贵重物品,于是叫了警察过来。 不管怎么说,小偷总比杀人凶手稍微无害那么一些。 于是,家长们的情绪也稳定了下来。 余泽和仇千载的问话,自然是从高三五班开始。在此之前,仇千载把之前从吕逍那边得到的一些信息和余泽分享了一下,接着他们就开始了问话。 原本是应该第一个问钱朵朵的,但是钱朵朵现在精神状态非常差,有点神经失常的感觉,只好送到医务室,由两位警察看着,暂时避开这个地方。 既然钱朵朵不在,仇千载就按照之前从吕逍口中得知的消息,将那些女生一个个叫进来问话。 和钱朵朵整天呆在一起的朋友,也是两个女生,一个叫屈佳,一个叫张可心。 余泽原先以为,这两个女生会像钱朵朵一样,趾高气昂、自命不凡,但真正见到之后,余泽却惊讶了。 屈佳是一个很甜美的小女孩,是那种惯常会撒娇和甜甜笑着的女生。她一进来就问:“哥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呀?我有点害怕。” 仇千载冰冷地看她一眼,屈佳被吓了一跳,又往余泽那边看了看。 余泽也冷着脸。 他还不至于在这种时候、在面对嫌疑人之一的时候,依旧保持着嬉皮笑脸和温柔绅士的态度。 他已经和仇千载讨论过这个案子了,杀死方信来的,最有可能的就是钱朵朵、屈佳和张可心。 他们问了屈佳,在两点之后她在哪里。她说她一直在教室。 或许是被仇千载吓到了,屈佳甚至主动说:“我看见方信来去厕所了。我坐在靠窗的位置,所以我看见了,大概两点零五分的时候,她进了厕所。之后我没有注意,可能她一直都没有出来。” 余泽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刚才他们问过那节课的任课老师了,在那节课上,也就是两点十分到两点半这二十分钟的时间里,高三五班一共有三个学生出去过。 王博、沈知鱼、钱朵朵。 这同样是三个嫌疑人,只是单从不在场证明的角度上来说。 其他班级也同样有人出去过,但都是男生,不会走进女厕所,自然发现不了尸体,而且和方信来也没有接触,没有作案动机,所以这些名字被暂时排除在外了。 但是,如果屈佳所言为真,那么两点零五到两点十分这五分钟的课间,方信来就已经在厕所里的话,她有可能在这个时候就已经被杀害了,因为以方信来的性格,她不可能逃课。 但是课间时间人多手杂,而方信来的死亡现场又是那个样子,真的有人可能在课间十分钟甚至五分钟的时间里,悄无声息地杀死一个人吗? 除非是卡在上课铃响的时候。 余泽知道勤勉中学的上课铃非常响,几乎可以盖住一切的杂音。也许上课铃声刚好盖住了方信来的尖叫声。 ……可是如果真是这样,余泽却觉得有些悲哀。 象征着开始学习的铃声,却掩盖了一桩谋杀案? 屈佳离开。她的证词几乎无法说明什么,只是指出她看到了方信来两点零五进了厕所。 第二个走进来的是张可心。这是个外表阴阴沉沉的女孩儿,在某种意义上,甚至比方信来看上去更容易受到校园霸凌的样子。 但是她开口,余泽却发现,这可能是个小太妹一挂的。 语气嚣张,冷酷又幸灾乐祸。 “她死了?这种奇葩,死了也活该。” 余泽忍着没说话。 仇千载就冷冰冰地说:“说明一下你从两点到两点半之间的行动。” “下课睡了十分钟,之后就一直在上课。没出过教室。”张可心不耐烦地说,“你不会以为我杀了方信来吧?我还嫌脏了手。” 余泽不高兴地撇开脸,盯着窗外。 仇千载就直白地问:“听说你和方信来的关系不好?” ……看起来他也的确不喜欢张可心,刚才他对着屈佳可没这么直接。 张可心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她强撑着脸上的嘲讽:“是啊,那又怎么样?难道我还真会动手不成?” 余泽就忿忿地转过头,说:“嘴炮王者。” 张可心愤怒地想拍桌子。 余泽又说:“以为谁骂得欢、叫得响就赢了,实际上既恶心了自己,又恶心了别人。” 张可心僵在那里。 她忽然说:“有时候把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比在自己贫瘠的生命中寻找快乐更为容易。” 她说这话的时候,神情冷漠又高傲,与刚才截然不同。 余泽隐隐觉得她这个神情有些眼熟。 但是还不等余泽想起来,张可心就一言不发地走出了这个教室。 余泽冷静下来想了会,忽然觉得张可心这个女孩子身上另有隐情。她有两种截然不同的样子。 第三个走进来的,是沈知鱼。 在两点十分到两点半之间走出教室的那三个学生中,沈知鱼是最不像杀人的那一个。 有一定程度上是因为他的外貌实在是太惹眼了,俊秀又英挺,冷淡又认真。好好学习的上进少年,总归是要比欺凌同学的女生来得讨人喜爱。 另外一方面,按照之前仇千载从吕逍那边得到的信息,沈知鱼是班里少有的和方信来关系还不错的学生,主要原因是他们两个人都非常热爱学习,所以有共同话题。 无论如何,沈知鱼没有作案动机,唯一的问题就是他的不在场证明。 现在关于凶器,也就是钱朵朵手上的那把刀,相应的检测结果和调查结果都还没有出来,所以他们只能从作案动机和不在场证明入手,也是他们目前最好入手的两个证据。 沈知鱼坐下来之后,下意识看向了余泽。余泽冲他笑了笑,这让沈知鱼慢慢镇定了下来。 不管怎么说,沈知鱼也还只是个刚刚成年的高三学生,同学被谋杀这件事情已经超出了他的想象,他本能地想要寻求在场大人的安慰。找寻的是余泽自然也说得过去,总不能看仇千载这个满身凶戾又眉眼冷酷的家伙吧?会更加害怕吧? 但是仇千载还是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下余泽和沈知鱼,然后对着这两个比他小十几岁的孩子,从鼻子里发出一声轻微的嗤音。 早恋的小屁孩。 带着某种恶劣的心情,仇千载脸上表情更加冷酷了,他问:“出来上厕所的具体时间?” “两点二十分左右。” “当时有注意到女厕所吗?” “没有。”沈知鱼说,又补充道,“我当时去的是另外一边的厕所,就是老师办公室边上的那个。” 仇千载问:“那个厕所更远吧?” “对,我当时看见余老师似乎进了办公室,所以我就……”他轻微地顿了一下,冷淡白皙的脸上泛起窘迫和不安的红晕,“我想和余老师打招呼,就去了那边,刚好余老师进了办公室,我就去上厕所了……我出来的时候,余老师也看见我了。” 准确来说,余泽并没有看见沈知鱼从厕所里出来,因为他当时是背对着那个厕所的,他是听见沈知鱼叫他了,才转身看见沈知鱼的。 但是余泽相信沈知鱼没有杀人。 仇千载又询问了一些细节,同时问起他对死者和那几个女生的争端的看法。 沈知鱼犹豫了一会,然后说:“我认为这是很无聊的事情。” “无聊?” “是的,对于高三学生来说,并不应该做出这样的举动。我们应该好好学习。” 余泽差点就笑了出来。 不知道为什么,看见冷淡安静的少年用平平淡淡的语气说着我们要好好学习的时候,余泽就感到一阵好笑。 虽然他没有笑出声,但是一直极度关注余泽的沈知鱼还是发现了他的笑意。他有点不安地反思了一下自己刚才的话。 ……他以为所有的年长者都会喜欢这样热爱学习的发言? 沈知鱼有点小委屈。他觉得自己明明是在努力博取余泽老师的喜爱了。 仇千载没有多问,很快让沈知鱼离开了。 余泽说他临时出去三分钟,让仇千载等等他,然后他快步追上沈知鱼。他们站在楼梯口,余泽问:“害怕吗?” 沈知鱼摇摇头,低声说:“有老师在,我不害怕。” 余泽忍不住想笑。 沈知鱼比他矮一个头,这时候用一种敬慕和喜爱的眼神望着余泽,让余泽心中蠢蠢欲动。楼梯口略微昏暗,大开的窗户传来冷风,刮走了余泽心头的火热。 但是下一秒,沈知鱼忽然踮起脚,在余泽的唇上轻点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