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密室杀人(上)
下午三点半,余澜来找他弟下楼。 这之前的时间,余泽一直趴在床上玩手机。 本来余泽是想要看点剧看点什么的——学习是不可能学习的——但是时间可能不够,所以他最后就选择了刷微博,看看沙雕网友卖萌,就非常高兴了,再看看猫咪看看狗,这就是人间天堂了。 温让趴在他手边陪他玩手机。这里自然没有可供温让蔽体的衣物,所以温让就只能把餐巾纸叠一叠,当成浴巾一样裹在身上。私处被粗糙的餐巾纸摩擦,感觉并不好,但温让想呆在余泽的身边,就忍了没说。 虽然观察余泽是一种情趣,但在身体缩小的情况下,余泽对他来说就像是个巨人一样,温让都不怎么敢看余泽。 因为余泽的气息就在身旁,所以余泽笑得开怀的时候,温让反而没那个心思去在意他的笑点,而是不自觉脑补着他和余泽的关系与未来生活,渐渐地就走神了。 余澜来敲门的时候,余泽偷偷问温让要不要和他一起下去,如果要下去的话,温让就只能呆在他的口袋里,这对于一直对自己的仪态有所要求的温让来说,是一个有点丢脸的选择。 但是温让又不愿意离开他的夫主。 于是余泽最后出门时,依旧穿着他的卫衣,卫衣前边的口袋里有点鼓,像是放了什么东西,其实是缩小的温让正藏在里面。因为在口袋里不好把握平衡,温让最后只能躺下来,这让他十分的难为情。 虽然管家通知的是下午四点招待他们,但是大家也四散在山庄的各处游玩,他们来的路上看见大厅里坐着陈军、温谦和方家的三人正在交流,他们和这几个人打了个招呼,聊了两句。 方照临还趁这个机会和余泽交换了社交帐号,他看上去和很愿意交上余泽这个朋友,而余泽也对这个古怪世界中遇到的唯一正常人颇有好感。 打完招呼,他们两个又一起去了主楼后院的花园。陈冠、陈活和温谅都在那边,他们加入了花园诸人的谈话中。 因为这次的聚会是为了相亲,而这里刚好又有温谅这个哥儿的存在,于是原先陈冠就是不停地向温谅献殷勤,但温谅却很少搭话,而陈活更是不耐烦,像是下一刻就要恼怒得走人了一样。 余家兄弟两个来了之后,余澜和年纪相仿的陈冠搭话,跟他聊些国家大事,而余泽就和另外两个人凑到了一起。 但他并不想相亲,于是就跟陈活聊天,聊到电影、音乐、明星等等他以为女孩子会比较感兴趣的话题,但陈活却好像对他的话题完全没兴趣一样,只是偶尔给他回个语气词。温谅也是这样,沉默得近乎阴郁。这让余泽有点尴尬。 这时温让隔着衣服戳了戳他的肚子,似乎是有话要说,余泽就借口回屋子里倒茶,去了厨房。 山庄的厨房很大,有内外两个隔间,外间是茶水间,还放有一些点心饮料。 温让从他的口袋里探出一个脑袋,说:“小谅他不太喜欢和外人说话,您别生气。” “我干嘛生气。要是有人这么和我尬聊,我肯定也不愿意搭理他。” 温让欲言又止,但最后还是没说话。 余泽没注意他的表情。本来温让就沉稳内敛,现在变得这么小,表情就更加不可捉摸了。 余泽摸摸下巴,又说:“就是看到他跟你长得一模一样,但是表情却完全不同,感觉有点奇怪。” “毕竟我们是同卵双胞胎。”温让被余泽逗乐了。 即便是笑了出来,温让的眼神中还是有些忧虑。他似乎有些担心他弟弟的心理状态。 同样是一个糟心弟弟的余泽,这时候非常有心得地转开了话题:“让哥,你要不要喝点水?饮料?” 温让摇了摇头,他从口袋里爬出来,身上裹着的餐巾纸有点散乱,余泽定睛一看,忍不住说:“让哥,你身上都红了。” 温让低头一看,发现果真,皮肤被粗糙的餐巾纸磨得红了一大片。 作为哥儿,从小到大都是娇养长大的,这种娇养并不仅仅体现在衣食住行等外物上,还有对哥儿身体的保养,目的自然是将来让男人们享用得更加畅快。 余泽想到这里就感到些许的不适。虽然已经明白哥儿在这个时代中的作用,但是他还是很难做到全盘接受……他甚至有点疑惑,为什么世界忽然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他语气有点僵硬:“让哥,你要是不舒服的话,就直接说。” 温让没有多想,语气恭顺地说:“夫主,我不想让您担心。”他垂着头,以为余泽是觉得他添了麻烦,就软下语气,学着被教导的那样,用柔顺乖巧的态度哄来夫主的喜爱,“我不愿意给您添麻烦。我爱您……我想一直陪在您的身边。” 余泽瞪着他,因为温让垂下了头,所以余泽只能看见他的发旋,看不清温让的表情,但他知道,温让一定是发自内心的,用这种千依百顺的态度,来换取夫主的好脾气。 但甜言蜜语并没有换来余泽的好心情,他甚至忽然就有点难过。 他想,这是所谓的爱吗?可是他从来没有想过,爱情是需要一方的卑微来换取的。 余泽从生下来就长在一个优渥单纯的环境里,被当成小少爷一样宠着长大。他的父母长辈希望他无忧无虑地长大,人情往来也全由亲哥来处理。 他生活在一个温馨的、充满了溺爱与关怀的环境之中,在此之前,他始终有着一个非黑即白的、简单的善良的三观。 但这个世界忽然就改变了。 他可以认识到哥儿的身份是错误的,人当然不是简单的生育机器,可是他能粗暴地解决这样的大是大非,却无法在面对温让这样的态度时,选出正确的处理办法。 因为温让是全然自愿的,他认可这样的世界观。即便是梦中那个主动挣脱枷锁,加入了学堂的温让,最终也温顺地嫁给了素未谋面的余泽。出嫁的时候,所有人都说他是最完美、最温顺的哥儿,称赞他人如其名。 可这样……这样是不对的。余泽这么想着。 他组织了一下语言,气鼓鼓地准备以理服人的时候,走廊上忽然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和交谈声。 不是客人们,是两个仆人。因为从走廊上看不见厨房里的场景,所以仆人们就出格地谈论起了主家。 “老太爷真的准备……?” “是呀,约定好了的,但是二少爷身体不好,就只能……” 说到这里,他们拐了过来,看见余泽正站在厨房里,他们顿时吓了一跳,连忙住嘴,并且惶恐地看着余泽。 余泽有点尴尬,只能假装没听见,冲他们笑了笑,然后拿着一杯牛奶就走了。温让早被他揣进了口袋里。 他回了自己房间,装作是去拿东西,但实际上却是坐在床上,又把温让放在对面,认认真真地说:“让哥。” 温让听着他的话。 余泽说:“让哥,我们之间是平等的,对吧?” “不对。” 余泽:“……”出师不利。 温让认真地说:“我是夫主的哥儿,夫主就是我的天。没有夫主,我就没有存在的意义。” 很好,逻辑自洽,完美。 余泽:“……” 余泽张了张嘴,欲言又止。他和温让的三观完全不同,而温让显然不认为自己的世界观有问题。 余泽决定另辟蹊径:“让哥,你没有什么理想吗?比如想从事什么工作?” “看夫主的意思。”温让说,“如果您同意的话,我想去学医。” 余泽眼睛一亮。 下一秒温让说:“这样就可以更安全地进行生育了。” 余泽:“……”他选择闭嘴。 温让小心地打量着他,然后说:“夫主,我明白您的意思。” 余泽说:“哦?” 温让说:“您不喜欢没有灵魂的玩偶娃娃。” 余泽心想,虽然某种意义上来说的确是这样,但怎么听上去这么别扭呢。 温让又说:“我当然愿意为了您的意愿去奋斗。” 余泽闭了嘴,一会儿觉得温让的想法好像挺好的,一会儿又觉得温让这样屈从于他的意志,不还是没有自我吗?他一时间只觉得自己都被绕了进去。 他难得沮丧地皱了皱眉。 温让察言观色,本来还想继续说的,但此时余澜却给余泽打了电话,要他下楼,他们即将前往温泉那边。 温泉那儿就不适合温让过去了,于是温让就只好乖乖呆在房间里。 余泽下了楼,跟上他哥的脚步。余澜发现余泽脸上表情有点沮丧,就问他怎么回事。 余泽说:“我不太喜欢哥儿。” 余澜笑了笑:“没事,老爷子也没强求,只是相亲而已。” 余泽还是皱着眉。他有点没法解释自己的心态。 其实是有点多管闲事了,可这种怒其不争的情绪,又无法彻底排解干净,只能这么苦恼着。 余澜很少见他这个没心没肺的弟弟这么低落的样子,就又安慰道:“放心吧,温家的这三个哥儿,也轮不到你。” “嗯?”余泽有点不解。 余澜说:“就偷偷跟你说吧。温老太爷自己是有想法的,温谦是准备招赘,给温家传宗接代,肯定不会是我们的选择。而温让呢,原先温老太爷是答应好了,给陈家兄弟中的一个,但温让身体不好,这段时间一直卧床休养,所以最后温老太爷松口,承诺让温谅嫁到陈家。这样一来,这次聚会就是走个过场而已。” 余泽有些吃惊。他想起刚才在厨房听到的那两个仆人的谈话,这才明白他们的意思。 因为温让身体不好,所以由双胞胎弟弟温谅代嫁? 怪不得温谅看上去那么阴郁…… 余泽觉得有点不可思议,可因为立场问题,他也不好发表什么言论,就只能叹口气。 他很快把这件事情抛到脑后,满脑子都是即将舒舒服服泡温泉的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