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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恒在北三路外买了烟，将购物袋折好，放进上衣内袋，然后小跑着回了医院。到VIP病房门口时，他把夹在腋下的烟盒抽出来捧在手上，恭恭敬敬地递给看门的粗膀子男人：“张哥，李哥的烟。”

    张哥点了点头，却不接烟。他乜斜一眼许恒，道：“李哥让你进去。”

    “……啊？”许恒抓着烟盒，肩膀开始小幅度地颤抖，“我、我吗？”

    “嗯。”张哥没好气地应一声，转开视线。

    许恒弓着腰，作出谦卑的姿态，小心翼翼地打开了病房大门。

    Vip病房很大，窗明几净，只有一张床。病人呢不在床上，在一旁的轮椅上坐着，手里捏着一根中华烟吞云吐雾，一只脚高高翘起来——还打着石膏呢！许恒在门口喊了一声：“李哥，我是许恒。”

    叫李哥的病人先是吐一口烟，才点头说：“进来吧。”

    许恒捧着烟盒走进去。他走路的时候也很注意，前瞻后顾的，生怕碰坏了什么东西。就这样一路走到李哥坐着的轮椅后方，他停下来，说：“李哥，您的烟。”

    “放那儿吧。”李哥扬起下巴指了指窗台。

    许恒屏住呼吸，把烟盒放在窗台上。与此同时李哥说：“那儿有一卷纸，看见了么？”

    许恒转头看一看，果然在窗台另一边看见一筒卷起来的纸，他说：“哦，哦，看见了！”

    “拿过来。”

    纸卷被递到李哥手中。李哥把快吸完的烟往旁边一撇：“拿着。”

    许恒忙不迭接过那根烟。他不会抽烟，所以就像一个傻蛋一样将烟用食指和拇指捏在手里。

    李哥说：“别碰着烟嘴了，不然等会儿我要你好看。”

    “哦，哦！”许恒只好将手指往上移了移，抓住白色的烟体。

    李哥展开那张纸，看了一眼，然后说：“你妈还欠我们多少钱？”

    许恒老老实实地报：“两百三十万。”

    “你打算什么时候还？”

    许恒愣了一下，磕磕巴巴地答：“啊……李哥……不是说我替您干活抵债……”

    “你一个omega，什么都不会，又只有个大专学历。让你去打架吧，你打不赢；让你去卖身吧，你又不肯。这两百三十万你想还到什么时候？说不定到我死了都见不着你还钱的那一天。”

    许恒哑口无言。在李哥说这一番话的功夫，火星已经快速烧到他指尖，一坨烟灰摇摇欲坠。他赶紧将烟伸到烟灰缸上抖一抖，手指往后退了退。

    “照我说啊，你最好的出路，还是卖身——”李哥扬一扬卷曲的纸。

    许恒低下脑袋，说：“李、李哥，我不想卖身……”

    李哥静默了。许恒抬起眼睛，飞快地看了一眼李哥。李哥浑浊的双眼睁得老大，瞪着许恒，脸上带着一种匪夷所思的表情。

    半晌后，李哥冷不丁说：“你手抓哪里呢？”

    “……啊？”许恒张着眼，看向手上的烟。接着他就发现他的手指碰到了一部分的滤嘴。

    然而，此时这根烟已快要烧完了，如果许恒再碰烟体，肯定会被烫到。他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好虚虚地扶了一把烟身，说：“对、对不起，李哥……”

    “你怕被烫着？”李哥又问。

    “不是，不是……”许恒紧张得很，怕李哥打他，只好迅速抓住烟身。炙热的烟火烫到他的手指，像一把锥子插进了皮肉里。他咬紧牙关，连腮帮子都在抽搐。

    “小许啊小许，你这是何必呢？搞得好像我欺负你一样……要知道，如果你妈没出车祸，没成植物人，那还债的还不一定是你呢……你要怪就怪就只能怪你妈了。”李哥咳嗽一声，他又说，“你是什么级别的omega来着？”

    许恒感到他的脑门儿上渗出了大滴的汗珠。他实在忍不住了，又移动了一下手指。他犹豫着答：“李哥，我、我是……d级的omega……”

    “你谈过恋爱吗？”李哥又问。

    许恒下意识摇头：“没有……”

    “我给你介绍一个工作，”李哥扬了扬绑着石膏的腿，“能不能赚着钱呢，就看你自己了。”

    许恒手一松，烟掉在了地上。他慌忙道歉：“对不起李哥，我马上捡起来……”

    李哥看也没看那根烟，兀自说：“你知道是谁把我腿打残的不？”

    许恒捡起烟，瑟缩着脑袋：“不知道，李哥。”

    李哥看着许恒，眼睛一眨不眨，他说：“是一个叫陈俊程的王八羔子。”

    ＊＊＊

    三天之后，许恒穿着一身质朴的衣服，背着书包，按响了陈家大宅的门铃。

    五分钟后，一位身着西装的中年人打开大门，问他：“您找哪位？”

    许恒抿嘴，扬起腼腆的笑，说：“您好，我叫许恒，之前和王先生联系过的。”

    “哦——！”中年人笑着点头，“我想起来了，你快进来吧，这边都等你好久了。”他侧过身，将许恒让进去。

    “不好意思，路上打车废了些时间……”许恒擦了擦头上的汗，弓着腰进门。

    下午阳光猛烈，陈宅内的数位佣人正忙碌着打理中央的那一大块草坪以及草坪边的丛丛灌木，这块草坪非常大，至少有5000平方米，正中央是一座喷泉。在草坪尽头坐落着几幢楼宇，估计就是主人住的地方了。

    许恒像个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一样张大了嘴巴。

    “你是beta吧？”中年人走到许恒身边，问他。

    许恒下意识摸了摸后脖子。因为天气冷，他穿着高领毛衣，正好遮住了后颈的抑制贴。他点点头：“是的。”

    “你别介意啊，因为我们家少爷是alpha，少爷未来的夫人心思比较细腻，害怕出什么事。”中年人一边走一边说。

    “没有没有……”许恒尴尬地附和。他不会撒谎，一紧张汗就猛流。

    “很热吗？”中年人也注意到了他的异样，“很热可以脱衣服。”

    “啊？”许恒又像个傻子一样，“没事没事，我就是赶路赶急了，过一会儿就好了……”

    突然，一阵马蹄乱踏的飞跑声由远及近地传来。领路的中年人停下了脚步，许恒也跟着他停下了。中年人说：“是少爷骑马回来了。”

    许恒跟着他往马踏声来的地方一看，身穿黑色马术服的男人骑在一匹栗色骏马背上，一路飞奔到了喷泉边，他戴着头盔和护目镜。中年人在离男人十步远的地方欠身，道：“少爷您好。”

    那男人勒住缰绳，背挺得笔直，向许恒和中年人这边望过来。许恒也跟着鞠了鞠躬。他还不太会豪门贵族的礼仪，所以在鞠躬的时候，他忍不住抬起了眼睛偷偷觑男人的身影。

    迎着阳光，男人抬起了护目镜，露出一双凌厉的眼睛和高挺的鼻梁。他遥遥地看了许恒一眼，脸上没有表情，淡薄的嘴唇微撇着。

    男人对他们大声说：“让徐雅杰给我做苹果鸡蛋羹，我回去要吃。”

    说完，男人勒转马头，朝草坪深处疾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