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显露

    回家后，贺友祝帮戴恩整理好房间，帮他洗完澡，又一起吃了点夜宵，就差不多晚上十点半了。戴恩邀请他留下住一晚，贺友祝拒绝了。

    他倒不是喜欢欲情故纵的类型，只是手机里李泓持续的骚扰提醒他有些事必须得尽早了结。

    比如他的黄片事业。

    贺友祝像平常一样找了辆共享单车慢悠悠地骑着。

    他很久很久没有这么轻松了。从毕业开始，他基本上就过着每天打两份工的生活，一开始只是为了在吃饱穿暖的基础上能有钱买社保，后来确立了志向，他的日常就加上一条节俭。

    今年他二十九岁，存款有近六十万，比外人想象中要多。

    不过存钱的速度不是匀速而是加速，尤其是他变成网黄后，卖片子，打广告赚了不少，如今他决定退出，代表未来将要流失一大笔钱，在他原先的计划中，他大约要干到三十二岁，攒够八十万，才敢放心退役，如今因为戴恩，这个计划提前了。

    到家，李泓和黑仔正在玩扑克，见他回来李泓把手里的牌往小桌上一扔，淡淡地说：“人安置好了？”

    “嗯，”贺友祝想到他们在病床上留下的水渍，有点不自在地搓了下鼻尖：“他今天也累了，回去休整了一下就睡了。”

    “哦。”李泓的语气干巴巴的，不过比起上次嘲讽的态度好了很多，他说：“聊会儿？”

    贺友祝点头，换了鞋，加入了他们，三人玩起斗地主来。

    李泓：“对三……你考虑好了？”

    贺友祝：“对七。嗯，还是上次那个意思，之后我不拍了，但是会先负责找模特来。”

    黑仔：“过。”

    李泓：“不要。那你开店的钱够吗？”

    贺友祝：“三个六带一个九。差不多够了。”

    黑仔：“养老本也在里面？三个Q带一个J。”

    李泓：“不要。”

    贺友祝：“嗯。如果顺利，店开起来半年左右就能盈利了。不要。”

    黑仔：“好。顺子，四五六七八九十。”

    李泓：“对二。炸。那家伙知道你准备洗手不干的事儿吗？”

    贺友祝：“过。还不知道，”他说着嘴角忍不住弯起一点弧度：“我还在追他呢。”

    黑仔：“过。其实你可以先追到他再做决定，给自己留点余地。”

    李泓：“一个K。他要最后不答应你怎么办？”

    贺友祝：“一个A。应该不会吧……既然决定了要追他，再拍黄片未免太不尊重他了，而且我是诚心实意地喜欢他，不想让他看低我。”

    黑仔：“小王。”

    李泓：“过。随便你吧。如果哪天后悔了，兄弟给你兜着。”

    贺友祝开始了新生活。每天一早去戴恩那里和他一起吃早饭，然后帮戴恩擦药揉按瘀青的部位，然后他出门去各个房产中介公司考察门面，中午在外面随便解决，下午去刘姐那儿上班，上到晚上九点半，半小时收拾东西，十点关门歇业。

    刘姐是个很酷的女人，她比贺友祝大十七岁，未婚无子女，在父母留下的商铺里经营一家纹身店，因其精湛的技术和设计在Y市独树一帜，甚至常有外地人跑来专门找她做花。

    她认识贺友祝有十一年了，太熟了，俩人都互相知根知底，刘姐把贺友祝当徒弟当弟弟当儿子，贺友祝把她当亲人。

    “所以以后都不拍了？”她把毛巾折好，装作漫不经心地开口道。

    “不拍了，”贺友祝说：“我现在在看门面了，如果顺利，明年春天应该就能装修好开业。”

    “哼。”刘姐哼笑道：“店名想好了吗？”

    “不是说了做你的分店吗。”

    “我以为你开玩笑呢。”刘姐说：“哎，你别给我把话叉开了，你那小男朋友知道你以前是拍色情片的吗？”

    “第一，他还不是我男朋友，第二，他知道。”

    “那他知道你为了他以后都不拍了吗？”

    “现在还不知道。”贺友祝无奈地说：“我不想把这件事特地讲出来，不想给他心理负担。”

    “这话怎么说的。万一他知道了以后特别感动呢，一感动就爱上你了。”

    “那我也不想利用这点。”

    “你是个傻子吧。”

    “……”贺友祝叹气：“姐你干嘛呀，这么八卦，你上次认识的那个体院老师呢？还在联系吗？”

    “你还管到我身上来了。说正题，什么时候把你那小朋友约出来跟我一起吃个饭呗，我都没见过他呢。”

    “他还不是我男朋友，你也不用着急见弟媳。”

    “不是就不是呗，我还不能跟他普通交友了？你就说约不约吧，你不约我就找小李要他微信，我自己约。”

    贺友祝拗不过正直更年期的、兴致勃勃的女人，又怕唐突戴恩，只好试探性地提了一句：

    “有没有兴趣到我工作的纹身店看一看？”

    “好啊！”

    戴恩兴奋的答应了。倒是贺友祝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他怕刘姐向戴恩问东问西，又怕刘姐嘴瓢，跟戴恩讲一些他还没做好心理准备告诉戴恩的事。

    但总之时间不等人，周四他陪戴恩去医院拆线，周五晚上就是约饭时间。

    从医院拆完线出来，一路上戴恩的眼睛就没有离开过任何镜面物，从窗户到黑玻到手机屏幕，一个都不放过。

    “没事的，”贺友祝安慰他：“还是帅的。”

    戴恩撇嘴，伤心地说：“我以前是九分帅哥，现在只有七分了。”他没有刘海，头发又剃得短，额角上的一道疤挡无可挡，拆线后医生又在伤口上涂了些药水，直接把伤痕处变成了整张脸的焦点。

    戴恩第一次走在路上怕别人盯着自己的脸看。

    贺友祝也不知道说什么能安慰他。他觉得戴恩还是很帅很可爱，虽然脸上涂了药水但是依旧那么吸引自己。只好偷偷抓住他的手，包在自己手中轻轻地捏了两下，鼓励他安慰他。

    戴恩有点不好意思，连忙抛出话题转移尴尬：“你说我就这样子去你工作的店里，大家会不会以为我是小流氓啊？”

    “怎么会。”贺友祝在心里说，流氓哪儿有你这么乖的样子：“跟你比，我比较像流氓吧。”

    戴恩笑了起来：“也是哦。我第一次看你片子的时候就在想，这个人怎么这么多纹身，疼不疼啊，肯定是混黑社会的，纹这么多专门讨债吓唬人。”

    “结果就是个普通人，是不是失望了。”

    戴恩摇头：“如果我在现实生活中不认识你，可能会觉得不如想象中的人设刺激。不过我和你是朋友，所以很庆幸你是普通人，遵纪守法平平安安的就很好了。”

    “你不介意我是拍GV的吗？”

    “这也没什么吧。你肯定有拍片子的理由啊。”

    “……嗯。”贺友祝看着他的眼睛，嘴角弯了弯。

    “再说了，你可是我心中国产区no.1的福利姬啊。”

    “……”

    贺友祝伸手去捏他脖子，戴恩躲来躲去，笑个不停，俩人一路上嬉闹着回了家。

    周五清晨，刘姐给贺友祝打电话，说她发烧了。

    「怎么突然发烧了？我不要我给你送药？」

    「不用啦，」电话里刘姐的声音很嘶哑：「就是受凉。我昨晚上试了好多衣服，想着今天给你小男友留个好印象，结果着凉了，气死我了。」

    「……」贺友祝无语：「你都这么大年纪了怎么还不会——」

    「快闭嘴。」刘姐迅速打断他，叹了口气：「帮我跟你小男友道个歉。这次真是乌龙，下次我来接你们一起吃饭。」

    「那你今天吃饭呢？」

    「叫外卖呗。」

    戴恩给刘姐煲了枸杞山药排骨汤让贺友祝给送去。

    “没事。”戴恩说：“这个天气就是很容易生病啊，我今早起来都感觉喉咙有点疼，赶紧吃了碗热粥。”

    “还麻烦你特意煲了汤。”

    “这有什么，我自己也要吃的。”戴恩摆摆手：“你快去吧，今天突然这么客气我都不习惯了。”

    贺友祝心里暖烘烘的。他有时候觉得戴恩真神奇，明明是个一米八六的英俊的男人，却能给他一种温柔体贴小娇妻的感觉。

    要是是完全属于自己的小娇妻就更好了。

    这么想着，在戴恩嘴角亲了一口。

    “我走了。”

    戴恩一愣：“哦……哦。路上注意安全。”

    吃过午饭戴恩小憩片刻就起来工作。他的新书渐渐有了进展，不过主角人物的设定还需要斟酌，在跟编辑讨论的时候他的姐姐突然发来了微信。

    「我到Y市开会，晚上一起吃个饭吧。」

    戴恩眼皮一跳。

    他迅速反应过来是谁告密了，点开编辑的对话框，疯狂质问：

    「姐怎么来Y市了？」

    「你是不是又打我小报告！」

    「你跟她说什么了？」

    「快点回复我！」

    编辑装死，戴恩无可奈何，姐姐那边又不得不回复，只好硬着头皮答应了。

    「好。姐你有想吃的菜吗？我来安排吧。」

    回复完又不死心，马不停蹄在网上搜索遮瑕教程，看了两个果断放弃，上淘宝搜索男用假发片，自作聪明的淘宝还给他推荐了假刘海，戴恩考虑片刻，脑袋里浮现出姐姐那张不苟言笑的脸，最终决定放弃了。

    时隔四十分钟，编辑也回复他了：

    「抱歉戴老师！姚副书记亲自打电话来了，我也没办法，您见谅。」还发了个小猫咪流泪的表情包。

    戴恩简直想要大骂他叛徒，小猫咪流什么泪，要流泪的是我呀。

    他姐也给他的回信也来了：「家常菜就行，不用大荤大油。」

    「好的。你几点方便过来？」

    「会要开到五点，可能延长一会儿，你定六点半吧。」

    「好的。到时候给你分享地址。」

    他姐就没回了。

    戴恩打开手机开始搜索家常菜。他姐既然是过来开会的，恐怕这几天都要吃酒店饭菜，那还是定清淡一点的比较好。他又登上T省广电局官网，在省局要闻里找到了局党组成员及总工程师XXX、XXX赴Y市研学的新闻稿，里面提到他们开会的地点，戴恩以地址为中心搜索附近的餐厅，这样也方便他姐到时候过来或者回酒店。

    等安排好一切，他还是不太放心，决定给他妈打个电话，探探口风。

    他妈自从从文工团退下来后天天沉迷麻将，戴恩电话打过去，她一问三不知。

    「……我不知道啊，」电话那头全是麻将碰撞的声音：「贰筒……老姚没跟我提过啊。」

    「姐呢？」

    「你姐多久回来吃一次饭你不知道啊……欸和了，一人三十啊……你怎么问这个了？」

    「没事。姐来Y市开会，找我吃饭。我以为她是有事情找我谈话。」

    「唉……你别想太多，她应该就是看看你，可能是你姚叔叔前几天提到了，说不知道你在Y市过得怎么样。」

    「哦……」

    「反正你别给你姚叔叔和你姐惹事就行，他们说什么你就听着，不会害你的……再来一盘。」

    「我知道了，挂了。」

    他妈总这样，从小到大一句‘别给你姚叔叔和你姐惹事就行’说了无数遍。戴恩心里郁闷，给贺友祝发微信，问他刘姐怎么样了？贺友祝也不知道在忙什么，没回他。戴恩等了一会儿觉得好没意思，也不想写东西了，干脆去打游戏，逃避了事。

    贺友祝没回他也是因为正赶上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