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酸

    俩人搞到半夜三更，顾不得床单半湿，随便抱作一团睡熟了。

    早上八点多戴恩先醒了，他大学养成了晨跑的习惯，晚上再累第二天也会早起。贺友祝抱着他，呼吸平稳，还在熟睡中，苍白的眼皮上有几道细细的青紫色血管印迹，看起来像个身体虚弱的美男子。但戴恩知道这都是假象，这家伙肏起人来根本就是个疯子。他欣赏了一会儿，觉得俩个大男人黏糊糊抱在一起有些热，于是尽量轻柔地扒开贺友祝环住他的手臂，准备下床。

    好在他平时坚持运动，昨晚一顿折腾今天也不过是腰背酸疼，戴恩把空调温度调低，又给贺友祝盖好被子，走进了浴室。他一边刷牙，一边思考一会儿煮点什么当早餐。

    然而贺友祝直到中午才起床。他本是累的要死，一点也不想起，但考虑到生计问题，还是坚持爬下床去。

    正巧，戴恩的蔬菜汤也煮好了。

    做过爱的俩人之间气氛也变了，似乎不用说话也不至于尴尬，拿碗洗筷子的时候偶有肢体触碰也并不会再脸红心跳，反倒是很自在很舒服的居家感。

    贺友祝因为接下来要去刘姐那接班所以吃的很快，戴恩假装随意地开口：“这边坐地铁好像四站路就能到你工作的酒吧了。”

    “是吗，”贺友祝把最后一口饭扒完：“不过我晚上才去那里接班，下午要去别的地方兼职。”

    戴恩还不知道他有两份工作，一下子傻眼了，他特意选的这个地段的房子就是想李贺友祝工作和居住的地方都近。

    “……哦。那一会儿你是去哪儿啊？”

    “大汇口。”

    “……”戴恩点了点头。

    贺友祝把吃完的碗和餐具拿进厨房洗了，边洗边说：“你这边离我家也很近，过来找你也很方便。”

    戴恩眼睛一亮，说：“是吧，那你要记得来找我啊！”

    说是这么说，贺友祝毕竟一天要工作近十六个小时，除了睡觉以外连撸管的时间都要抽空，更别说天天来找戴恩。

    且戴恩也不是天天放假，改编动画进入正轨，他必须要按时交稿，杂志那边的编辑也在催促他快点想新的题材，太久空窗会被读者忘掉。戴恩白天要么在写剧本要么出门取材。

    不过他现在兴趣和心思全在贺友祝身上，思绪混乱，出门取材也就是到处乱逛，把有趣的点记下来，回家整理，没有一个清晰的挖掘方向。

    过了几天，贺友祝问他要不要来酒吧玩，说是搞了个什么主题活动。戴恩虽然不太喜欢吵闹拥挤的地方，但出于想见贺友祝的心情，还是欣然赴约了。并趁此机会买了瓶酒，给自己之后来酒吧做好铺垫。

    贺友祝还以为他是想支持自己KPI，叫他不用这样，戴恩却摆摆手，一副义气兄弟的样子说：“跟我别客气了。”

    贺友祝虽然觉得跟炮友还是要客气一下的，但见他这样也不好拂他面子，只叫调酒的小哥随便给他拿一瓶便宜的。

    “他其实不会喝酒，你别宰他。”

    “你小男友啊？这么护他？”调酒小哥歪嘴笑。

    “我正追他呢，你别添乱。”

    “嚯嚯。”

    贺友祝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撒这种无聊的谎，大约是为了不被嘴碎的调酒师八卦逼逼叨，不过说出口反倒心情爽快。

    管他呢，反正戴恩又不会知道。

    过过嘴瘾罢了。

    就这样，戴恩开始了一周去两三次酒吧的生活。而编辑因为常常在晚上联系不上他颇为担心——主要是担心他不务正业，不在家里好好写作。

    「我在酒吧取材，打算写一部跟城市夜生活有关的，你就别催我了。」

    他说的堂堂正正，编辑在半信半疑中勉强答应晚上不骚扰他了。

    就这样过了大约半月时间，戴恩逐渐认识了贺友祝的一些朋友，他们有的是职业涂鸦师，有的是正经银行职员，有的是运动员，有的是主播……这些人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大家都是基佬。

    贺友祝每晚来来回回的忙，就让戴恩跟他的朋友们坐在一起玩，免得这小孩被坏人勾搭上了。戴恩此前从未混过gay的圈子，加上外表高大帅气，很快变得受欢迎起来。

    贺友祝虽然没有想要私藏他的意思，但是看到那么多骚0围着戴恩转来转去，心里还是有些不爽，这时候戴恩见他走近，便抬头很乖巧地笑了笑，贺友祝霎时间心情舒畅了。

    秋天第一场大雨来到的那天，由李泓制片，贺友祝亲情出演，黑仔操刀剪辑的戴恩GV出道作品终于完成了。

    “我发你看看。”李泓得意地说：“估计这次十天点赞能过万，赌不赌？”

    贺友祝没说话，耐心等待加载，视频里的戴恩青涩又性感，一身好皮肉勾的人食欲大动。贺友祝抿唇看完了全片，冷淡地说：“这片子不要发出去了。”

    “啥？”

    “还有底片，都给我，不要流出去了。”

    “……”李泓愣了两秒，骂道：“你他妈脑子被门夹了，这片子我剪了快一个月，合着这一月我都白做了？”

    “是我剪的。”黑仔补充。

    贺友祝充耳不闻：“我说别发就别发，而且他一开始不也给钱了吗。他只是个普通人，要是被人认出来就麻烦了。”

    “我的马赛克也不是白打的呀，肯定不会叫人认出来的。”

    “反正我不同意发。”

    “不是，”李泓气笑了：“那小子给你灌迷魂汤了啊？是不是下个月你就要主动掏钱给他买包买鞋了？”

    贺友祝皱起了眉，神色不悦。

    黑仔叹了口气，出来打圆场：“发不发先另说，但这个月我们还没更新过，怎么办？”

    李泓假笑：“我不知道啊。”

    贺友祝沉默了一阵，心里冒出一股熟悉的无奈之感。

    他跟李泓、黑仔称得上是真正的好兄弟。

    一起决定搞fug　baby赚钱的时候黑仔就在网上查过传播淫秽色情的后果，当时贺友祝发生了一些事，生活窘迫，十分无奈之下才下定决心出镜当个网黄，李泓虽然也是个穷屌丝，但还没到需要违法乱纪搞钱的地步，却是还是很有义气地贡献了自己的微信号和手机号——这玩意都是身份证实名的。

    李泓吊儿郎当地说：既然是合伙那都得担风险，不然我溜了你可咋办。

    三人开始合作的时候都是二十五六的年轻人，脾气大，在吵架中互相妥协。刚开始因为视频点击量过低，李泓就半开玩笑叫贺友祝硬久一点，好多拍点素材剪辑，贺友祝被他折磨到射得唧唧痛，终于忍不了罢工了，李泓居然还唆使黑仔去买了伟哥，强迫他硬起来。

    后来频道慢慢走上正轨，粉丝量变多，能接广告变现了，贺友祝也差不多习惯一个月要和陌生人上两次床，拍两部片子的节奏。

    但这个月他久违地未尽义务。

    休息时间原本就不多，仅有的几次调休和调班都花在了戴恩身上，并且他明显地感觉到自己不想拍黄片，非常不想。

    但他不想又怎么办呢，把戴恩这部发出去？只要打马赛克戴恩本人也是同意的，皆大欢喜，可他就是不愿意，非常不愿意。

    因此他无可奈何，只有一个选择：“我再拍一部，辛苦你们准备和剪辑。”

    黑仔率先点头：“我没意见。”

    李泓嗤了一声，说：“我已经帮你联系了王嘻嘻，明天可以吧？”

    “可以。”

    “还有，你真别跟戴恩混在一起了。”李泓咂嘴道：“我说句实话，你别不高兴，他那种条件的小少爷不会跟你来真的的。”

    “……”贺友祝没回应，进了屋。

    等他关上门，黑仔低声道：“不是早就想到了吗，干嘛突然发脾气。”

    “我说我为他好你信不信？”李泓翻了个白眼：“就不该接戴恩那单，老话说得好，天上掉馅饼准没好事。你看小贺现在这样子……”

    “我觉得你对小戴有偏见。”

    “切，这才不是偏见，这是人之常情，”李泓反问：“人人都喜欢苍老师，难道人人都愿意娶苍老师吗？与其想七想八，不如早点把钱挣到了早日金盆洗手，什么情啊爱啊都不靠谱。”

    一周后戴恩在fug　baby的频道上看到了更新，他有点吃惊，但很快，胃里升起的恶心压过惊讶的情绪。

    视频的名字是“王嘻嘻骑乘贺友祝被大屌操尿”。

    戴恩皱着眉点进去，不出意外地看到了两个熟面孔和熟悉的酒店房间。视频里的男人们熟稔地打招呼，自然而然地拥抱，亲密无间地接吻——戴恩无法辨别自己的心情，他没有像往日一般边快进边撸管，而是盯着屏幕，一秒不拉下地看完了二十三分五十一秒。

    屏幕转黑，预备播放下一个关联视频。戴恩眨了眨眼，看到了自己冷漠的表情。

    半晌，他扯着嘴角笑了笑，感觉心态逐渐恢复正常。

    这没什么，他告诫自己，这是贺友祝的职业，他是个gv演员，在肏你之前肏过无数个男人，没什么好不舒服的，想开点，这哥们今后还会肏更多男人，也会出更多的视频，这是好事，gay　圈需要他这样屌大活好的男菩萨……

    但无论如何，戴恩想，公平公正地说：王嘻嘻太瘦了，像一把骨头包上了白色的塑料膜，叫床也有些做作，有点倒人胃口。当然他不会为此提出建议，毕竟贺友祝才是肏人的那位，他开心就好。

    关掉页面，微信刚好传来编辑的问候：下午好！您在Y市还顺利吗，取材有新的进展了吗？

    戴恩往上翻了一下，看到编辑上一次跟他联系居然是四天前，整整四天，他连个标点符号都没写出来，真是荒废生命！

    他把屏幕按地啪啪响，恼怒地回复：不顺利，取材也没有新的进展，我什么都写不出来。

    不等编辑回复，他主动发起了视频通话。

    编辑匆忙接起来，看画面应该是正从工位转移到小会议室。

    「您没事吧？是不是遇到什么困难了」

    戴恩点点头，一脸正色：「我需要你的帮助，我们开个视频会议吧。」

    视频会议大约持续了三个小时，编辑是负责任地好编辑，他从的市场环境讲到流行趋势，从戴恩写作的风格变化讲到文史名家的瓶颈期故事，有理有据真情实意地为戴恩提供了几个大的写作方向。

    「您有什么想法呢？」

    「……」戴恩哪有什么想法，他心不在焉，注意力无法集中。

    「或者，您最近有感兴趣的事物吗？」

    「我最近看了一些黄片。」

    「您别开玩笑了，色情国内不能出版的。」

    「那如果是写演黄片的人呢？」

    「……」编辑思索了一下，委婉地开口：「您毕竟写的是商业，题材最好不要那么敏感。」

    「也是。」戴恩点头，反正他也只是随口一说。

    这时贺友祝的消息发来，问他要不要晚上来酒吧玩。

    戴恩迅速地回复了我今天有事。过了五分钟，心里却怎么也静不下来。

    「不聊了，我有事情了。」

    「啊？那——」

    编辑话还没说完，戴恩就退出了视频通话，他思索片刻，又给贺友祝发消息：被人放鸽子啦，老时间过来？

    他紧张地等待贺友祝的回复，直到看到对方回复：好啊。戴恩长吁一口气，觉得有些疲惫，他不知道自己在干嘛，明明今天哪里也不想去，明明尤其不想面对贺友祝的。

    算了。他安慰自己，贺友祝就是一个从事特殊职业的朋友，不必要多想了，也不必特殊对待。

    他俩没可能的。